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雲亭有些意外,但是看巫鎮的樣子,真的很疲憊。

是那種,他在外麵絕對不會露出來的神情。外麵的人大概打死也想不到,在人前狠辣,殺人如麻的東廠督主,會有這樣的一麵。

這一麵,大概隻能讓最親近的人看見吧。

桑雲亭心裏隱約有些不安,但是她靠近一些,安撫的摸了摸巫鎮的頭發。

他們畢竟是夫妻,雖然沒有洞房花燭,可是精神上的陪伴慰藉,也是很重要的。

巫鎮給了她足夠的自由和尊重,她也願意給予他支持和安慰。

“要是方便,就和我說說,我不會說出去的。”桑雲亭低聲道:“要是不方便,就不說。”

誰心裏還沒點苦呢。

巫鎮這樣的身份,經過的苦,心裏的苦,怕是太多太多了。

巫鎮沉默了很久,緩緩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不知道該怎麽說,還是不知道能怎麽說?

不要緊,這都不要緊。

桑雲亭再沒有多問,隻是讓他靠著。

就算想說沒有地方可以說,但是至少,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卸下麵具,軟弱一回。

窗外天色,漸漸的黑了。

似乎過了好久,桑雲亭感覺半邊胳膊肩膀都麻了,一動,針紮一樣的痛。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巫鎮。

十分無語。

巫鎮竟然睡著了。

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心情不好,也上床去休息吧。總不能就這麽睡一晚上。

你不怕著涼,也要考慮一下人肉枕頭的心情啊。

桑雲亭忍不住動了一下。

就這一下,巫鎮立刻醒了。

他一下子坐直了,手伸向桌上放著的匕首。

然後頓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是在桑雲亭的房間裏,整個人又放鬆下來。

巫鎮的反應桑雲亭看在眼中,十分感慨。

巫鎮有些不好意思,看向桑雲亭:“這幾日大概是太累了,不知怎麽就睡著了。”

“沒事兒,累了就休息。”桑雲亭道:“老爺,要是很累,你去**睡吧,睡醒再吃晚飯。”

困得要死的時候吃飯,也不香啊。

“哦,不用。打了個盹,已經好多了。”

巫鎮說著,便打算點燈。

天已經黑了,屋子裏沒有點燈,黑乎乎的。

點了燈,他覺得有點奇怪,桑雲亭怎麽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

他伸手碰了碰桑雲亭的肩膀。

桑雲亭喊了一聲:“別動。”

巫鎮嚇了一跳:“怎麽了?”

“沒事兒。”桑雲亭苦著臉道:“就是有點麻,現在像針紮一樣,一會兒就好了。”

巫鎮這才明白。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十分抱歉。

“傻乎乎的。”巫鎮評價:“下次再這樣,把我推醒就好了。”

桑雲亭笑了一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巫鎮輕輕替她捏著肩膀,開始齜牙咧嘴的,慢慢的,就輕鬆了。

桑雲亭甩了甩胳膊。

“好了。”

巫鎮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餓了吧,吃飯吧。”

餓雖然也不是那麽餓,但確實到了吃飯的點了。

桑雲亭道:“小紅。”

丫鬟在門外應著。

桑雲亭道:“老爺,你在這裏吃嗎?”

巫鎮應了一聲:“叫他們送菜,我去換個衣服。”

說起換衣服,桑雲亭突然吸了吸鼻子。

巫鎮自己也聞了聞袖子:“是不是有味道?在外麵一天,髒兮兮的。”

“沒有沒有。”桑雲亭忙道。

巫鎮笑了一下,換衣服去了。

他在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什麽髒的苦的累的都不怕,但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挺講究的。

桑雲亭突然腦子一抽。

“老爺。”

“嗯?”

巫鎮站住,一邊解領子上的扣子,一邊等桑雲亭說話。

桑雲亭道:“你……是去沐浴更衣嗎?”

“嗯。”巫鎮點頭。

桑雲亭遲疑了一下,道:“我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巫鎮愣了一下。

桑雲亭也有點尷尬,但是,她剛才突然起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

她覺得巫鎮身上的這味道,有一點奇怪。

有一點,熟悉。

巫鎮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緩緩走回來。

“怎麽了?”巫鎮緩緩笑道:“還想買衣服。”

“……”桑雲亭十分無語:“沒有,我衣服夠多了。”

巫鎮道:“那幹嘛突然那麽好?”

巫鎮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可是桑雲亭總覺得那平淡下麵,藏著一些什麽。

“就是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桑雲亭應著頭皮道:“我天天在家也無事做,要是老爺回來,我再不為老爺做點什麽,就……好像是吃吃白飯的人一樣。”

巫鎮笑了一下:“替我打理宅子,這就是夫人要做的事情。伺候我沐浴就不用了,我沐浴,不喜歡被人伺候。”

說完,巫鎮就走了。

桑雲亭走回桌邊坐下,陷入了沉思。

巫鎮不喜歡沐浴的時候被人看著,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因為自卑,不喜歡被人看著。

可以理解。

另一種,會不會是不能被人看?

桑雲亭吸了吸鼻子。

隨著巫鎮離開,那熟悉的味道消失了。

那味道,他曾經在別人身上聞到過,但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突然,桑雲亭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小紅站在門口,連忙道:“夫人,您去哪兒?”

“不用跟著。”桑雲亭道:“我一會兒就回來,你注意一下老爺,老爺沐浴得差不多了,就讓廚房傳飯。”

小紅連忙應著。

桑雲亭在下人麵前立的威,是立得不錯的。如今整個府裏,除了巫鎮,沒人敢不聽話。

讓你跟你就跟,不讓你跟你就不跟。

要是需要你知道我去哪裏,自然會告訴你。不需要就是不告訴你,少打聽。

小紅都不敢多問一聲。

桑雲亭匆忙就走了。

她沒有出門,去找了詹文山。

詹文山在房間裏休息,院子裏沒有丫鬟在,隻有鞠明熙。

鞠明熙聽著外麵的動靜,出來看了一下,有些意外。

“夫人,您怎麽來了?”

“哦,我過來看看詹文山。”桑雲亭道:“他怎麽樣了?”

“哦,沒事兒,挺好的。”鞠明熙道:“剛喝了藥,休息呢。”

桑雲亭道:“我看看他。”

說完,也不管鞠明熙同意不同意,桑雲亭就推門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