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宅裏,這一夜,安靜如初。

第二天一早,小紅照例過來喚桑雲亭起床。

本來桑雲亭是家裏的女主人,上麵又沒有需要請安的婆婆,整個宅子裏根本就沒人管她。

想什麽時辰睡,就什麽時辰睡。

想睡到什麽時辰,就睡到什麽時辰。

不要太自由自在。

這幾天之所以要早起,是因為初來乍到,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桑雲亭過幾日還要進宮去當差,所以不想浪費時間。

她沒有那麽多時間浪費。

現在離她家人被害,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年,這半年,她才僅僅踏入了宮門,還沒有來得及發展任何的力量。

而任何一個秘密,距離的時間越久,就越難查。

桑雲亭不願意再多浪費任何一天。

小紅捧著水盆到了房間門口,然後愣了一下,水盆落地,哐當一聲。

小紅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

這一聲如此突然,差一點把正在熟睡中的桑雲亭給直接嚇死。她一下子坐了起來,捂住胸口,心髒嘭嘭直跳。

然後立刻就蹦下了床,衣服都來不及穿,踩著鞋子就衝了出去。

這是小紅的聲音,一大早的,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她喊得如此驚人。

小藍小綠也都驚呼出聲,但顯然她們是捂住嘴喊的,聲音小了許多。

還沒等桑雲亭推開門,門就被小紅給推開了,她臉色蒼白,一身水地往裏衝,一邊跑,一邊喊:“夫人,夫人您沒事吧……”

桑雲亭一把抓住了小紅。

“我沒事,別慌。”桑雲亭道:“出什麽事了?”

小紅好歹也是巫鎮挑出來的貼身大丫鬟,不該毛毛躁躁,咋咋呼呼的。

小紅看見桑雲亭全須全尾,人在,也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鬆了一口氣。

“夫人您沒事就好,嚇死奴婢了。”小紅鬆了一口氣,這才道:“您看門上,不知是誰,弄了這個東西。”

桑雲亭跟著丫鬟們走出去,也沉下臉。

她的臥房門上,一人高的地方,插著一把匕首。

匕首入木三分,將一朵火紅的大紅花,插在了門板上。

這花有成年人手掌大小,花瓣繁複,紅色如火,非常豔麗。

這是一朵鮮花,離它被摘下來的時間很短。

可現在雖然不是寒冬臘月,也是深秋,大部分花都凋謝了,葉子都開始枯黃掉落了,哪裏來這麽一朵鮮豔的紅花。

桑雲亭條件反射的抬手,想要將匕首拔出來。

但是握住匕首後,動作頓了一下。

不行,不能拔。

她現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夫人,這匕首入木三分,她要是就這麽輕輕鬆鬆的拔了出來,一定會讓人懷疑的。

於是桑雲亭拔了拔,沒拔動,就放手了。

“這是怎麽回事?”桑雲亭道:“這匕首,一早就在這裏了?”

“是。”小紅說:“奴婢一來就看見這匕首插著一朵紅花在門板上,嚇了奴婢一跳。夫人,這,這事情得趕緊告訴老爺。”

桑雲亭點了點頭。

丫鬟一溜兒的跑了。

這個時候讓丫鬟去找巫鎮,她知道不合適。因為巫鎮可能還躲著養傷呢,肯定是找不到的。

但是不找,更不合適。

小事情桑雲亭可以自己解決。可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不立刻告訴巫鎮,別人看了會覺得奇怪的。

讓丫鬟去找,在府裏找,去東廠找,哪怕找不到,也是那麽回事。

結果不重要,態度很重要。

桑雲亭也不知是怎麽回事,但顯然這是巫鎮的仇人,自己一定是被牽連的。因為事實很明白的放在眼前,自己沒有仇人,巫鎮有許許多多的仇人。

她是到京城來找仇人的,而不是來讓巫鎮牽連的,所以這事情,還是要他趕緊搞定。

桑雲亭還很鎮定,幾個丫鬟都嚇壞了。

小紅道:“夫人,您一點都不害怕嗎?”

桑雲亭道:“還好吧。”

小紅有些恐懼道:“對方既然能將匕首插在門板上不被任何人發現。那,那也能……也能隨時傷害夫人啊夫人您怎麽不害怕呢?”

桑雲亭笑了笑:“恰恰相反。既然對方可以隨時將匕首插在我身上,卻還是選擇了將匕首插在門板上,難道不是恰好證明,他不想傷害我?”

小紅被堵了一下,也不是不能這麽說。

可是,不管是誰,大門上被人插了一把刀,她能不害怕呢?

沒想到丫鬟去的快,巫鎮也來的快。

一看就是本來就在府裏,不是從東廠找回來的。

桑雲亭有些意外,她以為巫鎮派幾個手下來就差不多了。他還受傷呢,雖然休息了兩天,可是那麽長的傷口,哪裏是兩天能好的。

巫鎮穿著一身黑衣,一身戾氣,身上有淡淡的藥味,幾乎聞不到血腥味。

桑雲亭福了福:“老爺。”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巫鎮,總覺得哪裏奇怪。

他剛才……走路的姿勢,速度,是不是有些過於利落了。就算他是個硬漢,可也沒有必要在自己麵前逞強吧。

難道說,一個人身上的傷,真的能好的那麽快?

桑雲亭心裏奇奇怪怪的,巫鎮已經走到了門邊。

他先是用嫌棄的眼神看了一樣桑雲亭,然後用嫌棄的眼神,看了一樣門上的匕首和花,伸手將匕首拔了下來。

花朵失去了匕首的支撐,落了下來,被巫鎮接住。

巫鎮端詳了一下匕首,不滿道:“你不過進府兩日,從哪裏招惹了奇奇怪怪的人?”

桑雲亭一聽,立刻道:“老爺冤枉啊,我何曾招惹了奇奇怪怪的人。”

這種話你竟然也說得出口。

在這個地方,難道大家不是心知肚明,能招惹奇奇怪怪的人的,隻有你嗎?

東廠也不知道明麵上,私底下,都做了多少見得人,見不得人的事情,如今招惹了厲害仇人,竟然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巫鎮冷哼一聲。

“我可從來沒有碰見過,半夜被人在門上插了匕首的事情。”

桑雲亭覺得這件事情不對勁了,巫鎮的態度,不對勁。

昨天晚上,有一個身份不明的人,進了宅子。

威脅了女主人,安全離開。

可是男主人,不但不覺得憤怒,還幸災樂禍?

這是什麽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