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鎮就算背著桑雲亭,也穩穩地落了地。

已經是半夜來,街上一個人也沒有,清亮的月光撒下來,落在兩個人身上,將影子拉得長長的。

巫鎮幾次側臉,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終也沒說出來。

然後化作一聲長歎。

桑雲亭是真的很放鬆的趴在巫鎮身上,非常放鬆,就像是巫鎮真的是她非常信任的人,可以全身心的交付一樣。

就這麽默默的走了一段路。

桑雲亭道:“老爺。”

“嗯?”

“我好點了。”桑雲亭道:“可以自己下來走了。”

剛才的頭暈眼花身體發軟,一半是裝的,一半是真的。

桑雲亭將蔣子實放倒之後,在房間裏飛快的看了一圈。

沒有什麽可以藏人的地方。

屏風後麵,櫃子裏麵,這都太明顯了,稍微注意點,就會被發現。

實在是沒辦法,也沒時間多想,桑雲亭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不能被發現。哪怕是當著大家的麵從窗戶跳出去跑了,都不能被發現。

好在來的人雖然多,但是分了兩個對立麵。

錦衣衛的人是想要找到她的,巫鎮是不想找到她的。就算她真的跟人在這裏私會,也不想找到她。

這種丟人的事情,哪怕是真的,也不要放在明麵上。

家醜不可外揚啊。

所以她一咬牙,上了房梁。

沒人知道她會武功,至少錦衣衛絕對不知道,所以不可能往上找。

誰能想到,一個文文弱弱的夫人,能爬的那麽高呢?

說著,桑雲亭動了動,想讓巫鎮把她放下來。

但是巫鎮沒有半點兒放她下來的打算,而是道:“今天的事情,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一下。”

“哦。”

桑雲亭見巫鎮不放,也就不勉強了。

“是要解釋一下的。”桑雲亭道:“是這樣的,今天,真的是個意外。”

如果巫鎮不知道蔣子實這個人,說不定今天真會心裏咯噔一下,以為桑雲亭因為嫌棄他,在外麵和什麽男人有什麽來往。

但是他先知道了蔣子實,也知道了蔣子實和桑雲亭之間的恩怨,自然就知道不是這麽回事。

桑雲亭今日和蔣子實在這裏見麵,這就不是情,而是仇。

桑雲亭道:“今天下午,蔣子實突然送了封信給我,約我在這裏見麵。我……想要試探試探他,就來了。”

“誰知道我一進門,就聽見外麵有動靜,我察覺不對,就用隨身帶著的迷藥將他迷暈,躲了起來。”

一躲,就是半夜。

這一點桑雲亭很聰明。

她知道雖然錦衣衛不得不跟著巫鎮走了,但是以對方的謹慎,不可能就這麽撤走。

幸承平是個陰險狡詐,老奸巨猾不輸於巫鎮的人。當時那種情況,他當然是選擇相信自己的手下。

他也認為,桑雲亭一定還在這個屋子裏,隻是礙於巫鎮的麵子,不能仔細的查。

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點。

桑雲亭道:“我害怕錦衣衛的人還在外麵,所以我想,我不能自己出去,出去就容易被看見。隻有等你來找我,說明外麵的情況已經安全了,我能出來了。”

巫鎮哼笑了一聲:“雖然不太聰明,但是也不太笨。”

巫鎮竟然沒有特別生氣。

桑雲亭可憐兮兮道:“我今天太衝動了,明知道蔣子實這人有問題,我不該一個人去見他的。我錯了。”

巫鎮又歎了一口氣。

本來,他是有一瞬間的火冒三丈的。

蔣子實是什麽人,是錦衣衛的殺手,手上何止有一條人命。桑雲亭一個人去見他,太危險了。

可是桑雲亭認錯態度太好,又表現得那麽機靈,這口氣等著等著,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你要相信我。”巫鎮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好態度,都給了桑雲亭:“既然我答應了你,這事情我會查,就一定會查。”

“嗯。”

桑雲亭鬆了口氣。

這危機算是過去了,巫鎮聽起來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但是,還有一點很奇怪。

她心裏忐忑不安起來。

今天她爬的橫梁,雖然不是幾層樓,可也不低。而且,是光滑的。

巫鎮竟然沒有懷疑她是怎麽上去的?

她在橫梁上躺著的時間,已經非常仔細的想過這個問題。

等巫鎮問起來,就說自己從小在山裏長大,跟著一群野孩子上樹下河,爬樹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小菜一碟。

雖然這個說辭有些牽強了,但是沒辦法。

可是巫鎮竟然一句話都沒有問。

桑雲亭沉默的趴在巫鎮背上,想起他受傷那天晚上的事情來。

當時一時情急,她端著一盆水過了圍牆,給發熱的巫鎮降溫。

回去之後,她絞盡腦汁的想,如果巫鎮問她那盆水是怎麽過的圍牆,她應該怎麽解釋。

那次比這次更難解釋,但是巫鎮也一句話都沒有問。

好像那麽大的一個疑點,他就一點都沒有懷疑一樣。

巫鎮不懷疑,桑雲亭可要懷疑了。

星星點點加起來,一個念頭在桑雲亭心裏產生了。

莫非,他早就知道我會武功?

所以根本不問,就怕我解釋不了。

但是,他怎麽會知道?

他知道了,不奇怪嗎?

一個宮女,哪兒來的武功。

一個會武功的女子混在宮裏,有何居心。

桑雲亭看著巫鎮的側臉,將熱氣吹在他脖子上,陷入了沉思。

巫鎮一步一步,穩穩地往前走去,順口道:“對了,這個蔣子實,你有什麽打算嗎?”

桑雲亭沒有回話。

巫鎮還以為她睡著了,側頭看了一眼。

兩人本來就幾乎貼著,巫鎮一側臉,差一點和桑雲亭撞上。

他心跳停了一瞬間,立刻將頭轉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咳咳。”巫鎮道:“還以為你睡著了,跟你說話呢,聽見了嗎?”

“哦,聽見了。”桑雲亭也有點臉上發燙:“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剛才,她似乎貼到了巫鎮的鼻尖。

鼻尖,貼著鼻尖。

好吧,他們是夫妻。

但是,他們不是一般的夫妻。

她聽見身經百戰的巫鎮,心跳的有些亂了。

桑雲亭的心,跳的也有些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