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今年夏季快要結束的時候江蘇又遭到了蝗災,對於這些小規模的自然災害李富貴早就麻木了,他甚至已經把這些歸到人禍的範疇裏去了,畢竟這麽大個國家,不可能指望年年都風調雨順,總會有地方旱有地方澇,所以這就要看人們怎麽防治了。在李富貴的印象裏好像養鴨子能滅蝗,不過現養肯定是來不及了,隻好還是采用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的辦法,弄了一些大掃把發給士兵讓他們去地裏撲打蝗蟲,對於士兵們來說這倒是個很輕鬆的差事,這段時間他們被訓的可是夠嗆,現在有個機會能夠出外遊戲一番自然都是興高采烈。看著他們肩扛掃把高唱著戰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營去,再回頭看看那些沒有輪到出去滅蝗的士兵都有那麽點垂頭喪氣,李富貴覺得現在的訓練強度看來還是有點意思的。
李富貴不為田地裏的蝗蟲擔心,,要是真的沒有這些天災,也不過就是今年多收了三五鬥罷了,事實上正是因為這些幾乎年年都有的天災亮時的畝產才會這麽低。像這種規模的蝗災是不會造成整個地區糧食減產的,雖然不為糧食發愁但是他卻在為自己的錢包而煩惱,為了廣開財路李富貴把集團的核心們又招到了一起,這一次連陸樹城和林雨長都參加了會議,集思廣益來想辦法撈錢。
掙錢的門路倒是不少,種鴉片的事居然也有兩個人附和,但是除了鴉片大部分都比較遙遠,要不然就是繼續擴大在灰色收入上的投資力度,這個來錢雖然快,但是這些渠道大部分已經被開發得非常充分了,想要很快見到錢也並不容易。
‘其實如果順利的話,到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的財政危機也就解除了,所以我們可以想想怎麽弄到一些短期借貸,再緊緊褲腰帶也就可以了。‘魏無極對現在的財政狀況倒不是很著急,在他看來正好借著這個因頭壓一壓年年上漲的軍費。
李富貴可不這麽認為,他現在正在準備奪權的大計,軍隊的忠誠對他來說至關重要,如果讓士兵覺得他不守信用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既然隻是短期借貸,我們能不能把銀行的利息調高一點多拉一些儲蓄?‘
‘不可以。‘查裏對金融上的事總是一絲不苟,‘我們銀行如果在不增加本錢的情況下高息攬儲就會有倒賬風潮的危險。‘
‘增加本錢?銀行上市怎麽樣,增加了股東本錢不就大了嗎?‘
‘我們的銀行上市?‘
‘是啊。‘
‘我們的銀行盤子太大了,我怕現在那個小小的股市接不住。‘
這倒是個問題,股市裏的資金就那麽多,所以現在上市的都是一些有潛力但是規模比較小的公司,遠東銀行這頭大象對於股市這個冰箱來說可能是大了一點。
‘要是能發行國庫券就好了。你們認為如果可以保證不倒賬我們稍微調高一點利率行不行呢?‘
‘應該沒有問題,現在大部分的錢莊生息不過是五厘而已,而我們今年上半年的利潤如果換算成全年的話接近五成。‘
‘五成?‘李富貴倒吸一口涼氣,‘純利潤嗎?這麽高,就是說今年有一百兩名年就有一百五十兩了?‘實際上李富貴對金融方麵一直不太在行,而年報中的數字總是被大量堆砌起來,所以今天猛地聽到這樣一個收益比例難免把他嚇住了。‘那我們明年不就把現在的窟窿全添上了嗎?‘
‘本來是這樣的,但是您今年幾乎把所有的錢都拿去投資了,基於這麽大的本錢明年能不能保證這麽高的收益還很難說,實際上去年上半年還沒有這麽高,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我們的各條商路都保持暢通,電報使得我們的訊息也超過了其他人,尤其是通過電報我們把江蘇、安徽的資源作了統一的安排,所以調撥起來省了很多。‘
看到李富貴還是有些疑惑張*把話題接了過去,‘現在一個比較精明的商人一年大概能賺個兩到三成,但是這個背後還有許多隱藏的支出,比如向官員行賄什麽的,我們在這方麵相對少一些,另外我們曾經比較過大清朝與那些色目人的國家之間的商業運作,發現我們大清朝在這方麵的效率實在是很低,動不動就是一個城市物價陡漲,有時候幾天就能翻上一倍,這個時候第一個把貨物運進去的商人就能得到好幾倍的利潤,我們消息快、反應快、動作快,所以比他們多賺個一倍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我覺得目前我們實行的這些製度現在還處於草創階段,將來應該還有更快的發展。‘
對於這樣樂觀的言論魏無極雖然不是很同意,不過其他人倒是頻頻點頭。李富貴突然意識到如果說自己在剛到這裏的時候在各方麵都算得上見多識廣的話,那麽現在術業有專攻的差別就已經顯現出來了,即便在現代金融的理解上自己已經落後於在座的這些人了,不知不覺間人們都已經成長起來了。至於對將來的發展李富貴也充滿了信心,他想到了當年改革初期北方大地上所崛起的一個典型:大邱莊,自己隻要全力保證市場的暢通,那麽消費需求自己就迸發出來,而第一個站住來滿足這種需求的人將會得到他難以想象的利潤。
會議的話題又回到如何搞錢的問題上,李富貴解釋了一下國庫卷:‘國庫卷和銀行存款有些相似,都有利息可拿,不過呢它不能提前兌換,就好像債務的借條一樣,上麵寫著什麽時候還就什麽時候還,當然持有國庫卷的人也可以把它賣給其他人,至於價格就是隨行就市,我們就不管了。‘李富貴對國庫卷也不是很了解,隻是記得他母親以前很喜歡買這個東西,一到發行的時候就要跑到銀行去排隊。
‘這不就是公債嗎,在西方已經有上百年了。‘查理不以為然地說道。
‘已經有很成熟的運作機製了嗎?那太好了,你看我們能不能借來用用。‘
‘還是你們中國人的那句話,遠水解不了近渴,公債一般都是由國家發行,因為信用好所以利率並不需要太高,利潤永遠和風險相伴,我們找個名義來發行公債,也不是不行,畢竟中國基本上沒有國家金融體係,可是我們銀行在業內的信用雖然良好,但是要從整個社會的角度來看我們的名氣還不夠大,起碼不足以讓很多人來買我們的債券,隻有先少量發行短期債券,慢慢培養知名度,當大多數人都知道我們銀行,也知道我們講信用之後才能利用公債大規模的斂財。‘
李富貴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想找一個辦法一舉解決財政上的窘迫是想得太過美好了一些。雖然會議上沒有找到這樣的路子,但是終究還是發現了一些搖錢樹的幼苗,隻是需要慢慢培養罷了。另外光明的前景也讓大家提了提精神,尤其是陸樹城和林雨長,一年的時間應該不算太難忍受。
會後李富貴把查理留了下來,向他講述了自己關於士兵股東化的想法以及所麵臨的困難。
‘隻要是投資就肯定有風險,隻不過是風險大小不同而已,如果士兵總是進行沒有風險的投資那他們還不如種地的呢,種地也是有風險的。‘
‘這個我知道,我隻是想把風險盡量降低。‘
‘降低風險除了分散投資別無他法,我倒認為您可以先向士兵進行金融知識教育,然後根據風險的不同程度提供給他們幾個產品,有的風險大但是收益也大,風險小的收益自然也小,讓他們自己選擇購買,有些人有賭性,他們可以去選高風險的投資產品,即便輸了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有賭性的人不怕輸的。‘
李富貴對查理所說的產品有些不習慣,不過普及金融知識現在倒正是時候,士兵們現在正在被灌輸各種知識,再加上一門金融也沒什麽,‘就是說風險小的投資項目實際上就分得更散,是不是這樣。‘
‘是這樣的,根據我在股市打滾這麽多年的經驗,股市上沒有長贏的人,什麽專家、天才都隻是相對的,我的計劃是風險最高的期貨,其次是公債,然後是股市,後麵還有銀行、實業等等,隻要你把錢分的足夠散,比如所就現在來說如果把錢拿來買股指我相信是不會賠的,但是以後就不敢說了。‘
‘明白了,隻要向士兵說清楚,願賭服輸。上麵保證信息透明,而下麵則對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這正是兵家追求的理想狀態啊,雖然我認為這些大頭兵未必能做到,不過讓他們鍛煉一下也好。‘
一八五六年就在這樣東顛西跑的過程中接近了尾聲,李富貴這時已經完全適應了農曆,要不是身為教徒還需要做做禮拜過過聖誕什麽的,說不定真的就忘記了陽曆,畢竟他身邊的人總是甲乙丙丁的,公元自然就離他越來越遠。這小半年李富貴感覺自己就像個萬精油,反正跑到哪裏都能抹一抹,也常常能給大家一些啟發,但是和萬精油一樣自己的意見感覺越來越淺,雖然那些工程人員對李富貴還是非常佩服,但是李富貴自己知道這些隻是因為自己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罷了,自己再也不能像初到貴境是那樣冒充專家了。比如說周光卓從美國回來就把李富貴唬得一愣一愣的,後來看周光卓的遊記李富貴總結大概有三條:引進優良品種,包括棉花、土豆、小麥等等;通過培植保持並改良這些品種;還有就是引進新式的農具,像鋼犁什麽的,這讓李富貴有些奇怪,‘犁這樣粗笨的農具難道用鐵還不行嗎?鋼可是戰略物資,你要知道長毛手裏的刀槍大部分還隻是鐵的,完全的鋼刀那都是軍官手中拿的。‘
‘大人您看到我們的鐵犁的確粗笨,可是鋼犁卻並不是這樣,鋼犁的刃是很鋒利的,它能夠更容易的切開土層,也可以切得更深,還節省畜力,絕對是個好東西,另外大人難道不知道現代工業越用越有的道理嗎?‘
‘這個道理我倒是懂,不過周圍這些人連武器上還沒用上多少鋼我就拿鋼來做犁,好像有點太前衛了,說不定長毛會派細作草我們這裏來收農具都不一定。‘李富貴笑著說道。
‘學生當然沒有讓您賠本去賣鋼犁的想法,鋼犁肯定比鐵犁貴很多,如果長毛手裏有那麽多錢買的話,那我們就是賣給他們也沒有什麽了不起,長毛要是指望從我們手裏買鋼造刀槍那他們還想打贏我們嗎。事實是如果這些鋼流到我們的敵人手裏他們得到的是我們已經加過價錢並幾經倒手的東西,而如果留在我們自己的農場上對於我們它又物有所值,大人知不知道美國的糧食比我們這裏便宜。‘
‘這我怎麽會不知道,就是加了運費運過來都常常比我們這裏便宜,隻不過賺頭沒有皮草、花旗參什麽的大,人家不太愛運罷了。‘
‘可您知道為什麽他們的糧食便宜嗎?‘
‘這也沒什麽,他們大規模生產,水利、農具、育種都比我們好,自然就便宜。‘
李富貴見聞的廣博倒是讓周光卓沒想到,‘現在江淮之間有不少空地,這個地方一向也很適合農業,尤其是沿江的這一帶,若是大人能夠把長毛壓製在江南,我們在江北屯田,按照美國人的那種農場的生產方式,鋼犁雖然貴但相信還是值得的,其實還有軋棉機、收割機等等遠比鋼犁更貴,但是它值這麽多錢,好商人是不怕貴的。‘
‘咦,這話聽起來很耳熟,是不是我說過的。‘
‘是的,那時候您認為我們物有所值。‘
‘現在你不在以成為一個商人為恥了嗎?我記得你那個時候好像還有一點抵觸情緒。‘
‘學生在這裏深深謝過大人。‘
‘好好的又謝我做什麽?‘
‘若不是大人派我出去我又怎能知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原來是一句大笑話,大人應當知道學生本來對功名就不是太熱衷,反而一向很自負曾經博覽群書,這次出去才知道原來自己簡直就是井底之蛙,事實上說是青蛙都是在抬舉我自己,剛出去的時候我簡直就像傻子一樣。最好笑的是我以前還把他們當作禽獸,看到在美國商人都是非常體麵的之後我這個心結算是徹底解開了,學生以前就覺得咱們大清有什麽地方不對頭,可一直不敢確定,看了外麵的天下我知道我們將來該怎麽做了。‘
看到這個秀才突然轉變的如此激烈,李富貴不禁想到改革後認為外國的月亮比中國圓的那些人,這次周光卓去的是美國東部,都是些繁榮地區,突然看到自己心目中的禽獸過著那樣的生活的確對他產生了很大的衝擊,想想當年人們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整天想著要去解救的那些處於水深火熱當中的勞苦大眾比自己過的好得多的時候有點過激的反應也是很正常的吧,看來為了加強愛國主義教育,下次還要派他到非洲去出趟差。他目前的想法倒是很可行,本來李富貴的計劃江北這塊地方是用來做緩衝地帶的,不過海軍大勝之後長江應當可以擔當這個緩衝的作用,屯田不但可以為自己提供糧食、壯大自己的隊伍,而且經過屯田自己將可以牢牢的抓住土地,那時候自己的根基就可以說徹底穩固了。
‘很好,你這本遊記我留下來看,看完之後立即刊行。‘
晚上李富貴一邊看著周光卓的遊記一邊想著今天的事,仔細計算之下李富貴發現現在可以說是進行農業改革的最佳時機,大量的良田被拋荒,這個大規模的農業生產提供了前提,工業正在急速擴張又為農村的勞動力解決了出路,以一省的產品行銷全國這更是給工農的持續發展提供了堅實的基礎。‘現在剩下的問題就是人和錢了了,我身邊的人的確看起來有些樣子了,可是下麵好像還是缺人缺錢啊,聽說現在下麵為了搶一個培訓生恨不得打破頭,百年樹人,真是一點不假。哪個方麵都缺人,哪個方麵都重要,真是頭疼。現在也隻好先弄兩個生態試驗園讓周光卓先試驗著,人才由他先去培養,錢嘛慢慢的總會有辦法的,要是能把那些地主拖進來參加這個現代化的農業項目就好了,如果試驗能作出點效益應該還是可行的。‘
想起今天周光卓聽到自己說起孟德爾豌豆雜交試驗的那一臉驚異的表情李富貴就覺得好笑,不過想想也是,滿清的官員居然會知道西方的一個生物學家多少是有點讓人難以理解,周光卓還是把自己當作一個官員來看待的。對了,袁隆平的故事自己倒還記得一些,明天把周光卓找來再侃一侃肯定能把他再震驚一下,應該還會有一些啟發,但願自己知道的那些事跡不是記者們為了拔高而胡編出來的,要真是那樣可就把自己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