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所謂“情侶紋身”背後的故事
聞言,何茉臉上懷念的表情頓了下,她沒有說話,隻一雙眼眸望進賀承淵的雙眼深處。
良久,她露出一絲懇求,“承淵,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
而不是站在這棵樹下,用一兩句冰冷的語言隔絕一切過往響。
賀承淵淡淡道,“不需要。既然我已經選擇她,就不會背棄她。”
背棄,背棄,背叛和拋棄銚。
這簡簡單單的一個詞像一根針驟然紮在何茉的心口上,讓她素來從容鎮定的臉如同被針管吸光了血般變白。
“以前是我不好,太過放任自己,沒說一句話就消失不見,把你一個人丟下,但我現在已經回來了,再也不會離開了。承淵,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像當年一樣,這並不困難對嗎?”
她的目光眷戀繾綣,流連不去。
賀承淵黑眸中沒有起絲毫波瀾,但他看了何茉一眼,薄唇微動,聲音清淡地說了兩個字:“晚了。”
何茉和他沉默對視著,發現即便自己正被他映在眼中,他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他眼中的光彩不再為她展現。
何茉眼眸深處的光在一寸寸地熄滅。
餐桌上發生的一幕讓她幾乎以為賀承淵是刻意而為地刺激她,如今麵對他的淡漠,何茉的唇角隻能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
“啊……”一聲略微有些走調的慘叫從二樓的窗台上傳來,賀承淵好看的眉驀地擰起,快步從樹下離開,映入眼簾的就是林海藍半個身子懸在窗台上,八爪魚似的扒著窗戶不動。
“林海藍,你在幹什麽?!”賀承淵的臉色一變,沉聲低吼。
“不小心……”林海藍話音未落,就見原本在樓下抬頭罵她的男人瞬間不見了,她把一隻手往後探了探,“伯母,麻煩拉我一把。”
賀老夫人二話不說抓住她的一條胳膊,一把將她拽了進來。
林海藍沒料到老太太力氣那麽大,被她一個大力摜得沒站穩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屁股和地板發出結結實實的撞擊聲,疼得她嘶嘶抽涼氣。
花園裏,靜靜看著這一幕的何茉露出一個嘲諷的冷笑,又看了一眼賀承淵快步離去的方向,昂了昂下巴,神情中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驕傲,直接轉身走了。
林海藍一手撐著地一手揉著屁股剛要從地上站起來,一隻手突然伸過來,一下子就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她一愣,眼睜睜看著賀承淵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找抽是不是?”他冷著臉蹦出幾個字。
她不禁有些怔住了,但隨即想到方才自己的姿勢在他看來的確是驚險非常,知道他是被她嚇到了,於是,忍著揉屁股的衝動小聲嘟囔了句,“對不起,一時沒站穩嘛。”
一旁的賀老太太瞅著兒子的臉色也莫名瘮的慌,連忙插了句嘴,“是我在後麵忽然叫了她一聲,沒想到把她給嚇得一蹦,腳底下一滑,半個身子就撲了出去。”
說著,她又走到窗邊往外瞄了瞄,奇怪道,“你往外探著身子賊溜溜地偷看什麽呢?咱家花園進賊啦?”
賀承淵眯了眯眼,忽然垂眸別有深意地盯著林海藍尷尬的臉,林海藍則迅速別開臉,假裝研究窗簾上的花紋。
“媽,今晚我們住在這裏。”賀承淵薄唇微抿,須臾道。
賀老太太不傻,知道他這是有事兒趕人了,意味深長地朝兩人瞄了眼,很利索地抬腳走人了。
老太太一走,房間裏就隻剩下賀承淵和她兩個人,林海藍看了眼窗外,臉也沒轉地走進浴室,“睡了會兒都出汗了,我先洗個澡。”
賀承淵睨著她因為摔到了屁股而有些瘸的走姿,折身回到窗邊站了幾秒,然後關上窗戶。
泡在浴缸裏,林海藍抱著膝蓋坐在水裏發呆。
剛才她看著那窗戶,忽然很想脫口而出地問他,承淵,你和何茉聊了什麽?
但到底還是沒有追問,也許出於她對賀承淵的信任,也許也出於她害怕麵對他的答案。
不管真的答案究竟是什麽,好在現在在一起的是他們,如果做不到頃刻間將他全部霸占,那在這在一起的一日一日中,她是否可以一日一寸把他占領。
沒錯,隻要他們在一起。
林海藍抱緊膝蓋慢慢倒進水裏,讓水把自己慢慢包圍。
浴室門被推開的時候,她正像個小嬰兒蜷縮著身體泡在媽媽的羊水裏,聽到聲音,她睜開眼,隔著水的波紋就看見一個肉色的人影在視線裏扭動著。
待勉強看清眼前的一幕,她的眼睛倏地睜大,一口水灌進喉嚨裏,手忙腳亂地從浴缸裏爬起來趴在邊沿上狼狽地咳嗽。
“你……幹嘛?”她把緊貼著臉的頭發撩到後麵,露出一張驚詫的小臉。
“洗澡。”賀承淵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淡定地抬起腿就跨進了浴缸。
林海藍一邊往邊上讓一邊抓他的小腿,“誰要和你一起洗啊,你不能等我洗完了再進來嗎?!”
賀承淵踢開她的爪子,躺進浴缸,還朝她勾了下手指,“過來。”
林海藍眼皮一抽,和他對麵躺著的姿勢讓她很容易就一腳丫子踹在他胸口上。
賀承淵不急不緩地扣住她纖細的腳踝,指腹在上麵撫摸了兩下,黑眸一掀,專注地盯著她在水色中愈發潤澤如玉的臉蛋。
然後,他手上的力道大了點,把她的腿往自己這邊拖了拖。
林海藍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隨著水的劃動往他這邊送過來。
深知被他掌握了主動權肯定沒好果子吃,她趕緊用腳趾頭在他肩膀上戳了下,“停停,我過去,別拽了……”
……
水溫正好,像輕柔的麵紗在身體各處微微撫動,在背後那隻手規律而溫柔的上下安撫下,林海藍幾乎產生了困意。
“你以前是不是混過?”她在他肩頭趴著,手指在他的左臂上不停地畫圈圈。
賀承淵閉著眼靠在浴缸上,聞言手上的動作一停,林海藍畫圈圈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就聽他聲音低低地問,“怎麽?”
“要不然你紋身做什麽?”她強行壓下心裏的緊張,佯裝隨意地問,“這是紋的什麽?這麽複雜,不會是你們幫派的標記吧?”
“你覺得像幫派標記?”賀承淵反問她。
林海藍心下一沉。
下一秒,隻覺得身體在水中蕩漾了下,就被推離了賀承淵的懷抱,在她兀自茫然之際,賀承淵反而從水中嘩地站了起來,隨手扯過一條浴巾圍在腰間,就徑直離開了浴室。
林海藍一刹那有些懵。
她觸碰到什麽禁忌,能讓賀承淵立馬變臉的。
牙齒咯咯作響,她這才發覺浴缸裏的水已經開始變冷了,起身的時候她抖了下,好不容易才用浴巾把自己包好。
一出浴室,已在床上用電腦上網的賀承淵就朝她挑了下眉,“過來,給你看樣東西。”
林海藍情緒欠佳,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到他身邊,坐下心不在焉地問,“看什麽?”
賀承淵卻把電腦一合,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溫軟的唇陡然覆住她的嫩唇。
直吻得林海藍三魂七魄飛了一大半,眼神好半天對不上焦,他才笑了笑,大發慈悲地放開她。
林海藍喘著氣偏過頭瞪他,卻一眼瞪在電腦屏幕上,屏幕上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有很多人,約莫有十七八個,其中大多都是很小的孩子,而且是瘦骨嶙峋的非洲小孩,但其中有三個人,卻有她所熟悉的人在裏麵。
他們都盤腿坐在地上,何茉坐在最左邊,賀承淵在中間,而他的右邊,是個笑容十分爽朗的陽光帥哥,笑起來眼睛眯成新月的形狀。
那時的他們,看起來年紀都不大。
“你們去過非洲?”林海藍看著照片上的烈日陽光,幹涸的土地,還有黑皮膚的小孩們開心大笑露出的雪白牙齒,不禁心弦微顫。
賀承淵忽然從背後抱住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身前,他的聲音清淡,“這是塞拉利昂,全球嬰兒死亡率最高的國家,當年我們就是去這個國家支援醫療。”
林海藍倚靠在他的胸膛上,靜靜地聽著。
“我們從英國飛去塞拉利昂的第二十七天,塞拉利昂爆發內戰。”他察覺到林海藍的身體一僵,低頭在她頭發上吻了吻。
“然後呢?”林海藍聽見自己的聲音打著顫音,有些不敢想象在那樣的紛飛硝煙中他們身為外來者是如何自保的。
“我們從薩尼部落回營地的時候,遇到了一支反政府武裝軍隊,我們躲在一個被炮火攻擊過的殘骸裏,後來他們開始搜索殘餘的政府軍人,槍殺俘虜和百姓,就在我們快要躲過一劫時,掩護著我們的殘骸突然倒塌了。”
林海藍呼吸收緊,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突然有了不太好的猜想。
賀承淵的掌心在她肩頭來回撫摸著,聽不出悲喜,像在陳述一個過往的事實,“陳朔把我和何茉推開了,等我們回頭,他已經被崩塌的牆壁壓在下麵。”
眼看著好友被壓在下麵,他們卻不能發出聲音,不能營救,隻能捂著嘴忍住喊叫躲在角落裏,等著殺人不眨眼的反政府軍離去。
林海藍想到這一切,眼睛酸澀難擋,把電腦拿開,她轉身反手緊緊地抱住他。
“部落的人說這個圖騰是他們的神,可以讓在戰火中死去的人們靈魂得到安息。”
林海藍怎麽胡思亂想,也沒想到這個紋身背後竟然會是這樣一個悲傷的故事,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縮在他懷裏,越抱越緊。
好半響,她才囁嚅著嘴唇憋出三個字,“對不起。”
“傻瓜。”賀承淵捏捏她脖子後麵的肉,薄唇上就是一熱,緊接著,柔嫩的唇瓣越發壓得狠了,甚至連舌尖都探進了他的唇齒間。
他愣了愣,就挑了下眉由著她麵紅耳赤地主動吻他。
就在她鼓起勇氣的當口,門上突然響起兩下篤篤聲,林海藍心裏一慌,咬到了他的唇角。
……
門一打開,賀老爺子就瞥到了賀承淵破了皮的唇角,臉色頓時有些嚴肅。
林海藍早就飛快地換好了衣服,站在賀承淵身後臉紅得快滴出血來。
“爸,有事去客廳說。”賀承淵抹去唇角的血珠,笑了笑。
“我來找人陪我下棋的。”賀巍山說著瞟了眼林海藍,林海藍心頭一跳,找她?
但隨即,他又板著臉哼了聲,“不過算了,想必你們現在也沒心思陪我一個老頭子下棋。”
這話立馬讓林海藍尷尬地想找條縫鑽進去,而賀老爺子卻是說完轉身就走了,背影不知怎麽的,似乎有些失望和落寞。
賀老的態度和之前已有很大不同,林海藍仿佛看到了希望,戳了戳賀承淵的腰,“他肯定很想找人試試新棋盤和新棋子,你快去陪陪他吧。”
賀承淵轉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頗有神采的眸子,舔了舔唇角。
林海藍眼角一抽,“剛才的過時作廢了。”
“哎?你們倆怎麽站在房門口?”這時,賀老夫人端著一個托盤噔噔上了樓,走到兩人麵前,她神秘兮兮地一笑,“快把湯喝了,補身體的。”
林海藍以為是給自己喝的,動容道,“謝謝伯母……”
說著就要雙手去接,沒想到賀老夫人手一轉,竟撇開了她伸過去的手,瞅了眼她兒子,“看什麽?就是給你喝的。”笑得越發詭異了。
林海藍隻用三秒就反應過來這湯是喝了有什麽用的,一時沒忍住噗地笑了出來。
賀承淵黑著臉擰眉看著老太太,“這種東西我不需要!”
“又沒人笑話你,快喝掉!”老太太很堅持。
賀承淵警告地橫了眼正在笑的林海藍,頭痛地按了下額角,沉聲道,“我去陪爸下棋,你自己喝吧。”
林海藍生怕老太太纏著她討論這個話題,也迅速溜回了房間。
隻剩下老太太一個人端著一碗補湯站在門外發愣,許久,她掀開蓋子聞了聞,“真香,臭兒子還不識好,別浪費,給老頭兒喝去。”
五分鍾後,賀承淵抿唇看著棋盤,思考白棋落子之處,當做沒有看見父親端著的那碗補湯。
……
翌日清晨,林海藍醒得比較早,外麵晨光淺淺,時而傳來鳥鳴,她翻了個身,正對上賀承淵左臂上的圖騰紋身。
昨天他和何茉說了什麽,終究還是沒有問,而心裏似乎也沒那麽計較了,就連看到照片上何茉挽著他的手臂笑得一臉幸福的模樣,她心裏的酸也沒以前那麽強烈。
她相信,賀承淵既已選擇了她,就不會輕易放棄她。
湊過去在他下巴親了一下,她躡手躡腳地起床。
在走廊裏舒展了一下身體,就看見走廊的窗邊,賀老夫人坐在一張大椅子上,垂首正在看著什麽東西,臉上的表情有些傷感。
腳步停滯了下,須臾,她還是抬腳走了過去。
賀老太太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而腿上攤開著的,則是一本厚厚的相冊,此時,她正用手指不停地撫摸著照片上的人。
大約是聽到了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一眼,聲音有些啞,“海藍,怎麽起那麽早?”
“睡夠了就醒了。”林海藍小步走到她身邊,蹲下來,柔和道,“伯母,您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她的眸光落在那張照片上,照片她曾經見過的,上麵是少年時期的賀承淵,和懷抱嬰兒青裴的姐姐。
然而,這次她的目光卻在賀承淵青澀的臉上驀地停頓了好長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