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說了自己的慘境,皇上固然可惡,但如今他做了十幾年的皇帝,除非你自己親自出去說明這一切,否則一經無人相信了,朝中皆是他的勢力,你以為說出這些還能扭轉乾坤嗎?”
“老夫並沒有奢望扭轉乾坤。”老者慘淡一笑:“待在這兒十幾年,我早就看透了這世上薄涼的人心,老夫落得今日下場,本就是自己的自作自受,若非當初宮裏的嬤嬤將此事告訴老夫的時候,老夫執意要將啟真接回來,也就不會有後來那麽多事了。”
“當初知道這事的人,幾乎都勸我,說天家無情啊,不是在自己身邊長的兄弟都不可信,可我卻一心栽進委屈了啟真二十幾年的自我感動中,總覺得虧欠了他,總是不自覺的想要彌補。”
“他想要的越來越對,野心越來越大,直到最後我再也滿足不了,他便想要自己坐這個皇位,那時我明知他有了奪位的心思,卻還不願承認,沒想到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用一顆真心去喂養一隻白眼狼,也當真叫人可悲可歎。
謝如嫿也歎了聲,回歸正題:“那你告訴我這些又是為什麽,這跟百裏溟有什麽關係,還有,你為何叫百裏溟為溟兒?”
老者苦笑:“我隻是不希望上一輩的悲劇,延續到下一輩而已,百裏溟並非我們大楚的十七王,而是我,我的親生兒子。”
什麽!
比他和皇上是親生兄弟更令人震驚的,是百裏溟的身世,他竟然是眼前人的兒子?
謝如嫿震驚得無以複加,不知該用什麽來形容心底的抵觸。
老者很認真的說:“你沒聽錯,百裏溟就是我的親生兒子。”
原來當年容貴妃真正屬意的那位青梅竹馬,正是當時身為太子的老者百裏啟明,隻不過後來先皇選妃,看上了元容,元容不得已,才被迫成為先皇的妃子。
雖然成了妃子,但並不能阻隔二人的情意,加上身居後宮,太子見到嬪妃的幾率比以往多得多,兩人便有些難以自控,啟明怨恨先皇的橫刀奪愛,元容感傷二人的有緣無份,在一次醉酒之後,二人情難自禁,就……
之後,元容就有了他的孩子,他們都知道這是不倫之戀下的產物,這份戀情為世人所不容,這個孩子更是一生下來就會受人詬病,所以為了他,兩人心照不宣的都選擇了斬斷這段孽緣。
之後,百裏溟出生,或許容貴妃對他也從未忘卻,他一出聲便給這孩子取了一個同為“明”音的“溟”字,祭奠他們有緣無分的幽冥愛情,也告知他剪不斷理還亂的一生情意。
容貴妃故去後,百裏溟成了天啟的十七王爺,而他這個親爹成了百裏溟的親大哥,怕別人懷疑他們的關係,他從不敢與他太親近,隻能遠遠看著他,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兒,長成一個頗具風姿的少年郎。
他本來都想好了,他不想做這個皇帝,當年先皇屬意的傳位人選也是百裏溟,於是他幹脆立一道傳位旨意,直接將皇位傳給這位皇弟,也算對得起容貴妃對他的一生付出和情意。
哪知這份旨意還沒來得及頒布天下,他的江山就被奪了。
老者道:“我將這些告知你們,並非為了讓你們去揭露當今皇上的種種罪行,而是要給你們一個機會,先皇當年給溟兒留下一道旨意,如果當今皇上德行不具,他就可以取而代之,聖旨就在太極殿正大光明的匾額後頭。”
什麽,先皇竟然有這樣的旨意在!
謝如嫿趕緊道:“這麽說,住在宮裏的那位,是知道有這份旨意在的嘍?”
老者點頭:“早前我對他並未設防,想著我遲早是要退位的,便把這事告訴了他,當初我是打算等我走後,如果他能入主朝堂,替我照顧溟兒一二也是好的,哪知,哎!”
這個百裏啟明也是傻,這種事能隨意告知別人嗎?難怪宮裏的那位對百裏溟如此忌憚,時時都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原來真正的原因在這兒。
“不過我並未告知他這份聖旨究竟在哪兒,溟兒是我親生兒子這件事,除了容貴妃自己和我,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們不必擔心。”
“你啊你,你可真是害慘王爺了!”
正因為知曉有這麽一道聖旨,又找不著東西,宮裏的那位對付起百裏溟來,才更加肆無忌憚啊!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別說百裏溟身上還背著一道隨時可以趕他下台的聖旨,這,這不是給了百裏溟一個隨時上位的機會麽!
謝如嫿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了。這個百裏啟明,自己糊塗就算了,還給兒子留下這麽大一個人生隱患,害得他半生都在風裏雨裏的過,幾次差點命懸一線,他也冤枉啊,招誰惹誰了他?
老者聽完皇上對謝如嫿的迫害之後,沉默了許久,他不知自己唯一的兒子,在外頭竟然過著如此受人迫害的日子,明明手裏掌握著可以睥睨天下的機會,卻要一次次的頂著壓力為天啟經營天下。
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敗,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自己落得如此地步便罷了,竟然害得百裏溟在無人看顧的時候,也吃了這麽多的苦。
百裏啟明簡直無地自容。
沉默半晌,他才道:“我知道現在說得再多也於是無補,我對溟兒的虧欠這輩子是還不清了,如今我隻求能為他最後做一點事,來彌補我對他犯下的罪過。你附耳過來。”
謝如嫿下意識的將耳朵湊過去,才聽百裏啟明說出幾個字,謝如嫿就猛然瞪大了眼睛。
簫景睿以為百裏啟明突然要對謝如嫿不利,驚得趕緊緊張的衝過去,結果人才到跟前,就見百裏啟明說完這些,兩眼一凸,竟然就這般一動不動了。
簫景睿顫一陣震驚,顫探了探他的呼吸,惋惜道:“他,他死了……”
謝如嫿亦是怔怔,突然知道這樣重大的消息,她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百裏溟的生身夫妻,她名義上的公爹,就這麽死了?
死了也好,這樣活著也是生不如死,與其苟延殘喘的活下去,不如體麵的結束生命。
謝如嫿並沒有多難過,隻是有些感慨世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