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雲亭看著巫鎮:“老爺,我很冷靜。”

巫鎮的手很涼,傷還未完全好的人,可能有些氣血不足。

但是,他的手很大,別說握著還挺舒服的,有一些安全感。而且一個習武之人,手也不粗糙,比她在浣衣局那會兒的時候,手還要嫩呢。

桑雲亭道:“我本就是個卑微宮女,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在宮裏過的就是卑微謹慎,做小伏低的日子。承蒙老爺看得起,如今跟在老爺身邊,和昨日相比,生活天上地下,我不願意任何人,將我和老爺分開。”

桑雲亭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如此深情。

但是她在聽完趙二溪那番驚世駭俗的語言之後,就知道自己必須深情。

巫鎮確實心狠手辣,反複無常。但再怎麽不正常,也比趙二溪要正常。

想得到信任的人,不能左右搖擺,做牆頭草。

特別是東廠這樣的地方,都是性命放在刀尖傷過日子的,他們的人,必須百分百的可靠。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絕對不會含糊。

桑雲亭表衷心,看得出來,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意外。

趙二溪不能理解,桑雲亭為什麽會對一個太監如此深情一片。

其他人,就更不理解了。畢竟桑雲亭嫁給巫鎮,多少是有點走投無路的,不至於這麽情深意重,不離不棄。

桑雲亭將劍塞進巫鎮手裏。

“老爺,我相信你。”桑雲亭道:“就算我今天死在這裏,我也不怨你。”

巫鎮接過桑雲亭的劍,遞到一旁。

鞠明熙連忙接了回去,牢牢抱住。

太可怕了。

然後,巫鎮拍了拍桑雲亭的手。

“不要激動,不必如此。”巫鎮說:“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不必冒險。我已經和他談妥了。”

“嗯?”

談什麽?

這兩人沒打一架,已經是條件不允許了。竟然還能談妥?

“不錯。”趙二溪竟然也開了口:“桑小姐……”

桑雲亭耐著性子道:“叫我巫夫人。”

什麽鬼桑小姐,這是原則問題。

“巫夫人?”趙二溪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哈哈哈一笑:“巫夫人也行,巫夫人就巫夫人吧。”

反正,也是個名義上的夫人。

巫鎮也沒有那個能耐啊。

眾人的臉都有點黑,不過巫鎮還挺淡定。可能是習慣了。

桑雲亭有時候會想,巫鎮今天的權力滔天,是巨大犧牲換來的。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過。

如果再回到那一天,他還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交換嗎?

趙二溪道:“如今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大約要三個月。等三個月之後,我會回來。”

桑雲亭疑惑地看一眼巫鎮,三個月後回來,又如何?

趙二溪道:“也許我回不來,回不來,便罷了。若是我能回來,就做你三個月的侍衛。”

桑雲亭隻有一腦袋的問號。

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問,巫鎮點了點頭,示意手下:“把他放了。”

巫鎮真的把趙二溪就這麽放了。

趙二溪也沒一句廢話,就這麽走了。

桑雲亭心裏不由的嘀咕起來,巫鎮……雖然說他不是個全須全尾的男人吧,那也是個男人。他就沒覺得自己腦袋上,綠油油?

東廠督主果然不是一般人,這心理承受能力,絕非常人可比。

趙二溪走之後,巫鎮道:“夜深了,今天就住在這裏,明日再回府。”

桑雲亭點了點頭。

東廠很大,巫鎮也是常住的,自然有自己的院子,一應手下都有住處。等於第二個巫宅。

不過她,就沒有住處了。

也不好讓夫人去住客房。

夫人和老爺,理所當然的是應該住在一起的。讓夫人住客房,這算怎麽回事?

桑雲亭跟著巫鎮去了他房子。

巫鎮還是個挺重視享受的人,雖然是在東廠裏,可他的屋子布置的還是非常舒適。

屋子裏,是一張大床,足夠睡好幾個人的那種。

桑雲亭用手按了按,軟的很。

被褥枕頭,都像是白天才曬過的,蓬鬆柔軟,散著陽光的味道。

巫鎮也進了房間,桑雲亭連忙走過去扶他。

“老爺,你快坐下。”

你還傷著呢。

桑雲亭是真不害怕和巫鎮一起過夜。

他是個傷患,就算想做點什麽,有心也無力,還是好好的休息吧。

巫鎮也就順著她的力道坐了下來,

“今晚,你就在這裏睡。”巫鎮道:“洗漱都在隔壁,我叫了丫頭過來伺候你。”

桑雲亭點頭,然後補了一句:“東廠裏也有丫頭嗎?我還以為都是男人呢。沒有丫鬟也不要緊,我不是非要人伺候的。”

她又不是大戶人家小姐,在宮裏,那也是伺候別人的,哪裏就那麽嬌氣了。

“而且,我也可以伺候老爺。”桑雲亭道:“老爺,你千萬不要和我見外。”

巫鎮笑了一下。

這一笑,讓桑雲亭心裏很沒底。

巫鎮道:“今天的事情,害怕了?”

這話問的,也太直白了。

桑雲亭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不必害怕。”巫鎮道:“這個趙二溪,我已經查過他的底細了。”

“這麽快?”

桑雲亭有些意外。

這才多長時間,就查過了。

巫鎮道:“不是從抓到開始查的,從他在你門上插花那天,就開始查了。”

巫鎮果然不是受傷了就真躺下什麽都不管的,身邊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心上,了如指掌。

桑雲亭也來了興趣:“那這人,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什麽玩意兒這個詞讓巫鎮忍不住笑了一下。

“說了,你別害怕。”

桑雲亭認真點頭。

不害怕。

巫鎮道:“他是個殺手。”

桑雲亭不害怕,但是很意外。

“看著不像。”

巫鎮道:“趙二溪出自苗疆,十五歲的時候,成為江湖頂尖殺手,短短三年,誅殺無數高手,心狠手辣,人人談之變色。雖然收費奇高,但是隻要他接的活兒,就沒有做不到的。”

桑雲亭的心,狠狠的動了一下。

這個人,豈不正是她需要的。

如果她能查出來殺害她全家的罪魁禍首是誰,自己卻又撼動不得了,那趙二溪,就是個好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