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帝都。

皇城。

天子薑克雄。

軟榻翻騰,嚶嚀不止。

此時未時,豔陽高照。

國師寢宮外俯首而立。

一旁同侯的大太監穆小魚幹咽唾沫。

國師看到這一幕,不禁暗自好笑。緩步挪到穆總管身邊,打趣道:“穆總管,這丸藥我可是煉了不少,要不要試幾顆?”

聽這話,這中年太監竟然也不生氣,竟然還反過來開玩笑道:“那就多謝國師美意,反正國師自己留著也用不上。”

國師莫高知,天下共知,七十有三,正在坎上。

“嘿嘿,穆總管可別笑我老邁年高,你可是小看我這副丹藥了!你以為陛下在裏麵大半個時辰就是因為藥效剛猛?這丹藥配上我精心配製的輔食,可是相當於溫補元陽的長生丹!隻要不縱欲,延年益壽都是它!”說著,微微挺了挺腰杆,神秘道:“要不我這活在坎上的老頭還能這麽歡實,天天跑大殿跑道觀?”

穆總管不可思議:“國師,真的?”

“切,要不還敢叫丹藥!那不和青樓裏按斤稱的春*藥一個樣了?我好歹也是個一教之主,那種不上檔次損傷身體的玩意,我還能好意思拿出來?!”國師臉上不住地得意,卻字字小心出口,壓低聲音怕別人聽見。

穆總管眼神發亮,道:“國師,那你可不能食言,給我幾顆試試!”

這下,反而是莫高知詫異起來,差點一個驚叫出口,瞪著眼睛好像看怪物一樣,不可思議道:“穆總管,你真……”

穆總管微澀又無奈地伸出大拇指。

莫高知恍然大悟!趕緊道:“穆總管,這事包在我身上,我回去把丹方稍改一下,保證能解總管近憂!”然後湊過腦袋去擠眉弄眼,“穆總管,成功過嗎?”

“唉,也不是沒成功過。”穆小魚笑著搖頭。

莫高知一拍胸脯道:“總管放心,我上一爐丹藥夠陛下幾個月的用量,下一爐專門給您候上,正適合總管延年益壽!”

聽了這話,穆總管頗玩味地看著眼前的莫高知。世人皆以為這源天教國師是個大人物,境界高深飄然於世,又有幾個人見過他如此潑皮流氓的一麵?也不加掩飾,笑道:“國師啊,你說你一天天怎麽把精力都放在這個上麵了?你怎麽不去悟道傳道啊!你說這源天教傳道都傳成這個樣子了,你怎麽也不急?”

“怎麽個樣子?”

“我可是聽說,這世道上到現在還有不是你道門中人的修行者啊!你說,陛下都給你下了那麽好的聖旨,你怎麽就不好好利用利用,傳傳道什麽的!”

“咳咳,”莫高知故作正經道:“也不能這麽說,就算不是我源天教門,也是靠學了我們的《天道心法》入的門嘛!管他誰的山門,我的道法傳出去了,就行了。我的宗旨就是,隻要道法宣揚出去,管你入不入我的門!”

穆總管撇撇嘴巴:“煉藥也算傳道?”

國師正義凜然:“那當然!修道是為了什麽?就是為了造福天下!我煉了這麽個好藥,可以讓人不傷身而盡歡愉,與民則延年益壽,與家則合家幸福,與國,那可是減少了社會動蕩啊!你說,這不是傳道,什麽是傳道?我這是境界最高的傳道啊!”

說完,莫高知自己都樂了!

穆總管偷笑,說道:“國師啊,你都這把年紀,怎麽還是這個心性,跟個孩子似的!”

國師斂了輕佻:“這是真的。修道,要是不能給天下帶來好處,還修個屁!”

當然,最後這一句把老道士的仙風道骨的氣質全都破壞了。

穆總管搖頭。一般的官員還好,像為數不多的幾個和國師相熟的人物,早就習慣了老國師的小流氓脾氣,哪會和他計較這個!不去管這些,穆總管挑回話題:“國師,這次在外麵等了陛下這麽長時間,可不隻是為了看藥效如何找陛下領賞吧。”

國師歎了口氣:“還是瞞不了總管的眼睛啊!戰場的事,戰場的事。”

這下反而是穆總管不明白了,問道:“國師,最近沒什麽戰事吧,北夷可都在休整,等著下一輪進攻呢。難不成!國師有什麽新發現?”說到最後,穆總管一驚。

國師麵露赧然之色:“唉,這些日子整天研究新術法研究丹方,青……青山碧水裏待的時間太長,都忘了帝國在打仗。對麵北夷有大修行者上陣,我這幾天才知道。”

穆總管忽略了國師那個“青”字的停頓,問道:“夷人有修行者參戰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國師你是不是在青……山碧水裏過了好幾年沒出來過了?不對啊,你天天上朝啊!”

國師忽略了穆總管那個“青”字的停頓,說道:“唉,參戰的事平時都是老二負責的,我還以為一切正常呢。哪知道那邊現在有厲害的人在,情況好像不好。這事要不是我偶然發現都不知道,老二總以為他自己就能解決,不用驚動任何人。”

“國師,張道長不是修為不低嗎?怎麽連張道長都不行?”穆總管驚訝道。

“唉,就因為張順那小子自以為修行不差,又是老二的親傳弟子,這事更不和別人說,就自己在虎牙關那硬挺,現在是個什麽狀況都不知道,關鍵是老二還說沒事!我這就和陛下要說這事。”

“傳國師進殿!”小太監的細聲此時傳來,國師抱歉拱手,走進寢宮。

良久,國師離去,穆總管服侍陛下整衣行事。

“國師怎麽說?”皇帝坐在案前,脊背筆直。單憑坐姿,竟和久經沙場的老將形似。隻不過,年輕的臉龐上還是寫了一些疲憊之色。

“啟稟陛下,國師的意思是,他一直在研究這個丹方,軍中的事都是二長老操辦的,這幾天才知道。”穆總管低眉順目,恭敬地答道。

皇帝點頭:“也是,如果他不是一直研究這個,藥效哪能這麽強!她們幾個差點吃不消。”

穆總管無權插話。

“二長老辦事怎麽樣?”

“稟陛下,民間修士頗有建樹,隻是虎牙關當中,稍有變數。”

“虎牙關?”皇帝皺眉道,“虎牙關怎麽可能出事?那幾個山大王連這點事都解決不了?”

穆總管不敢怠慢,答道:“虎牙關無事,隻是到虎牙關支軍的民間異士傷亡慘重,唯有張順道長因為修為最高,得以幸免。”

皇帝沉默。

天下人盡知,本朝天子薑克雄年方二七未至不惑,卻大膽而治。不僅不修宮殿不走排場,甚至連自己的名諱都不禁,任由天下人書寫,而且果斷放權。朝政由丞相和左右輔相全權接管,軍防則由遠山大將軍一人獨統,至於修行一道,則扔給同樣是甩手大掌櫃的國師負責,自己則隻在當中少許調和,平日少有奏折要批,多是瀏覽群書,還有拉各式官員聊天。

隻是現在這些事情,是不是要陛下收權管管了,不然容易出亂子啊!穆總管心想,卻不敢說出,靜候皇帝有何吩咐。

皇帝思考了一下,抬頭舒了一口氣道:“也不是什麽大事,讓他們幾個趕緊辦了,我等著看看結果。”

“對了,我覺得我得多招幾個妃子了,你下去安排一下。記住,眼光要高,盡量不要驚動人,暗地裏商量,不能宣揚。”

“遵旨。”

“下去吧。”

薑克雄揉了揉腰,靠在軟椅上,翻書消遣。

而下去的穆總管則是一臉沉重。

此時,虎牙關裏的德子臉色同樣沉重。王三好奇地看著他的腿已經好幾天了!看得他真是渾身不自在,可又不敢說出口!

王三一臉投入,完全沉迷在了那黑氣纏繞之中。

起初,這群蠻者還跟著王三湊熱鬧,可沒過幾個時辰,他們實在是忍受不了王三的一言不發,也根本看不出來德子腿上的那點黑氣到底有什麽好看的,幹脆,全都出去訓練。

訓練都比這個有意思!

可是,他德子不能去訓練啊!王三想看,他就得躺在床上,任由王三看!看得不自在不說,王三還不許他亂動亂出聲!說是影響研究,萬一失敗,他德子性命就不保。這蠻者哪受得這個嚇,三哥怎麽嚇他,他就得怎麽受著!

於是,就隻能哭喪著臉任由王三鼓弄。

“三哥,你趕緊把我治好吧,估計今天明天就該打仗了,我得上陣。”德子憋得實在難受,開口道。

王三這時,竟然也不埋怨德子多嘴,高興地問:“你怎麽知道要打仗?”

德子也顧不得王三莫名其妙的笑容,說道:“就是這樣的,每次我們把那些死人砍了,大概就是過個七八天,他們就又能湊齊一波,再讓我們砍一次,一過七八天就得上去砍,一過七八天就得上去砍,我們都習慣了。”

這一下就讓王三感了興趣,好奇問道:“什麽死人?長什麽樣?他們為什麽非得一波一波慢慢出,就不會攢攢推個一波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