回光返照？

王三漸漸失去的直覺告訴他，周圍已經失去了所有溫度。那種因越來越冷而愈發麻木的感覺，仿佛就是死亡的氣息。

沒有任何畫麵的回放，便是漆黑。

然而，那一處亮光，卻愈發清晰！隨著王三身體溫度的下降，精神溫度的下降，那亮光所散發出的微微熱度，竟然被王三感覺到了！

混沌初開？還是混沌初始？

不對！王三猛然一驚！這是極陰之處升華出的一點極陽！

陰陽平衡，陰陽共生。這點光亮，就是陰魚之中的一點陽眼！

天不亡我！

就在此時，戰場中央巨大的黑色颶風突然變化！本來已無法吸收任何陰氣的颶風突然再次加速旋轉，吸取的力量變得更大，吸收陰氣的速度變得極快，比方才的任何時候都要快！隻要是還活著的人，無論是誰，都能夠感覺到，戰場上的陰氣明顯減少！

而那颶風反而越來越小！

壓縮，壓縮，壓縮到極致，那些黑色的陰氣已經凝實到，仿佛開始吸收周圍的光芒！

楊海若帶著幸存的帝國士兵，不顧一切奔向沔陽關。

各色北夷將士沒有將領指揮，即便陰氣濃度下降，他們也依然不知所措，隻是靠自己的本能揮刀，原地抵抗。

後方的地仙門修行者無暇分神，陰氣的急速減少，讓他們毫無選擇，必須全力施法進行元氣的催生。

一切仿佛靜止。

就在這萬物靜止之時，一道碎裂之聲傳來。

雖然聲音不大，卻瞬間傳遍了天地，傳遞至每個人的心頭。

仿佛有什麽東西破殼而出。

沒人看到，那個已經壓縮到一個人大小的旋風之上，出現了一道裂縫。

旋風出現裂縫，顯得極其不真實。

然而，更不真實的是，從那道裂縫之中，閃耀出耀眼的光輝！

碎裂繼續，那些不知凝固成什麽形態的陰氣還在繼續旋轉，可是那些裂縫絲毫沒有阻滯其旋轉，仿佛便是王三經常用的空間裂縫手段。

整個旋風上龜裂般的裂縫泄露出的光芒，將整片戰場照得通明！夕陽西下，血紅之中，這光亮再也不發逃過眾人的注意。

“不許回頭！不許停下！走！”楊海若發瘋一般的大喊。

下一刻，光芒大作！

那道旋風突然碎裂，而碎裂後，其中似孕育了一個小太陽，光芒萬丈，甚至連天空都重新照耀至天藍色！

滿目的黑色氣息，全部被耀眼的光芒刺穿！

刺眼，至不可視物！

這閃耀的過程中沒有一絲聲響，可是在被耀眼的光芒刺到之時，所有人的心中全部一震，仿佛立於晨鍾暮鼓次第，耳畔盡是轟鳴！

光芒漸斂。

光芒之中出現了一個人形。這個人形，便漂浮在半空中，太陽一般，即便失去了方才刺目的光輝，卻依然耀眼。

赫然是王三！

心有所感，王三回頭看了一眼。

北方，地仙門修行者的聚集之處，同樣出現了一陣爆炸！隻是，爆炸之後，大量的黑色陰氣蔓延出來，綿綿不絕，視其總量，可能比方才整個戰場上的陰氣，比王三吸收掉的所有陰氣數量還要多！

“楊海若！回頭再戰，一炷香後撤軍！”

王三開口，聲音極度莊嚴，法華寶象，瞬間便震懾了天地。那聲音仿佛從遠古傳來，往無盡而去，直擊人心，刺穿時間長河，不仙不魔，似仙似魔，根本不應屬於這片狹隘的空間之內。盡這聲音，便讓一些膽小的士兵和一些重傷號登時跪伏在地！

楊海若同樣心驚於這樣的氣息！可是她清楚地知道，這聲音屬於王三，不會害她！強行壓住自己內心本能的恐懼，楊海若猛地挑回馬頭，舉刀大喊：“殺光這些入侵者！”

一刀斬下旁邊不知所措的一名北夷士兵，那聲幾句北夷特色的慘呼終於讓所有人回過神來！僅剩的不到兩萬帝國士兵全部振奮精神，轉身重新殺向北夷中軍。

楊海若，幾十蠻者，兩萬士兵，還有嚴守沔陽關城頭，不住眺望的士兵全部石化，呆立當場，根本忘了所謂殺敵。

轉過身來，他們麵向的，正是高高漂浮在天空之上的王三。

寶相莊嚴的王三。

散發萬丈光芒的王三。

仿佛神祗的王三。

另外。

還是，沒穿衣服的王三。

不知是那爆炸還是什麽，王三身上的衣服全部消失，赤條條地在天空中，好似展示，讓人一覽無餘。

楊海若快咬碎了滿口銀牙，橫刀往天空一指，大吼道：“你看你露出了什麽！”

好似神王的王三稍微低頭。

“靠！衣服哪去了！”

一聲驚罵，聲音中依然充滿莊嚴神威，可是伴著他急忙彎腰捂著下身的局促模樣，尷尬表情，方才那股好像麵對神祗的威壓再也不見，隻換來帝國士兵一陣哄笑。

“笑什麽笑！打啊！大老爺們有什麽好看的！”

慌張之下，王三急忙拿出一件破舊道袍罩在身上，道袍的開衩之處清晰可見兩條飛毛腿擺動，向沔陽關飛奔。

“殺了他！”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幾名北夷士兵終於同步而出，揮刀斬向王三。

王三跑路不止，右手向後一擺。

身後幾十米之內的北夷士兵，全部被斬成兩截！

此戰再無懸念！

太陽落而又升。

這兩天不到的時間當中，沔陽關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城關破爛了不少。

城*士也少了不少。

北夷的軍隊後退了不少。

北夷軍隊的人數同樣稀疏了不少。

昨日戰場之中的黑色陰氣卻沒有消退多少。

王三*陪著兩位將軍站在城頭，向外觀看。

李素的體內的暗勁已經全部消失，沒有任何行動上的不便。沒有參加昨日的戰鬥，也使得他的精力極其飽滿。可是就算是李素現在的狀態處於頂峰，看向外麵那處戰場，他還是不敢置信：“那麽大一片寸草不生的地方，都是你們弄的？”

“哪次大戰之後的戰場會欣欣向榮？”王三毫不在意。

“被踩踏，被血水澆灌，這種我都能接受，可是你自己去看！什麽地方的草會一夜之間變成灰白色！什麽地方的屍體會一夜之間全部變成白骨，連點黑色的血跡都不剩！什麽地方會有那麽一大片的黑霧籠罩，風吹都不散！你是要把那處戰場變成屏障？”

王三聽到李素的質疑，連連擺手：“不是我啊！我差點也被那東西弄死。陰氣多了都那樣，上古大墳比這個還過分，習慣就好了。”

對王三這種性子，李素和楊海若自然毫無辦法。目光放到更遠處，北夷的軍隊幾乎已經難以看到蹤影。這一戰，帝國方麵丟掉了三萬餘官兵的性命，而北夷更慘，所餘部隊不過五萬。所有的殘兵幾乎都被當時的陰氣襲擾，身體明顯變得虛弱，可能幾天之內，北夷軍隊都不會再來進犯。而再過幾天，帝國派來的援兵就會到達。按現在的兵力對比，守關的難度大大下降，他們終於可以稍鬆一口氣。

“隻是……”楊海若問道，“昨天打完那樣一仗，連我的身體都有點吃不消，為什麽你還是這麽神采奕奕，氣息好像反而比之前更強了？”

“啊？我？”王三撓撓頭，“我天賦異稟，突破了行不行？”

楊海若的臉一紅，啐了一口道：“我看你是突破了衣服才對。也沒見你什麽地方異稟。”

李素轉頭偷笑。

王三大怒：“怎麽我就不異稟了？我異不異稟你說了算嗎？那得多多說了才算！你一個女人，說這個不嫌害臊？”

說完一指李素：“你還笑！離得那麽遠，你能看見什麽！”

李素連連擺手：“我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我是笑這虎口四關很容易就被守住了，好！”

“切！”王三轉頭，趴在城牆之上，直勾勾地看著。

楊海若踢了他一腳：“想什麽？你真得了好處？”

王三看著那片布滿陰氣的戰場，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我還是不明白，地仙門的人搞這一出有什麽用？隻是送死？專門送我一場機緣？送了幾萬人的命啊！”

李素點頭道：“我也懷疑。若是沒有你的那個變故，雙方的軍隊肯定是同歸於盡。可是這樣完全不合理，憑青馬將軍的算計，怎麽可能願意用這麽大的代價攻下虎口四關？或者是被地仙門的修行者脅迫？”

王三不答話，看著那處尚未蔓延的陰氣地帶。失去了地仙門修行者的陣法支持，尚且威力如此，若是自己沒有抓住那個機會突破一下，這片地帶還要恐怖到什麽地步？人都死光了，他們拿這些陰氣幹嘛？製陰兵打進帝國？代價也太大了吧！

傳令兵跑了上來，遞給楊海若幾張密信，看外封便知是其他幾線同步傳來的戰報。楊海若道：“就算他們有什麽陰謀，也被我們搗毀在繈褓之中。若是實在想不明白，就把眼下的虎口四關守好，不能讓……”

說著話，楊海若打開信封，卻是臉色大變！

“怎麽回事！”

李素和王三知道不妙急忙問道。可是楊海若卻不回答，猛地將所有信件全部拆開。

“他們四個和我們遇到的情況一樣！”

“什麽？什麽一樣？”

“全部遭遇大軍，喪生不知幾萬，陰氣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