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雲亭第一個念頭就是,還好,不是巫鎮。

她現在對那個陰晴不定,身懷秘密的巫鎮有種退避三舍的念頭。惹不起,最好是能躲就躲。

巫鎮和她,在淑妃哪兒爭風吃醋爭寵,這叫什麽事兒啊。

要是被巫鎮看見,淑妃又得了皇帝的寵愛,也不知道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畢竟一個不健全的男人,心裏想法是不好揣測的。

桑雲亭以前縱然有那麽多師兄弟,也沒有過一個太監朋友。

那人從黑暗中走出來,看見了桑雲亭,也是一愣。

這一愣,雙方都看見了對方的臉。

男人認出了桑雲亭,桑雲亭雖然也認出了對方。

這是巫鎮的一個手下,在巫鎮去錦繡宮的時候,手下一排站在外麵等候,這男人就是其中一個。

而且,應該是比較受器重的一個,因為他站在第一排。

男人身高身形和巫鎮相仿,但是表情要陰森一些,特別在看清楚麵前的人是桑雲亭之後,更陰森了。

錦繡宮宮女和東廠廠臣,私下不合適見麵,見麵也別叫人看見。

偶爾說句話還行,這黑燈瞎火的小樹林相會,被人看見會有閑言碎語。後宮裏,嚴禁私相授受。

而且桑雲亭也感覺到這人非常危險。

當下,桑雲亭朝對方福了福,轉身就要走。

可是剛邁出一步,就聽對方說:“站住。”

果然是什麽樣的將帶什麽樣的兵,這個人的聲調神情,就和巫鎮一模一樣,叫人討厭。

桑雲亭不得不停下來。

她不敢抬頭,低頭看著地麵。

後宮裏,宮女是最低等的存在,誰也得罪不起。

男人慢慢走近,一步一步,有種危險的嚴肅。

“你是桑雲亭。”男人壓著聲音說:“淑妃宮裏的?”

“是。”

“淑妃今日這一舞,是你出的主意?”

這問題問的真是一針見血,也隻有一個對錦繡宮非常了解的,才會這麽問。

但是桑雲亭沒有回答。

她心裏有點拿不穩,東廠這一幫人,對淑妃到底是什麽想法。

是希望她得寵呢,還是不希望呢?

一群神經病,黑燈瞎火的時候還是離遠點好。

當下,桑雲亭說:“奴婢還有事,先告退了。”

她轉身就要走。

萬萬沒想到,男人毫不客氣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心虛什麽?”男人聲音很奇特,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壓著,有些低沉,又有些尖銳,怪怪的。

“奴婢沒有心虛。”桑雲亭掙紮了一下,沒有掙脫開,又不敢真的用力,無奈道:“大人要是不放手,我要喊人了。”

東廠雖然如今權勢極大,東廠督主,私下甚至被稱為九千歲。

但是宮裏也是有規矩的,東廠的人調戲宮女,欲行不軌,這也拿不上台麵。

男人冷哼一聲:“你敢喊出一聲,我就殺了你。然後告訴別人,你與人私通,趁中秋無人,在小樹林裏,欲行不軌之事。”

桑雲亭十分無語。

“大人,咱們什麽仇什麽怨,至於嗎?而且,我和誰私通啊?”

“我看誰不順眼,你就和誰私通。一起打死,就沒人能否認了。”

東廠的人在宮裏,就是如此橫行不講理。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桑雲亭萬萬沒想到,她在宮裏最大的阻礙,來自一個莫名其妙的東廠。

“大人。”桑雲亭不得不老老實實:“這法子,確實是奴婢想的。奴婢見淑妃心念皇上,愁眉不展,因此想要幫忙。”

淑妃是我主子,我疼她。

巫鎮是你主子,你也該疼他才對。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我們難道不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嗎?為什麽要自相殘殺呢?

男人看著桑雲亭,桑雲亭回看過去,但是一時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是高興,是生氣,還是什麽,隻覺得複雜的很。

桑雲亭腦子裏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難道這個男人,也喜歡淑妃?

那可要命了。

巫鎮是個太監,喜歡就喜歡吧,也就能喜歡喜歡而已。巫鎮手下的東廠廠公,可都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劇情突然複雜起來了,桑雲亭被自己這念頭弄的頭皮發麻。

下一刻,突然,男人皺了皺眉,想起了什麽事情。

“你……沒有咳嗽?”

男人前言不搭後語的來了這一句。

桑雲亭莫名其妙。

“奴婢沒有感染風寒,所以沒有咳嗽。”

宮女咳嗽,可不能出來當差,萬一傳染了主子怎麽辦?所以得了風寒,都是在自己屋子裏窩著的,什麽時候好了,什麽時候才能出來。

這男人還能從哪裏聽說她咳嗽了不成?

但是男人的臉色猛地變了,本來隻是抓著她的胳膊不讓她走,突然,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桑雲亭嚇了一大跳。

這是得了失心瘋嗎?

“你沒有咳嗽,你……”男人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昨晚上,你裝睡……”

桑雲亭全身都僵了。

她不知道男人為什麽會從她沒有咳嗽聯係到昨晚上她裝睡這件事情,但是,這事情竟然被知道了。

巫鎮偷進錦繡宮看淑妃的事情,對自己的手下不是秘密。可這事情,是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現在,她知道了。

完蛋了,這回不被殺人滅口,都沒有理由了。

“為什麽?”桑雲亭努力掙紮,抓住男人的手,想要求一個明白:“你為什麽知道……”

男人的手毫不客氣的收緊,一邊低聲陰沉的道:“中了迷魂香的人,第二天一定會咳嗽。你沒有,你裝睡……”

原來如此,還是大意了。

迷魂香的配方,世上有千千萬,大概相同,但有微小區別,萬萬沒想到,東廠的迷魂香,有這樣的後遺症。

這是千算萬算,又哪裏能猜到這個細節。

桑雲亭一手抓著男人的手,掙紮道:“大人,我不會說出去……的……”

掙紮中,匕首慢慢從袖子裏滑下來。

既然對方是打定主意要她的命,那沒辦法,今天必須死一個了。即使東廠的人死了,這事情一定會鬧得很大,但如今也沒有辦法了。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