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蘊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是宋望璟慣常喜歡的竹葉蘭。
對方停下腳步，黑暗中，隔著帳簾，她察覺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是小叔嗎？”她輕喚出聲。
這一聲，在漆黑的夜裏響起，像從霧林裏起的風。
那道被注視的視線離開。
她聽到噗的一聲，火折子亮起，屋子裏闖入光線，林知蘊看到了宋望璟。
他穿戴整齊，風塵仆仆，看起來是剛剛從外麵回來。
宋望璟走到桌邊，用火折子點燃了燭台，而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椅子正對著床。
**的林知蘊側過身來，往前微傾，抬手拾起一側紗簾，掛在鴛鴦掐金絲月鉤上。
沒了簾子遮擋，她整個人露出來，卻沒有下床，就這麽側坐著，和宋望璟麵對麵。
林知蘊身著白色中衣，墨色長發如絲綢，一縷隨意的落在身前，顯出窈窕腰線。
她麵容安靜，燈下美人，眉目如畫。
“吵醒你了？”
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酒後微醺的漫不經心，很有成熟男子的意味，最容易讓女子動心。
隻是這份看似隨意的鬆弛，裏頭夾雜著隱隱的壓迫意味。
“沒有，知蘊一直等著小叔。”
“等我？”
“是，小叔很快便要進京，知蘊這裏一直也沒有人來知會，不知小叔如何安頓知蘊？”
“沒有人知會，你的消息亦是靈通。”他緩緩開口，一語雙關。
林知蘊搭在一側的手微微握住：“其它的事倒是聽下人說起過。小叔在入京名單上，府裏上下都知道的，知蘊恭喜小叔，此去京城，定能蟾宮折桂。”
她說著漂亮話，宋望璟卻沒有領情。
他看向她，單刀直入：“母親昨日見過你？”
林知蘊眼睫下垂：“是。”
“說了什麽？”
“婆母說我不該說出方靜蘭的事，毀了她一輩子。”
“還有呢？”
林知蘊把那一日的事情說了一遍，但是隱去了自己威脅方氏的事。
方氏應當還沒死，不然府裏不會這麽安靜，宋望璟也不會這般好說話。
但是也應該沒醒，不然也不該問她。
方氏開不了口，就算能也不會自己說出來這種事，兩個嬤嬤已經死了，那一日的事情，她怎麽說都可以。
宋望璟看著她，目光帶著審視。
“那兩個嬤嬤死了。”
“啊？”林知蘊麵色驚訝。
宋望璟又道：“那毒酒，原本應該是為你準備的。”
他語氣嚴厲，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認為是林知蘊懷恨在心害了方氏。
林知蘊搖頭，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小叔說什麽，知蘊聽不懂。”
“今兒下午，你在哪裏？”
“一直在院中。”
“不，你出去過。”
林知蘊想了想點頭：“是，出去了一小會，去了姐姐院中，和姐姐說了幾句話。”
宋望璟盯著她，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來之前，他都查清楚了。
林知蘊出門的時候，方氏還在自己的院子裏。
林知蘊回來，方氏才出去，而林知蘊回來之後沒再出去過。
雖然一切清晰明了，但是他總覺得，這件事和林知蘊有關。
但是……
“瞞了我什麽事情？現在我給你機會老老實實的交代，若不然，後果自負。”
他語氣涼薄，帶著高高在上掌握她生殺大權的掌控感。
林知蘊垂眸，身體動了動，從側坐的姿勢變成跪坐：
“知蘊沒有。”
她話才落，沒想到下一瞬，隨著一陣涼風來，宋望璟抬手掐住了她的脖頸，她甚至都沒有看清他是怎麽過來的，呼吸便被扼製住。
“啊……”她驚恐大叫一聲，便再發不出聲響，奮力掙紮著。
他看向林知蘊，手掌整個撐在她的脖頸上，手指用力，虎口處微微向上抬，扼住她的呼吸，林知蘊被強迫跟他近距離對視，掙紮著吸氣時，聞到濃鬱的竹葉蘭酒氣息。
她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不敢再有過多的動作，隻本能吸氣，她雙眼驚恐的看著他，因為窒息感眼中浸出淚水。
宋望璟低頭看她，語氣涼薄狠厲：
“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
林知蘊從喉頭擠出一句話，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
“你姐姐已經交代了，你還敢撒謊。”
“我……不知道姐姐交代了什麽，但是……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隱瞞。”
林知蘊被掐得眼冒金星，整個人脫力要倒下去，全憑著宋望璟掐著她的手才堪堪坐著。
就在她以為今日便要死在這裏的時候，宋望璟鬆開了她。
林知蘊倒在**，像垂柳落入水中，軟得沒有骨頭。
“咳咳……咳……”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好一會才意識回籠緩過勁來。
宋望璟依舊站在原地，雙手負於身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她撐著力氣，複而跪坐下來：
“二少爺明鑒，知蘊說的句句屬實，沒有說謊，沒有隱瞞。”
她語氣委屈，說著聲音便哽咽下來，眼中包著一層水的殼，卻始終沒有破裂開，一團霧氣蒸蒸的圓潤含在眼眶中，整個人像是要霎時碎掉。
實在，讓人心疼。
屋子裏安靜下來，她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
就這麽無助的，絕望的，又惹人憐愛的跪著看著他。
她知道，她這張臉對他有大用。
也實在了解他，知道他怎樣會心軟。
他別開目光，手指摩挲了袖擺。
“那一日，你說的那些什麽人證物證還有秘辛，在哪裏？”他盯著她。
林知蘊微微低頭，“其實沒有的，知蘊根本找不到人幫著這麽做。”
宋望璟看著她，目光有一瞬的恍然。
怪不得，他完全找不到。
在他知道那個東西之後，便在府內府外細細查了，沒有任何痕跡。
隻這一日的功夫，她實在做不到如此天衣無縫才是。
“倒是膽子大。”
“實是無奈之舉。”
宋望璟看著她，眼神明明滅滅，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許久，才終是開口：
“起來吧。”
林知蘊頓了頓，才起身：“是，多謝二少爺。”
宋望璟看著她這般可憐兮兮軟弱可欺的模樣，喉嚨一陣發緊。
這般柔弱的小嫂嫂，就很想欺負她。
他沒有委屈自己，一把攬過了她，低頭親吻她的發絲。
林知蘊耐著性子，溫順的靠在他懷裏。
他的吻到耳尖的時候，她聽到他說的話。
“到時候，你和我一同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