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珩因為接到宮裏的命令,自然知曉謝如嫿此行的目的,也猜測到了皇後特意給這位王妃扔下難題的用意,這對任何人來說絕不是好差事。

聞言欠了欠身,道:“那就有勞王妃了,都是珩的不是,帶累了王妃。”

謝如嫿聽到這話,對他的溫潤又添了一層好感,於是決定先從腿開始,示意百裏珩身邊那個清秀的姑娘揭開百裏珩的褲管。

百裏珩點點頭,宋寧歌會意,蹲下、身子將毛毯皆開,然後小心將百裏溟的鞋襪tuo了,卷起褲管給謝如嫿看。

病患麵前不分男女,謝如嫿倒是很自然的湊上前就開始研究了,這兒悄悄那兒捏捏的,不時問百裏溟有沒有感覺,那模樣就是一個正常的外科醫生問診。

百裏珩卻不自在多了,哪怕謝如嫿此時的身份是大夫,可一般大夫都是先望聞問切一番才開始診斷病情的,謝如嫿又毫不避諱此處,男女有別,他的腿就算沒了知覺,被她這麽動來動去的也不jin鬧了個大紅臉。

好容易謝如嫿診完了,又上了一套銀針走穴,宋寧歌也覺得尷尬,趕緊將百裏珩整理好。

看得差不多了,謝如嫿沒有別人那種斟酌再三的習慣,直接開口:“這腿並非無藥可救,不過是受了傷之後的血管堵塞,從而引發一係列的靜脈曲張而已,現在還沒到萎縮的程度,隻要細心調理還是可以挽回的。”

饒是百裏珩博覽群書,對這生僻的名詞也是一頭霧水:“靜脈曲張,是何物?”

謝如嫿一僵,一不小心將平日的習慣說出來了,立刻道:“沒事,就是裏頭淤血造成神經麻木了,隻要用活血化瘀的藥日日泡著,再佐以一係列的針灸,按、摩,加上鍛煉,不消時日就能慢慢恢複了。”

聞言,百裏珩的眼中湧起一絲微微神采。

“不過……”謝如嫿還有地方有些疑惑,又自然的捏著他的手診脈,半晌,若有所思:“瞧殿下這麵色,似乎已經中毒多年?”

此話一出,百裏珩的麵色立刻變了變,與侍立的宋寧歌互看一眼,裏頭的殺意一閃而過。

宮裏來了多少禦醫都診斷不出,這個女人怎麽一眼就看出來了!

謝如嫿瞬間明白他們是不大願意自己知曉此事的,也是,百裏珩身為皇子,就算再落魄也不可能全無謀算,這百裏家的人又有哪一個是簡單的?

她立刻道:“不過殿下也不必憂心,這毒說容易解也容易,說難也難,端看殿下自己怎麽想了。”

這話可謂藝術,想來謝如嫿想必也是看出了當中的貓膩,這毒雖然刁鑽卻並非難解,百裏珩卻在滿宮禦醫的眼皮子底下愣是病了這麽多年,可見並非醫不好,隻是他自己不願意罷了。

宮裏人心複雜,多的是各種巧算心計,謝如嫿不是傻子,初來乍到自知不該管太多,便丟了句這樣模棱兩可的話出來。

隻怕這中毒一事,也不是表麵看到的那麽簡單。

百裏珩自知瞞不過謝如嫿,麵上嚴謹了幾分,斂了斂衣裳,這才道:“王妃果然不愧為醫毒雙絕的傳人,一眼就瞧出了珩久醫不好之病乃是中毒,珩也就不瞞著了。”

謝如嫿玲瓏心思,趕緊坐正了保證、:“殿下不是不愛惜身子之人,既然中毒多年,想必早已心中有數,我無意參與這些,更不會將殿下今日之事傳出去,殿下不必介意。”

百裏珩緊盯著謝如嫿,見她目光澄澈,眼中沒有半點算計,這才點了點頭。

此番事關重大,他冒不起任何的風險。

不過謝如嫿能被皇後針對,想來在她麵前也不討喜,百裏溟在朝中又有不少分量,不到萬不得已,百裏珩還不想隨便動這麽個比自己有身份的皇嬸,便朝宋寧歌使了個眼色。

宋寧歌道:“請王妃入mi室一談。”

mi室?謝如嫿一陣警覺。

百裏珩不會是看到自己戳破了他的話,想找地方秘mi解決自己吧?瞧著也不太像啊,她畢竟是百裏溟的王妃,誰都知道他今日會來皇子府看病,此時無緣無故的失蹤,五皇子府肯定tuo不了關係。

轉念一想謝如嫿突然明白了,百裏珩或許是有事不方便外頭說,向自己示好呢。

她趕緊道:“有勞姑娘帶路。”

百裏珩就知謝如嫿是個聰明人,與聰明人說話能省事很多,他雖然久病多年,但皇後既然派了人來給他治病,就一定會派人盯著這個診斷結果,借著這個病蟄伏了這麽久,他不能因為一著不慎就前功盡棄。

何況他也看出來了,謝如嫿的確是有些真本事的,又這麽識時務,這樣的人就算不做朋友也最好別做敵人。

借口要查些典籍,眾人移步書房,百裏珩輕車熟的將輪椅滾到書案後的一個花瓶處,扭轉花瓶,那排書櫃便全番轉動,露出裏頭的mi室來。

謝如嫿暗暗心驚,幸虧自己沒有小看百裏家的人,這個百裏珩,絕不像表麵看到的那麽簡單!

眾人入內,謝如嫿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就撲麵而來,百裏珩常年生病,屋內藥香縈繞也不算稀奇,但謝如嫿何等清明,她對草藥的把握比常人精準得多,一聞這味便知這不是今日新鮮的藥味,而是多日沉澱,且分散四周的刻意安排。

她四下掃了一眼,目光在窗台幾盆墨菊上稍作停頓,便開口:“想來,宮裏不是沒派人過來送藥,隻是殿下將藥全數倒入這墨菊盆裏了。”

百裏珩又是一陣心驚,暗歎謝如嫿心思縝mi,更不敢輕視了她。

令謝如嫿沒想到的是,百裏珩竟會在此時鄭重的朝自己行禮,且誠心誠意。

“殿下這是做什麽?”謝如嫿嚇了一跳,趕緊將人扶起來。

百裏珩道:“此番勞動王妃,是有一事相求,王妃聰慧,想必也猜出來我這毒為何久不能好了,便是那些藥的緣故。”

謝如嫿一想就明白了,隻怕百裏溟這病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謀害他的,而此人直指皇宮,百裏珩久病不好,就是因為這日日送來的湯藥裏含著慢性毒藥,是有人想將他置於死地。

此人的陰謀被百裏珩發現了,可他如今沒有一敵之力,所以隻能將這些有毒的湯藥倒到這mi室的花盆裏,並且身上的毒也不敢去解,因為他無權無勢,還沒有實力對上那個害他之人。

而有理由對百裏珩下毒又能夠做到此事的……

謝如嫿暗自心驚,啞聲道:“是,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