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謝慎的房裏離開之後,謝如風換了件再普通不過的平民衣裳,低調的去往南街。

在這南街之上,有一排剛剛被租賃的商鋪,鋪子內什麽也沒有,隻有一群工匠在做奇怪的裝修,他們往牆上塗塗抹抹,來來回、回的忙個不停,整個牆麵被他們畫成了非常誇張的色彩,謝如風卻習以為常。

徑直走到中間那個商鋪的二樓,直到一個布置雅致的廂房前,謝如風才停下腳步,理了理衣裳,神色莊重的敲了敲門。

裏頭傳來一個女子清越的聲音:“是如風吧,進來。”

謝如風推門而入,就見穿著鵝黃衣裳的嬌俏女子,此刻正倚在窗邊,手裏拿著一本古籍,另一隻手則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此人正是謝如嫿,樓下那些誇讚的壁畫,也是按照她自己的作品所刷上去的。

而這間鋪子,就是她之前打算用來建造形象改造的天堂,這段時間她已經尋好了位置,與牙行商談妥當,買了鋪子正在裝修。

見到人,謝如風拱手:“長姐。”

謝如嫿咧嘴,臉上掛起一個淺淺的梨渦,讓她的氣質霎時柔和了許多,比起一向跋扈的謝清清,謝如嫿這個姐姐顯然更容易讓人親近。

溫柔的聲音在室內漾開:“事情辦得如何了?”

謝如風恭謹道:“已經按照長姐的吩咐,在他們心裏留下一顆懷疑的種子了,不過我有些不大明白,那野利琉珠與長姐並無過節,您為何要將此事往她身上推呢?”

並無過節嗎?那可不見得,除了年節宴上她公然挑釁自己,要與自己鬥舞外,她對百裏溟的熱切眼神謝如嫿看在眼裏,同為女人,她可不相信那日她所言的,仰慕江夏王已久是句戲言。

為了天啟和北羌的形勢,野利琉珠是勢必要留在天啟和親的,這也算是一個人質的存在,也是兩國邦交的有利證明。

那日野利琉珠公然表現出對江夏王的興趣,惹得皇上不悅,之後雖然改口太子,但皇上心裏肯定留下了一絲不快,為了避免皇上給百裏溟添堵而亂安排親事,在他身邊塞人,這個燙手山芋當然是早早丟出去為好了。

謝如嫿笑笑,並未回答謝如風的話,而是轉移話題:“你覺得那野利公主如何?”

野柳琉珠那日那般熱情的舞蹈,不少人都親眼見到了,謝如風作為如今謝家的嫡子,自然也是在場的。

提到那個張揚如火的女子,謝如風莫名紅了臉,低聲道:“長姐問這個幹嘛,公主就是那天上的星星,與我這樣的人自是無關的,也不會有任何交集,問我這話也是白問啊。”

謝如嫿隻笑:“誰說沒有關聯呢?就算如今沒有,以後也會有的,隻要你自己有心,天上的星星你也能自己摘下來。”

這話讓謝如風一時愣住。

“長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謝如嫿笑盈盈道:“倘若我讓你去與那野利公主打交道,並且爭取將她娶到手,你有幾成把握?”

謝如風立刻驚駭起來,連忙擺手:“長姐說笑了,雖說弟弟已經到了適婚年紀,但從未想過這事,府裏的事情還沒解決,我如何敢肖想一個公主,長姐莫要折煞我了,這,這就是個異想天開的玩笑啊!”

“我沒有開玩笑。”謝如嫿突然認真無比的說:“你在謝家的地位確實需要經營,但以你如今的速度想要見效,說句不中聽的話,隻怕非常的難,非三五年不可達成。”

“而若能和北羌聯姻,成為北羌的乘龍快婿,那麽不止在謝家,甚至在朝中,你的地位也會晉升一大步,到時候誰人還敢輕視於你?”

“那野利公主雖然刁蠻了些,但並不愚蠢,她來天啟的目的就是為了和親,嫁給那些皇子雖然能得榮華富貴,但也隻能做個側妃,側妃等同妾室,而寧做窮人、妻也不做富人妾的道理她不會明白,你這,未必沒有機會。”

的確如此,一個不起眼的丞相公子,若能成為異國女婿,為了兩國邦交,謝慎自當保證他這個兒子的地位不受撼動,不然,就是皇上也要過問的。

而且那位野利公主長得芙蓉出眾,性子活潑,娶了她也不會吃虧。

這的確是個一飛衝天的好法子,比起這個隨時可能被替換的嫡子之位,北羌女婿這個位置顯然可靠多了

但是,但是!

謝如風還是連連搖頭:“可我一個尋常公子哥,又沒拿得出手的才華,又沒驚豔出眾的樣貌,我這……”

“這些都不必擔心,你有一個做王妃的長姐就夠了,我隻問你,這樁婚事你願不願意?”

“我……”

“你放心,如果你不願意,這事我就當沒提過,作為長姐,我不會勉強你,畢竟與她過日子的是你,時政隻是姻親的一部分,並不是全部,如果你不喜歡野利琉珠,那麽一切的謀算在幸福麵前都可以不作數,為了你的終身幸福,我需得先問過你的意見。”

這樣熨帖的話,是謝如風從未聽過的暖意,他和這位長姐最近才走動起來,雖然以往也曾長在一個府裏,卻遠不如如今親近。

謝如風猶記得那日,他和嫁人後的謝如嫿再次相遇的場景。

紅樓鬥酒,苦無知音,他在集雅軒醉酒狂詩,卻被一個女子輕易擊穿心事,輕易對上下半闕詩句,當時的他如此震撼又驚喜,之後見對上詩句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長姐,又是如此的慶幸與欣慰。

暢聊了幾句,他發現這個長姐的內秀比他知道的多得多,立刻驚喜,走動之後更發現謝如嫿做這個江夏王妃並不容易,所以便時常想幫她一點。

之後,二人暢談時政,謝如風和謝如嫿的共同語言也慢慢多了起來,他發現自己是真的太忽略這個姐姐了,如今她驚豔卓絕的政論和出眾的謀劃都讓他深深折服。

謝如嫿便是這樣一點一滴的滲透他的思想中,與他共同利益,他們一起商議謝家的事,一起為對方的利益謀劃。

通常她的建議也是這樣平白說出來的,問他自己願不願意,由著他自己選擇要走的路。

她從來不勉強他的意願,就比如今日這句:“娶野利公主為妻,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