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藍抬眼看著他,抿唇,眼裏隱隱有著幾分疑問。瞙苤璨午
賀承淵幽沉的黑眸對上她的視線,仿佛已看透了她的想法,他把筷子放下,伸手在她頭頂愛憐的輕撫。
“通常來說,生意做到一定規模的商人,很難說自己的手是幹淨的,你明白嗎?銜”
林海藍聽得整個人一涼,“你是說何老會對我不利?錙”
賀承淵沉沉地道,“我隻是要你明白,他如果想,能施展各種手段,而你未必能應對。”
手段也包括深淺,林海藍想到書房裏被她藏起來的那些照片,忽然感到濃濃的警告意味。
沒錯,那些照片上的人的確是賀承淵和何茉,何老疼愛何茉,就絕不會讓這些曖昧的照片流瀉出去惹人口舌,他大可以一把火毀滅幹淨,何必要特意交給她。
因為她恐怕是唯一一個同樣不會讓照片流出去,而且又如同吃了一隻蒼蠅般難受的人。
不過賀承淵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
林海藍的表情微微僵住。
趁著吃完飯賀承淵去了衛生間之際,她輕步回了書房,拉開抽屜就翻找藏照片的地方,看到那裏除了文件空無一物時,她的手驀地一緊。
輕輕關上抽屜門,她走出書房,回到臥室便見賀承淵從衛生間出來,她雙眼怔怔地望著他,沒發現自己眼裏尋求答案的神色。
“睡一會兒?”他的聲音暗啞磁性,又不失溫柔地抱著她順勢躺下去,拇指指腹磨蹭著她的臉頰,“兩個小時後我叫醒你,不要為不確定的事胡思亂想。”
聽到他清淡的開口,依偎在她懷裏的林海藍怔了下,忍不住抬頭看他。
照片不見了,他果然是因為照片才會說那番話。
顯然是他也知道在眼見為實麵前,語言上的辯白顯得過於蒼白無力,所以他沒有急著解釋。
雖然那些實打實的證據擺在她麵前,令她有些動搖,但她又很了解他的性格,如果他急著拉一堆當事人或是目擊者來她跟前澄清,這樣她反而才覺得大有問題。
而不論什麽真相,不可能永遠不見天日。
……
因為手術基本上是在夜裏進行的,林海藍一覺醒來時天才剛亮,睜眼之際,恰好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眉眼上,隨即,清冽的氣息離開,他坐了起來。
“等等。”林海藍使勁閉了閉眼,又睜開,終於看清了,“你手臂上什麽時候多了道疤?”
在前臂的內側,看疤痕的走向應該是在防衛的時候他曲起手臂擋了一下造成的。
“談生意遇到了些麻煩。”賀承淵淡笑著勾了勾她下巴,從衣櫃裏拿出一件襯衫,穿上。
“談什麽生意還要動手的?”林海藍也跟著起來,眼裏滿是擔憂,他自己才說生意做得大的人手上不可能是幹幹淨淨的,但真的見到他受傷,感受卻完全不一樣。
“隻是意外,別擔心,嗯?”瞥到她緊張兮兮的臉色,賀承淵笑了聲,邊扣襯衫扣子邊低下頭來啄吻她的嘴唇。
“這種意外少來幾次……”林海藍不讚同地嘀咕。
賀承淵沉穩的俊容一片肅穆,“這樣的意外隻此一次,是我公司的經理帶著秘書去談生意,對方卻看上了他的秘書,爭執中被對方打傷,還把他的秘書搶走了。”
“……”林海藍聽得咋舌,她當然明白那所謂的搶是什麽意思,不由地蹙眉,“夠卑劣的。”
“不過聽你的意思你原先似乎並不在場?”她忽然問。
賀承淵卻微微一挑眉宇,“我有腳。”
他的意思是他可以趕過去麽,林海藍窘了一下,被他捏了把臉頰上的肉,就去洗漱了。
結果賀承淵前腳剛進浴室,林海藍的腦中就飛快地閃過一些東西。
她突然想起來,似乎有好多天她都沒怎麽看到賀承淵赤/裸上身的模樣,他在外都是西裝襯衫,回來會換家居服,睡覺會穿睡衣。
這段時間,他沒有邀請她共浴,即便是興致盎然地壓倒她,也不見得他把衣服完全脫下來。
她於情事上素來掌控不了主動權,往往三兩下被他撩撥得神智昏沉,此時才想起這樣的反常,原來他是為了不讓她發現受傷了。
整理被鋪的時候她的手指陡然頓住不動。
仔細回溯,他這樣的舉動似乎……正是從他那晚接到電話冷著臉離家後開始的。
何茉說他是為了她打架而受了傷。
他說是因為公司員工與生意對象起了衝突。
慈善晚宴上那個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又說過不孝子不長眼,招惹到他。
林海藍不由地揉額頭,不過是打個架,怎麽會搞得這麽撲朔迷離。
……
梳洗好,自然是由賀承淵親自開車把她送到醫院,林海藍剛到住院部,便見孤兒院的沈院長早早地就來了,看見她,她躊躇了下,朝她點了點頭。
“還沒醒嗎?”
“嗯,孩子看起來很虛弱。”沈院長擔憂地看著病房裏麵。
“孩子小,動這樣的大手術肯定耗精神,等以後精心調養著,會好起來的。”林海藍溫柔地笑笑。
沈院長抿著唇靜靜地站了會兒,然後眼神滿含歉意地看著她,“蓓蓓出事那會兒我主觀認為是你不對,說了些不好聽的話,覺得很抱歉。”
“我知道您會緊張是真心地在乎孩子們。”林海藍說著還俏皮地眨了下眼。
“對了,前幾天找小威的時候我們把倉庫弄亂了,這兩天叫人重新整理了一下,正好翻出了以前的相冊,我想著今天過來應該可以碰到你,所以把照片帶來了。”沈院長說著,低頭翻包。
林海藍忙從她手上把一個文件袋接過來,不禁訝然一笑。
又是熟悉的文件袋,又是照片。
兩人在病房外麵的長椅上坐下,林海藍略微有些激動地把照片抽出來。
照片經過了近二十年的時光,已經有些略微發黃了,但人像依舊清晰無比,看到照片上的合影時,她還是狠狠震撼了一番。
那是一張年輕時的媽媽和一個少年的合影,讓她心情震動的是她媽媽看著少年時溫柔含笑的眼神,那種眼神,她細細回想,是見過無數次的,十分疼愛和甜蜜。
其實之前她想過,既然林華強和她們毫無關係,也許,她們的爸爸是媽媽非常非常愛的一個男人,所以對於和那個人的愛情結晶,媽媽幾乎將她視作了生命。
但賀承淵比她大了九歲,當然不可能是她媽媽的孩子,難道僅僅是投緣而已嗎?
年輕時的媽媽和她現在的丈夫曾經這麽熟悉,關係也那麽好,賀承淵不可能忘記她媽媽是誰的……
所以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誰。
她感覺到心髒微微抽搐了下,換了一張照片,臉色頓時一窘。
十幾歲的賀承淵看起來很清秀,完全沒有如今這種迫人的氣勢,甚至可以說是很溫柔和煦的,而小不點的她就被這樣的他抱在懷裏,她的屁股坐在他手臂上,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脖子,小嘴還拚命嘟起去親他好看的臉,而他則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卻沒躲,由著她結結實實把嘴堵他臉上。
旁邊的沈院長看了眼不由地笑了出來,雖然是n年前的事了,林海藍還是被笑了個大紅臉,她一定是小時候主動完了,如今才被賀承淵玩弄在鼓掌中隻有害羞的份!
有誰會想到,當初她隻到他腰的男孩兒如今竟然成了她的丈夫。
連知道她結婚對象竟然是賀承淵的沈院長也不禁感慨。
“院長,這個人是誰?”林海藍忽然指著照片左上角的一個人影問,這個人顯然是正在看著他們這邊的,而且看得很專注,所以她才忍不住好奇。
沈院長把照片拿過去眯眼瞧了瞧,回憶了很久才驀地眼睛一亮,“這不是那誰,黎家的兒子嘛。”
林海藍不認識什麽黎家。
“他父親以前是安城市市長,這位小公子到沒有什麽脾氣,性子挺好的,經常來孤兒院送禮物給孩子們。”沈院長說著抬頭看了眼林海藍,“小時候你們也挺好的,你後來再沒遇到過他?”
她小時候難道是人精?那麽會做人,怎麽和誰的關係都這麽好。
窘迫地搖了搖頭,就聽見病房裏一聲嚶嚀,是蓓蓓醒了!
林海藍一時也無暇再看照片,把照片統統收進文件袋裏,就同沈院長一起連忙起身去看蓓蓓。
兒科病房的醫生來為蓓蓓察看了下蘇醒後的情況,告知一切正常之後,林海藍始終吊著的一口氣這時才完完全全地鬆了下來。
而何茉的人情,必然是欠下了。
因為白天她仍然要上班,所以她和沈院長商量了一下,還是為蓓蓓找了個看護,休息時間她可以過來看一眼。
傍晚下班後,她去了離醫院一條街遠的一個巷子裏,酒香不怕巷子深,這裏開了一家小吃店,專營餛飩和粥,雖然是極簡單的東西,卻常常排出去很長的隊伍。
午餐蓓蓓胃口不好,不願意吃東西,所以她才想著來這兒買份粥和小餛飩帶回去給她吃。
好在今天人不多,她排了十幾分鍾的隊就買到了。
誰知,當她拎著袋子沿著原路返回的時候,意外突然發生了。
一個黑布袋忽然當頭出現,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哪怕抬頭看一眼,眼前瞬間一片黑暗。
被成峰綁架,後又被林海娜派人擄走她的回憶頃刻間充斥在她的大腦中,不好的回憶頓時讓她整個人都顫抖不已。
下一秒,她隻聽見一陣疾風刮過,緊接著便是幾聲痛苦的哀嚎。
當有人輕輕地把黑布袋從她身上拿開時,她看到的畫麵,就是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在地上鬼哭狼嚎地打滾,還企圖逃跑。
救了林海藍的男人上去抬腳踩在那人的臉頰上,“想跑?”
“大哥饒命,我不跑,饒命啊……嗷!”
林海藍不禁盯著那男人的後背看,不知道在她被蒙著之際他是怎麽教訓人的,讓兩個大男人痛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那個男人淡定地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簡單說了兩句,就把腳收了回來。
林海藍忍不住蹙眉,怎麽這聲音隱約有點耳熟?
下意識凝神望過去,那人正好撇了兩個企圖擄人的綁匪,轉身朝她走過來,看到他的臉,林海藍終於想起來,他是誰了。
這是個很有氣勢卻又顯得很斯文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短發打理得一絲不亂,走路的姿勢看得出來他的出身很不錯,他站在這裏和這條小巷子顯得格格不入,而他一派悠然,不以為意。
“黎先生,謝謝你出手相助。”
“客氣。”黎尉瞟了眼地上的黑布袋,又看著灑了一地的粥和小餛飩,“你也愛吃這家店的東西?”
“……是。”地上還躺著兩個綁匪,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林海藍很是傻了一下,才點頭,畢竟,是他救了她,她猶豫著接話,“黎先生也是來這裏吃東西嗎?”
這種不合時宜的對話是怎麽回事她已經懶得去想。
“順便轉轉。”黎尉說著,身體卻在這時突然定住了,手捂住胸口,俊逸的臉龐都微微扭曲起來,一隻手在自己的西裝口袋裏摸索。
職業敏感讓林海藍很快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的左臂,等他自己摸出藥丸吞了兩顆,她心頭直跳,“你的病多久了?這樣你居然還打架!”
而且不止一次,當初他救她時還一腳踹飛了小混混。
她的反應完全是出於醫生的習性,聲音不由地大了一點,黎尉頓時側眸看她。
林海藍閉了嘴,眼裏仍是十分不認同他的自虐行為,就聽見他大口喘了幾口氣,躬著身緩了很久,然後把她的手撇開,“老/毛病了。”
林海藍也不在意他疏離的舉動,但又無法丟下這樣的他不管,“去醫院吧,你這個情況不能忽視。”
這時,巷子口有一小隊腳步聲紛至遝來,不一會兒,就看到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跑過來,二話不說把地上兩個還在哭的綁匪直接銬起來拖走了。
林海藍詫異於他們的辦事效率,繼而想起來,黎尉是政府裏的人,恐怕那通電話裏早就交待好了,這一走神,便聽漏了黎尉的話語。
她轉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黎尉。
黎尉的臉色卻比剛才更加白了幾分,整個人也慢慢靠在牆上,喘氣的幅度漸漸加大。
視線模糊間,他隱隱約約地看到有人朝他跑了過來。
……
蓓蓓醒了看到房間裏是個陌生的阿姨,直吵著要找媽媽,看護哄了很久都沒哄好,又知道她剛做過心髒手術不能激動,隻能打電話給林海藍求助。
林海藍看著緊急趕到的幾位老醫生圍著黎尉,就悄悄從他們身後退了出去,接了電話後就去兒科蓓蓓那裏。
小丫頭一見到她頓時破涕為笑,乖得不得了,林海藍陪了她很久,直到八點半兒科快休息了才把孩子哄得躺下了,親了她一下,離開病房。
連續好幾個小時,林海藍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抽了鞭子的陀螺,忙得轉個不停,這時才有空和賀承淵聯係。
去買晚飯前他們聯係過,他今晚去談一個合作,九點來醫院接她,林海藍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把遇到的事和他說了一下,也提到了黎尉救她結果導致昏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