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嫿的確氣極,甚至從書房離開之後,她還煩躁難忍的罵了百裏溟一路,胸中奔騰著萬般委屈。

可回到清風苑之後,看著原本是百裏溟所住的地方,現在充滿了自己所在的氣息,這裏一草一木,一陳一設都填滿她與百裏溟愛過的痕跡,她的心就奇跡般的被漸漸安撫了下來。

素香見她回來了,看她眼圈紅紅立刻道:“王妃,您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謝如嫿本不想將這些烏糟事說出來的,但她若離開,勢必要帶上素香,便斟酌著道:“沒什麽,素香,收拾收拾,我們可能要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去哪?”

素香大為驚駭,想到早上謝如嫿被拒太極殿之外的事,瞪著眼道:“王妃該不會是與王爺吵架了吧?那也不是咱們搬出去啊,咱們若走,豈非讓別人鳩占鵲巢了去!”

謝如嫿不想談及這個,蔫蔫道:“占便占吧,有愛的才是巢,如今我和王爺都已經厭倦了,倒不如一別兩寬各自安好,也好過強扭在一起,將那些情分都消磨完了。”

“誰說你們兩各自厭倦了,我昨兒明明看到王爺還對這王妃的窗子發呆來著,王爺怎麽可能這麽快厭倦,這麽大事,王妃說笑呢吧?您可莫要學那市井婦人,一跟夫君鬧別扭就吵著要回娘家,撒潑離家出走。”

“你說什麽,王爺昨兒半夜怎麽了?”

素香見她緊張,如實道:“昨兒半夜奴婢肚子有些不舒服,夜起的時候看到窗口一個黑影,本想叫人來著,但仔細一看竟然是王爺,奴婢便放心了,王爺雖然每日忙得不著家,但心裏還是有王妃的,不然何至於大半夜還在窗口偷看王妃的睡顏?”

“轟”的一聲,謝如嫿聽見方才自己那麽多的別扭,一時間全都成了碎片。

她就說嘛,自己看人的眼光絕不會這麽差,百裏溟怎麽可能突然移情別戀,還說出那麽多絕情的話,她總覺得百裏溟這麽說一定是奔著某個目的去的,如今聽素香說起昨夜他月下偷香的事,她便更加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百裏溟並沒有對她厭倦,隻是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原因,想讓她暫時離開王府,所以才說出那些,做那些事實而非的事來。

謝如嫿的心跳的越來越快,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細節也逐漸湧上心頭,今早她去太極殿之前,並沒有任何人前來阻攔,如果百裏溟不願見她,肯定會然府裏的管家攔著了,又何至於等她到太極殿之後?

而且她撞上那侍郎千金的時機也有些蹊蹺,如果真是百裏溟的吩咐,那小太監的嘴不可能這麽不牢靠,他刻意向自己透露那女子的身份,難道就不是百裏溟的授意?

再想想這幾日,有關各位小姐想入宮的傳言,江夏王府在百裏溟的管製下,一向如鐵桶般的嚴密,若沒有百裏溟鬆口,這些流言怎麽可能隨意飄到她的耳邊?

這一切,都是百裏溟授意的。

他故意做這些引發自己誤會的事,再讓一個侍郎千金將戲演全,在她氣憤之時又故意說那些刺激她的話,說不得她一氣之下,當真有可能一走了之。

所以,百裏溟的目的是想借這些事讓自己離開?

眼前豁然開朗,謝如嫿好像已經猜到了百裏溟這麽做的意圖,再結合他蒼白的麵色,還有五皇子告訴自己的,他在太極殿暈倒一事,和讓太醫院開的那些止疼藥,聯想他近日的繁忙,一個可怕的念頭逐漸在她腦海滋長。

難不成,他的身體已經到他不得不為自己後事籌謀的階段了嗎?

謝如嫿麵色一變,立刻站起身來。

素香以為她怎麽了,好生勸告:“王妃,不是奴婢多嘴,王爺雖然今日的事做得有些過分,可以往對王妃那是最真心實意不過的,連奴婢都看得出來王爺對王妃的看重,您怎能不信呢,這上下嘴唇還有個磕碰的時候呢,兩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說開就好了。”

對,說開就好了。

但是……

謝如嫿一想到百裏溟方才那副恨不得趕自己離開的模樣,她就莫名的窩火,這窩火中,還帶著深深的難過。

百裏溟自以為是的替他們的未來做了這樣的決策,讓她又好氣又想笑,他以為說這些義正言辭的話,趕她走她就會真的走嗎?

錯,他太低估一個人為愛委曲求全的決心了,也許在那一時氣憤之下,謝如嫿會意氣用事的說走就走,但她一定舍不得離開百裏溟,說不得過個三五天就會回來和他和好了。

讓她難過的,從來不是兩人之間如何的爭吵和意見相左,而是百裏溟這幅不聲不響的姿態。

她以為她和百裏溟情比金堅,一定能跨過任何的障礙永遠在一起,但這幾日百裏溟刻意的疏遠躲避,以及他什麽都不說,還刻意用言語刺激她離開的所謂維護之情,她可以體諒他的辛苦,卻不能理解他將自己排除在外,遠離他身邊的這種做法。

真正的夫妻不是患難與共的麽,把自己送走,讓他獨自一人麵對毒發和朝廷變遷,算什麽?

謝如嫿想找百裏溟說清楚,想去和他對峙他對她的感情,想控訴她對他今日所作所為的失望,但站起來走了兩圈之後,她又冷靜了下來。

百裏溟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今日這般費盡心機的想讓她離開,一定有他的安排,她又何必戳穿他的謊言,讓他白忙一場呢?

如果要知道百裏溟的目的,不如將計就計……

午時剛過,謝如嫿便將行李打包了一輛小馬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江夏王府。

百裏溟看著離去的馬車,眯了眯眼,忍著心痛沉聲道:“風揚,派人跟著那輛馬車,低調行事,一旦他們走出京城地界,便按計劃將人送走。”

風揚拱手,道了聲是。

馬車搖搖晃晃,慢悠悠的往官道上走去,風揚帶著一夥人隱匿在市井之中,始終不遠不近的保護著他們。

行至京郊的一處密林,後頭突然竄出一夥蒙麵人來,直接截了馬車車夫的道,不由分說的將車夫扔下馬來,就駕著馬車疾馳而去。

“你們是什麽人!”

車內傳來素香驚慌的聲音,蒙麵人一見是她,駕車的速度更快了,不一會兒這輛馬車就消失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