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藍又領著賀青裴回到樓上,剛拿鑰匙打開門鎖,就聽見隔壁好像有什麽聲音,手上的動作停了一兩秒。

然後,她打開門,拍了拍賀青裴的手臂,柔聲道,“進去吧。”

賀青裴見她似乎想讓自己單獨進去,清秀的臉上閃過受驚的表情,“海藍姐,你不陪我進去?柿”

“冷靜下來和你舅舅好好說,不要吵架,他又不會真的揍你。”林海藍被他難得惶恐的表情逗樂了,安撫地莞爾一笑。

“又不是沒揍過。”賀青裴很想把舅舅以前對他“家暴”的惡性都揭發出來,讓海藍姐好好聽聽,但想了想,還是算了銚。

看著快成年的大男孩繃著臉進去,林海藍抿了抿唇,來到隔壁。

打開門的時候,果然看見家裏有人在,姚火正盤腿坐在沙發上,邊往嘴裏塞外麵買的三明治,眼睛邊在電腦上不停地掃視,一副忙得壓根無暇搭理她的模樣。

林海藍一愣,走進去,“你怎麽回這兒了?”

姚火自從回到袁氏接了她爸爸的班,就回袁家住了,連她原先租的地方都退了租。

“我在負責籌劃一個晚宴,家裏吵死了,還是這裏安靜。”姚火的視線都沒離開電腦,又啃了口三明治。

林海藍看了她一眼,見她明麗的臉上憔悴了許多,還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不知道有多久沒好好吃飯睡覺了,於是徑直去了廚房,給她弄點有營養的東西吃。

上次賀老太太搬了大堆吃的過來,家裏冰箱塞不下,分了一部分在這邊冰箱裏。

她很快做了幾道清爽不油膩的小菜端出來,姚火吃得滿嘴油,伸手抽了張紙巾擦嘴,又坐回原來的位置,抱起電腦,“從德國一回來就開始連軸轉,忙得快死了,袁思瑩又神經兮兮的,整天在家裏鬧騰,簡直神煩。”

“忙什麽呢?”林海藍起身收拾碗筷,隨口問了句,沒有理會後半句的那個女人。

“我們公司打算搞一個孩子為主題的慈善晚會,主要針對孤兒的醫療問題。”姚火說著揚高聲音,衝著廚房的方向嚷嚷,“你要不要去?我可以給你邀請卡,你不是對我家的那個治療慢性心髒病的藥很感興趣嗎?”

多年前,安城是全國有名的醫藥大市,製藥企業和醫學名家頗有盛名。如今但凡稱得上大家世的家族曾經或多或少都涉足過醫藥界,就連賀家和高家也不例外,但到如今,真正還在一心發展製藥的大概就屬袁氏了。

林海藍對火火的提議確實有點心動。

……

從801出來,林海藍剛走到802,還沒來得及把手放到門把上,門就突然從裏麵打開了,賀青裴拿著背包一頭從裏麵衝了出來,速度驚人。

“青裴,你怎麽了……”林海藍被他大力衝撞了一下,差點跌倒,勉強扶住門框站穩了身子,可話還沒說完,就見賀青裴眼圈發紅,嘴唇抿得死緊,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電梯。

“青裴?!”林海藍覺出他情緒失常,追到電梯前又喊了他一聲,卻沒來得及截住他,隻能眼看著電梯門關上,把他送了下去。

憂心忡忡地跑回家,進門時賀承淵正好接起電話,見她進來,他微微擺了下手,便去了陽台。

看著他打電話的樣子,林海藍反而不那麽擔憂了,他是最了解青裴的人,他如果不擔心,青裴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不過等他打完電話,她還是沒忍住問了句,“你和青裴吵起來了?他看上去很不好。”

賀承淵收了電話回來,坐在沙發上朝她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沒事,隻是他已經不是小孩,有必要讓他知道一些事實。”

林海藍心裏對他招小狗似的的動作有點異議,但知道僵持無用,她還是乖乖走了過去。

他長臂一伸,她就順勢歪了下去,靠進他的懷裏,“什麽事能讓他清晰這麽激動的?你就讓他一個人跑了,也不怕……”

“下個月二號空出來,陪我去參加一個晚宴。”

“嗯。……什麽晚宴?”沒料到他突然轉移話題,林海藍應了聲才反應過來,納悶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袁氏的一個慈善晚宴。”賀承淵慵懶而舒適地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揉捏著她的耳垂,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可以帶家屬。”

林海藍被他語氣中的溫情弄的心裏一熱,笑盈盈的唇角卻一翹,“剛才火火說要給我邀請卡,既然可以帶家屬,那我帶誰呢?”

賀承淵的掌心順著她的鎖骨往下滑,聲音中摻了幾分暗啞,“你有的選擇?”

原本還想調/戲一下他的林海藍感覺到他正在作惡的大手,嗓子眼一緊,先前操勞過度的腰突然又酸又疼起來,再也顧不得麵子和形象,識趣地連連說,“當然隻有你,我隻要你。”

賀承淵慢條斯理地握住她的腰身往沙發上一扔,“滿足你!”

林海藍被扔得七葷八素的,此時覺得死的心都有了。

她調/戲誰不好要去調/戲這種床下紳士床上流氓的“衣冠禽獸”。

……

賀承淵不停親吻著她的耳垂,舔去她臉頰上細細的汗珠,用耳語說著,“你這裏被男人碰過……”

他的凶猛並沒有隨著溫柔的話語而有所改變,林海藍混沌中發覺自己的手腕被他的手指緊密扣住,她的皮膚不受力,很容易產生淤痕,青裴先前那一抓抓出了一圈紅色的痕跡。

“是青裴,他還是未成年的小孩好不好?”她喘了口氣,艱難開口。

“還狡辯?”

賀承淵每逢此時的嗓音會變得格外性感低醇,光是聽著這樣的沙啞聲線都能讓人臉紅心跳,就發現他正俯身笑著親吻她的後頸,“今晚別想睡了!”

林海藍眼前直發黑,身體卻在他的掌控中起伏飄然。

……

翌日醒來,林海藍睜眼的同時摸到鬧鍾眯了一眼,不看還好,一看結結實實嚇了一跳,“已經下午了!”

雖然昨天體力透支過度了一些,但還不至於睡到這麽晚,而且睡得那麽沉,林海藍對自己的嗜睡很無奈。

這時,外麵正好傳來開門的聲音。

林海藍扶著有些昏沉的腦袋,隨手套了件睡袍,就走了出去,“承淵,你怎麽不叫我起床。”

似嬌嗔又似頭痛的呻吟。

開門進來的人大概也沒料到她會冷不丁地就從臥室出來了,而且那睡袍隻有腰間一根腰帶,係得並不緊。從頸部到鎖骨,甚至再往下一點都暴露在外麵,下麵雖然不至於露出太多,但若隱若現間,也露出了整條小腿和半截大腿。

現在的女人走在大街上都有比她穿得暴露的,但不同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皮膚太過白皙和幼嫩,留在上麵的紅色草莓便特別明顯,甚至連柔軟的腿側都有……

卓樊雖然隻瞟到一眼,跟著老大馳騁商場多年的金牌助理也不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撇開視線。

這兩人未免也太激烈了吧……

金牌特助默默地想,看不出總裁冰山冷麵的外表下竟有一顆如此狂野不羈的心。

怪不得讓她一覺睡到大下午。

相對於他的佯裝鎮定,林海藍顯然尷尬多了,一頭鑽回臥室,火速換了套及腳踝的長裙,又麵紅耳赤地在床上坐了好久,好不容易緩過來,才看起來麵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林小姐,總裁怕你醒了肚子餓,特意叫我順路送了點吃的過來。”見她出來,卓樊連忙把手上的東西遞給她,但眼睛還是忍不住往她紅紅的耳朵尖上瞟。

“謝謝,麻煩你了。”林海藍雙手接過,一股淡淡的菜香便飄進了鼻子。

“不麻煩,反正順路而已。”卓樊笑笑,心裏卻比誰都清楚,總裁走不開,而城西的這份文件壓根不需要他親自來送!

無非就是不信任其他人進入他們的家,所以才把他派出來跑腿。

送走卓樊,林海藍把食盒拿到餐桌上,把裏麵的菜碟一份份拿出來,賀承淵知道她最近不愛吃油膩的,所以裏麵是四個蔬菜,加一道清蒸魚,還有一大碗米飯。

會心一笑,她低頭聞了聞,但不知怎麽的,剛聞了一半,便覺得一股子腥味猛地躥進了鼻子,刺激得她胃部一陣惡心,喉嚨發癢。

捂著嘴飛奔進廁所,急迫地一傾身,對著盥洗池劇烈地幹嘔起來。

一陣陣不舒服的蠕動從胃部直接蔓延到口腔,肚子裏原本空空的,沒吐出汙穢物,隻有一口口酸水吐出來。

手機鈴聲響了幾聲。

她擰開水龍頭,撩起一捧水仔細地漱口。

等她從廁所出來,電話已經第三次響起來。

臉色發白地軟軟坐在沙發上,她順手拿起電話,看到來電顯示,她怔了怔,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才接起來。

“在幹什麽?怎麽才接電話?”賀承淵溫淺的聲音傳入耳膜,林海藍隻覺得不適感不知不覺中退去了許多。

“你特意讓人給我送飯過來,我當然在吃飯。”林海藍盈盈笑著說。

賀承淵淡淡道,“聲音怎麽有氣無力的?”

林海藍一驚,他怎麽這麽敏銳……

“睡得頭暈。”林海藍也沒撒謊,睡到下午她的頭真的暈乎乎地發脹得厲害。

賀承淵沉默了會兒,到沒有繼續逼迫她,低聲道,“在醫院不要和成峰接觸,隻當不認識就好。”

林海藍愣了下,“怎麽了?你已經查出些什麽了嗎?”

哪有那麽快?賀承淵略一挑眉,黑眸愈發地深沉,“有些東西不需要查,青裴擁有厲豐集團9%的股份和一個私人賬戶,他現在還未成年,如果他回到成家,成峰就是他的唯一監護人,他有權利接替青裴的所有財產管理。”

聞言,林海藍神色一凝。怪不得成峰這麽急,青裴還有不到兩個月就成年了,到時候,他可以自行決定如何處置他的股份和錢。

她心裏陣陣發寒,重病多年,一朝醒來,不為亡妻哀慟,無心關愛親子,卻處心積慮地要奪取兒子的財產。

如果她有了孩子……

她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流露出一絲柔情,如果他們有了孩子,她一定會很愛他很愛他,她相信賀承淵也會。

“好,我知道了,我不理他就是。”知曉成峰的狼子野心,林海藍更加覺得他討厭,即便賀承淵不這麽要求,她也不屑於和他打交道。

掛了電話,她猜測,昨晚青裴是不是就是得知了這個事實,才一時無法接受地情緒失控了。

雖然沒胃口,但看著賀承淵特意叫人送來的飯菜,她還是硬壓著自己吃了一點,因為他擔心她,疼惜她,所以她也必須愛護自己。

今天沒有上班,吃過飯後她仍舊梳洗打扮了一下,打車去了趟醫院。

從家到醫院不算遠,途中她竟然又打了個瞌睡,直到出租車到了醫院她才在司機的提醒下醒了過來,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醫院門口私家車太多,有幾名保安在指揮車輛進出,出租車司機把車停在了斜對麵離醫院有二三十米的路口。

付了錢下車,林海藍摸著小腹蹙了蹙眉,背後濕透的冷汗也讓她十分不舒服。

更讓她莫名不自在的是——

她回頭環顧了一番,行人來去匆匆,無人過多關注她,她卻總覺得哪裏有一雙眼睛正在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這感覺,令人頭皮發麻。

這時,從後頭的小巷子裏開出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就在他快要開到路口的時候,旁邊不知哪家店鋪裏突然跑出來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兒,一下子就衝到了車前。

麵包車幾乎是直直朝向小孩兒的方向。

“小心——”林海藍正要邁出去的腳步一滯,高聲喊道的同時身體下意識地衝了出去。

小孩兒顯然被這聲叫喊嚇住了,竟站在原地不動。

“吱——”一聲尖銳的刹車聲驀地劃破空氣。

聲音有多刺耳林海藍沒感覺到,她不知道哪來的速度,已經跑到車前,緊緊抱住小孩往邊上撲。

事情發生得太快,也發展得太快,等她恢複神智回過神來,小孩兒的媽媽已經尖叫著從店裏跑了出來,摟著兒子邊笑邊哭,恨不得把他揉進身體裏。

路過的行人不多,注意力也基本上被平安無事的孩子吸引了過去,有指責媽媽不好好看管的,更多的是慶幸小孩得救了。

林海藍把孩子撲出去的時候隻顧著護著他,自己的手心卻被蹭掉了一塊皮,正火燒般地疼痛。

看見孩子媽媽後怕又高興的樣子,她沒多說什麽,隻是淡淡一笑。

這世上,終究還是愛孩子的父母多,蹭掉一塊皮,仍是值得的。

“小姐,你的手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麵包車上的副駕駛上跳下來一個三十來歲的黑皮膚男人。

“我正要去醫院。”林海藍朝他點點頭,“以後開車多留神,小孩突然衝到車前很難發現的。”

“好的好的,你真是大好人啊,要不然今天我們兄弟倆就倒黴了。”男人邊連連點頭邊跟她一起走出來。

林海藍剛走出幾步,赫然察覺到異樣,這個男人雖然像是感謝她才一直跟著她說謝謝,但他卻一直攔住她的右側,總是把她往左側的車門邊逼近。

他生得高大,她幾乎被他整個人堵在裏側。

“你想……”林海藍心髒一緊,高聲厲喝,但隻來得及說兩個字,麵包車的車門突然被人一把拉開,緊接著,兩條鐵鉗般的手臂從車廂裏伸出來,猛地鉗住她的肩膀,一把將她拖進車廂裏。

原本駐足的行人早已四散,並沒有什麽人注意到這邊發生的情況,隻有兩個正走過來的高中生看著這一幕愣愣地發了下呆,然後,麵包車從他們眼前倏地開過,很快就混入了車流中。

……

事情不知道是怎麽發生的,林海藍慢慢恢複些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眼前一片漆黑,他們用布蒙住了她的眼睛和嘴。

林海藍一動不動地坐了好幾分鍾,直到把狂亂驚懼的心跳壓得冷靜一些,她用力地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動了動身體。

她坐在椅子上,腳踝和椅子腿綁在一起,而手臂也和椅背平行地被綁得結結實實的,上半身纏滿了粗糲的麻繩,把她的身體和椅子背緊緊綁縛著,那繩子很粗糙,已經在她的動作中磨破了她手臂上的皮膚。

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但身體沒有出現脫水的情況,應該並沒有幾個小時。

是誰要綁架她?目的是什麽?

不等她想更多,寂靜中突然聽到嗒地一聲,很像打火機的聲音。

林海藍的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竟然有人在,就在她的旁邊不遠處。

空氣中有香煙的味道緩緩飄散開來,林海藍別開臉。

下一秒,椅子吱嘎的聲音讓她知道那個坐在她邊上的男人站了起來,然後,她的臉被粗魯地一把捏住,硬是扳了回去。

一口濃重的煙味伴隨著那人的口臭撲鼻而來,林海藍一時沒忍住,喉嚨裏發出幹嘔的聲音。

她大力地扭動著肩膀掙紮起來,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

那人反而絲毫不著急,慢吞吞地從旁邊拿過一個立拍得相機,對著她的臉各個角度取景,直到發現一個最完美的角度,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按下了拍攝。

不一會兒,一張照片就嗞嗞地從相機裏吐了出來。

林海藍拚命晃動身體,舌尖抵著布條,想把布條推開,發出聲音。

站在她麵前的人卻始終一言不發,眯著眼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就一轉身,從她身前離開了。

很快,沉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又緩緩關上。

周圍,又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