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一聲慘叫,那樹藤竟然飆出涓涓血液,一下染紅了半個山洞,瞧著瘮人得緊。

接著,似乎被那血液召喚,那些樹人突然全都興奮起來,群魔瘋叫般的嗷嗷直叫,聲音響徹洞裏洞外,如果不是他們不能動彈,百裏溟確信以這些人如今這個程度的興奮,必然會又舞又跳,狀態癲狂。

詭異的叫聲回**山洞,加之封閉空間內的回想,直教人毛骨悚然。

百裏溟隻覺頭都要炸了,他從未聽過這種喧囂惡心的聲音,樹人們的怪叫似乎像種吵雜如亂的音符,吵嚷得人心神大亂,頭痛欲裂。

不止是他,連衛二衛三亦是,抱著腦袋跪在了地上,麵上露出極其痛苦的表情,衛二的嘴角甚至流下一行血跡。

這些怪叫,能引發他們七竅流血不成?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過五關斬六將的走到這裏,絕不是為了被幾個樹妖弄得七竅流血而亡的!

百裏溟看了一眼四周,目光頓在手中的火把上,突然福至心靈。

他將衛二拉至身後,用霜華指著他們吼了聲:“閉嘴,不想被一把火燒死的話,就通通給我閉嘴!”

火把在這些人滿前揮舞,一不小心就有人被燙的燒焦起來,樹人們聽著同伴的哀嚎,忌憚的看了一眼那火把,終於逐漸歇了聲響。

他們不能移動,揍不到百裏溟,而百裏溟如火純青的功夫這些人也看在眼裏,樹藤並不能威脅到他,兩廂若是真打起來,他們並不是他的對手。

加之百裏溟手裏還握著他們最害怕的利器,他們可以春風吹又生的砍不死,卻能夠被燒到徹底死去。

被人握住致命把柄,這些樹人總算識時務的全數安靜了下來。

百裏溟的頭都被這吵嚷的聲音得痛極了,耳朵裏現在還回響著這些魔音,他忍著煩躁高聲道:“你們聽著,我無意闖入於此,也並不想傷害你們,隻要你們如實說出我的人去了哪裏,我們就當沒來過此處。”

此話一出,人聲又鼎沸起來。

樹妖們嘰嘰喳喳,有的敬畏百裏溟的武力不敢造次,有的卻被血液的貪欲影響並不安分,有的甚至還叫罵起百裏溟的囂張來。

看來他的威懾力並不足以讓這些精怪都閉嘴。

百裏溟突然拿出一枝方才從外頭折下的曼陀羅,用火把照亮這棵芳香馥鬱的神草,冷笑道:“你們常年生在這陰冷的樹洞裏,想必沒辦法呼吸的吧?這些曼陀羅的花連接你們的根莖,為你們提供能源,你們則為之提供養分,好一個相輔相成的關係!”

“既然你們如此不配合,不如讓我們猜猜,我若將外頭這些長在你們樹根上的曼陀羅全數燒焦,會如何?”

比火燒樹根更有威懾力的是百裏溟這會兒拿出的這枝曼陀羅,這才是威脅他們性命的真正的東西,一旦沒了曼陀羅,他們用什麽吸引動物來祭血,又用什麽來保證自己的四季常青?

已經有膽小的樹人忍不住:“你,你是怎麽發現這件事的!”

百裏溟道:“這個季節是沒有曼陀羅開放的,它們如此豔麗,經久不衰必然有不同尋常之法,既然你們以血澆灌,有了靈識,就該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我隻不過要求一個答案,你們卻要付出性命,值當嗎?”

樹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他們的確沒必要為了一個早晚會讓百裏溟知道的事,在此時與他杠上,雖然他們很想要人血,但更要命。

一個蒼老的聲音率先開口:“我們並不知公子的人去了哪裏,或許是被老翁放血祭祀,又或者,被做成了我們一樣的樹人,總之,落在老翁手裏的人命,怕是凶多吉少了。”

“有啊,老翁有個水晶棺,裏麵躺著個美人,據說水晶棺中注入源源不斷的血液,可以使得美人永葆青春,或許他們真的被放血了就如同當初的我們一樣。”

“你什麽意思!”百裏溟震驚的回過神來:“活人放血祭祀,還有這種事?”

“這麽說,你們曾經也是個人了?”

已經很久沒有人提到他們是個人了,這話讓整個山洞裏的樹人們,一下安靜得比方才的威懾還管用。

百裏溟正疑惑著,就聽一個年輕的樹人小夥難過道:“是啊,我們也曾是人,活生生的人啊,我們也有父母妻兒,如今卻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爹,娘,兒子對不起你們!”

他一哭,不少樹人也跟著感同身受,他們在這個地方紮根太久,如果不是百裏溟活生生的在她們麵前提起“人”字,他們幾乎都要忘記自己最初的模樣了。

見這些人突然的傷感,讓百裏溟三人麵麵相覷,難怪他們有這麽清晰的靈識,這麽完整的表達能力,原來,他們都是人變的嗎?

百裏溟的神色緩和了些,道:“這究竟怎麽回事!”

莫約是心裏存在的那點念想,莫約突然闖入的生人引出了他們為人的思緒,又或者是他們終於記起了自己身為一個人的良知,有人終於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這些樹人也並非一開始就是這個模樣的,他們也是江湖中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隻因為幾十年前仰慕毒王穀獨步天下的醫術傳言,這才來到了此處。

他們都是奔著學醫或者求藥來的,卻沒想到因為一個傳言,一輩子就被留在了這麽可怕的地方。

那時毒王穀的毒物也很多,他們也是經曆了精疲力盡的戰鬥和磨難,才順利到達這個半山腰,然後就如同百裏溟那般,遇上了在此隱居的高人,老翁。

老翁以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態,坑騙他們放下戒備,在此歇腳小憩,這些人在又累又餓之下,毫無戒心的吃了他給的食物,之後就通通暈了過去。

那人說得懊悔異常:“我們暈了之後,就被封印在這樹樁子裏,等我們清醒就已經動彈不得了,這樹樁裏有非常多的利爪,利爪刺進我們的身軀,蠶食我們的血液,身體,然後漸漸將我們和樹幹融為一體,我們的血液被供給相連的曼陀羅種子,逐漸長成了一個樹人。”

“同樣,曼陀羅之毒已經遍布全身,我們與這樹樁再不能分割,曼陀羅用迷幻香吸引人和動物到這裏,我們被吸走的養分則通過血液繼續滋養,所以才成了如今不人不妖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