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淑妃何嚐想相信桑雲亭。

但眼見著太醫都束手無策,中秋將至,她這個樣子別說爭寵,就連出門都出不了,那可怎麽行?

淑妃咬咬牙。

“既然叫你來,就是相信你。”淑妃說:“你放手做,需要什麽藥材,隻管開了單子來。”

桑雲亭應了。

淑妃叫人帶桑雲亭下去,開單子,抓藥。

晚霞將桑雲亭帶進偏殿,給她準備了筆墨紙硯。

一邊給她磨墨,一邊有些擔心:“你行不行,這可不能逞能,若是治不好就罷了,娘娘也不會怪罪你。若是反倒是嚴重了,到時候也麻煩。”

晚霞也害怕。

桑雲亭是她推薦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放心吧。”桑雲亭說:“我以前見爹治過不少類似的病人,沒有十分把握,也有八分。”

其實是十二分,因為毒就是我下的,但是不能說罷了。

桑雲亭這麽一說,晚霞稍微安心一點。

“你這小丫頭,平時說話好聽,嘴也甜,我也願意幫你。”晚霞說:“若是真能治好娘娘身上的疹子,你就走運了。好把握好知道嗎?”

桑雲亭認真點頭。

“晚霞姐姐,浣衣局真的太苦了,若是我能離開。我一定不忘記姐姐的大恩大德。”

桑雲亭無比真誠的看著晚霞,自己掙來的機會,我當然會把握好。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得不了道,那就找一個人,助她得道,然後做順風的雞犬。

桑雲亭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出藥方。

晚霞叫人立刻拿去抓藥。

不多時,藥便抓來了。

這不是吃的藥,是敷的藥。

先將藥草用水煮軟煮爛,然後將大的根莖枝葉挑走,剩下綠色黏糊糊的一團。

晚霞看著直皺眉。

桑雲亭一頭的汗,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不好意思笑道:“我們村子裏,配出來的藥都是這樣的。沒有京城醫館裏大夫配的藥好看……”

大醫館的藥啊,太醫的藥啊,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有一個好看的樣子,裝在一個精致的容器裏。

桑雲亭的不一樣。

主打一個原汁原味,天然純正。

晚霞表示理解。

這不就是太醫不行找遊方郎中嗎,要是再和太醫院弄出來的東西一樣,反倒是心裏沒底了。

不過她還是拿了個翡翠玉碗來,將那黏糊糊的一坨綠不垃圾的東西裝在裏麵,多少好看些。

好在這碗臨時起名翡翠膏的東西味道不難為,就是清新的青草味,並沒其他怪味。

說起來,成分也很簡單,用來掩人耳目的十來種對人體無害也不刺激的藥材,加上一點點解藥,萬無一失。

桑雲亭將翡翠膏捧到了淑妃麵前。

淑妃看著皺起了眉。

晚霞道:“娘娘,奴婢想,現在手背上試一試,若是效果好,再塗抹其他地方。”

萬一效果不好,也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

淑妃立刻點頭,伸出手。

這隻手,這兩天真是飽經摧殘,看也是看它,試藥也是用它。

淑妃認命沒認命不知道,反正手是認命了。

桑雲亭將綠色的黏糊糊抹在淑妃手背上,手背上也有一片紅疹子,白皙的皮膚上一個一個紅點,十分可怕。

抹上綠色藥膏之後,用白色的帕子包起來,過一個時辰,再打開看。按桑雲亭說的,一個時辰,若是有效,就能明顯看出來紅疹消退了。

淑妃眼中,也露出希望來。

在後宮,美貌是妃子最重要的武器,一旦容顏不再,她就萬劫不複,再無出頭之日。

桑雲亭正在給淑妃抹著藥,外麵宮女通傳。

“娘娘,督主大人求見。”

桑雲亭手一抖。

巫鎮來了。

雖然他是個太監,可也是個男人,一個男人,來妃子寢宮來得那麽勤,真的合適嗎?

但合適不合適的,巫鎮也來了。

淑妃一喜,連忙道:“請大人進來。”

巫鎮走了進來,一看見桑雲亭,臉色就不大好。

“她怎麽在這裏?”巫鎮和淑妃果然是熟悉的,開口直接問:“這是浣衣局的丫頭?”

“是,你也認識她?”淑妃有些奇怪。

巫鎮便說了:“倒是不認識,兩日前奴才來看娘娘的時候,在錦繡宮門口有一麵之緣。”

浣衣局每日都會派人到各宮收衣服,淑妃一聽便知道了,沒放在心上,但是解釋了一下,為什麽桑雲亭會在這裏。

他們倆說話,可沒有桑雲亭插嘴的份,她老實乖巧的停下手裏的活兒,站在一邊。

巫鎮一聽,走了過來:“她會醫術?”

“看著是會一些,不是裝的。鄉野村醫,說不定有偏方奇方。”淑妃歎口氣:“五日後便是中秋宮宴,本宮如此哪裏能見人?也是沒了辦法,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桑雲亭垂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巫鎮見淑妃哀傷,道:“娘娘不必擔心,奴才給您找了藥來。”

桑雲亭心裏咯噔了一下。

完蛋,搶生意的來了。

淑妃之所以願意給她醫治,不是因為她醫術好,是因為淑妃走投無路。

現在新的選擇出現了,還是她十分看重的督主大人,如果有兩份藥放在麵前,那不用說,淑妃一定會選巫鎮那一份。

果然,淑妃麵上歡喜之色溢於言表。

巫鎮說著,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白瓷瓶。

淑妃接了藥,打開聞了聞,一陣沁人心扉的清香飄了出來。

桑雲亭一直繃著的神經,又輕鬆了。

味道不對,絕對沒效果。

淑妃卻不知,歡喜道:“巫鎮,這藥有用嗎?”

“奴才也不知,不過可以一試。”巫鎮說:“是我找了京城裏一位已經歸隱的老大夫,請他配的。”

淑妃拿著瓶子,又高興,又感動。

“巫鎮,你對本宮如此上心,本宮十分感激。”

“為娘娘效力,是應該的。”巫鎮和淑妃說話的時候,臉上的冷酷漠然之色都要溫和許多。

淑妃微微一笑:“晚霞,快給本宮把藥抹上。”

桑雲亭雖然低頭誰也不敢看,半個字也不敢說,但此時心中驚濤駭浪。

宮裏,果然亂啊。

雖然這督主是個太監,但是,他是個和後宮妃子疑似有私情的太監啊。就他和淑妃說話這語調,辦事這盡心盡力,說是報恩,誰信啊。

皇帝頭頂上,可能有點綠。

但因為巫鎮是太監,所以綠的不明顯,皇帝估計也沒察覺。

巫鎮看著晚霞接過藥瓶,滿意點頭,又皺眉看了一眼桑雲亭。

桑雲亭不敢抬頭,自然也沒看見他臉上的嫌棄。

“這宮女雖然略通醫術,但畢竟不是知根知底,娘娘千金之體,金尊玉貴,豈能冒險讓她醫治。”

桑雲亭愕然抬頭,和巫鎮對視一眼,立刻低頭。

有點奇怪。

她覺得巫鎮和前日早上在錦繡宮門口看見的那個,有些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