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今日氣氛正好,或許謝如嫿給了百裏溟一種想要一吐為快的衝動,百裏溟徐徐將這件往事說出來。

百裏溟的生母名叫元容,是元老國公的嫡女,當初忠孝皇帝在時,她以秀女的身份選入宮中,因為姿容出眾,一入宮就被忠孝帝看上,以貴嬪的身份留在宮裏。

有了恩寵之後,加上元家家世的加持,入宮不過三日,她便晉升為妃,成了宮裏榮升最快的女子。

元家人喜憂參半,雖然有皇上的恩寵是好事,元家在前朝的地位也得以加固,但因為元容性子沉靜,不愛爭搶,雖有一腔才華卻原則性極強,元家怕她在宮裏會受欺負,隻能更加謹言慎行。

結果還是出事了,常言道帝王的恩寵如同催命的毒藥,何況元容又是忠孝皇帝許以青眼的第一人,此舉在宮裏無疑侵犯了很多貴人的利益,明爭暗鬥至此不死不休。

百裏溟上麵其實還有個哥哥,可惜因為元容當時不知自己身懷有孕,有一次被人推倒湖裏之後就流產了。

之後有人趁著她身子虛弱,向皇上進獻讒言,說那個孩子並非龍種,還羅列元容曾經有個青梅竹馬一事,忠孝皇帝偏聽偏信,對此怒不可恕,當即殺了那個陪伴元容長大的人。

可想而知這對一個剛沒了孩子的女子來說,這樣的消息是怎樣的打擊,加之元容那性子,就此一病不起都是輕的。

這次之事讓她元氣大傷,整個人也寡淡了許多,皇上自然是心氣高的,她不妥協主動找他,他便也就這麽晾著。

後宮最不缺的就是新人舊替了,忠孝帝有了跟多的新歡,慢慢就將這位曾經山盟海誓的皇妃忘在了腦後,那些看碟下菜的下人們也愈發苛刻,元容可謂過了一段苦日子。

直到三年之後,元家和霍家結親,霍大將軍娶了元容的親妹妹,這個妹妹自小與元容交好,霍大將軍回京敘職的時候特意托他問候元容的事,皇上看在北境戰事霍家立功的份上,才想起元容的好來。

就那一次,元容有了百裏溟,可元家因為一次不利,家世一下變得風雨飄搖,為了固寵又送來一個美人進來,孕中的元容得知皇上剛得的美人是元家親自送來的,自是又少不得一番心傷。

不過這回,因為有了孩子,為母則剛的元容並沒有就此消沉,她以驚人的毅力在朝中為元家周旋,在後宮千千萬萬的陰謀中極力保下肚子裏的孩子,甚至在麵對當年一次宮變之下,被當做人質時還能舍身護駕,為自己掙得一線生機。

因為那次的救駕之功,百裏溟生下後,元容就被提升為容貴妃,一時風光無兩。

逆境使人堅強,卻也磨人意誌,元容深陷宮廷鬥爭,這卻並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她的身子也因此日漸消瘦,整日寡淡鬱鬱。

而當時忠孝帝的皇後又是個極其善妒的女人,她表麵上對後宮的嬪妃們非常和善,內裏卻無所不用其極的陷害,百裏溟自小幾度死裏逃生,容貴妃亦是多次在她手下差點喪命,母子兩活的萬分小心。

即便如此,皇後還是沒歇她惡毒的心思,一次百裏溟中毒,需要一味續命之藥,而這味藥隻在皇後宮中才有,容貴妃隻能去求人。

忠孝皇後卻告訴她,孩子和自己,隻能活一個,如果想要求藥,就得以自己的命來換,元容明知這是皇後的毒計卻無可奈何,她去求皇上,甚至連皇上都沒有辦法,因為當時的皇後也是毒王穀求醫出來的,她的藥隻有她自己能解。

無奈之下,心灰意冷的元容最終決定服下皇後給的毒藥,讓她給百裏溟解毒,沒多久,她也就安然去了。

謝如嫿隻在書上聽說過殺母留子這種事,沒想到現實中竟然也存在這種殘忍的事!

看著百裏溟隱忍克製的模樣,她就莫名的心痛,難怪百裏溟如此寡淡,試想一下,他的命是他母妃用自己的命換的,他要一輩子活在這個陰影裏,死不起,活不起,該是何等的痛苦!

謝如嫿忍不住走過去,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溫聲道:“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你母妃願意為你而死,想必她最大的願望,是希望王爺你好好活著,王爺,莫要辜負她才是。”

百裏溟的眼中有些許猩紅,他哼了聲:“是,本王當然得好好活著,不光要活著,還得活得長長久久,讓那些陷害過她的人,都下地獄!”

謝如嫿一陣心驚,猛然想到那位忠孝皇後的娘家,好像如今已經沒什麽人丁了,在朝中也沒了影響力,難不成,這事是百裏溟幹的?

還有毒王穀,這事跟百裏溟是否有關係?

她不敢想,不敢問,身在皇家權謀之下的政治犧牲者,誰又能絕對幹淨呢,百裏溟早早失去親母,一個人摸爬滾打著長大,又背負這樣糾結的仇恨,不死不瘋已是難得,不報仇,他又如何活下去?

他能背著全世界的人創立陰市,創造無所不做的夜尊府,這個過程一定也很艱辛吧?

謝如嫿突然就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比起自己身在異世的這點孤苦無依,與百裏溟從小到大的經曆來說,又算的了什麽?

她強迫自己不去多想他如何創立了夜尊府,這當中又有怎樣的艱辛,隻得掩下心中的酸澀轉移話題。

“聽說王爺私下去過五皇子府上?”

這話一會兒,百裏溟已經收拾好情緒了,奇怪的看向她:“不過是起交代百裏珩幾句話而已,怎麽了?”

謝如嫿扭捏了一下,才說道:“王爺其實大可不必為了妾身,與皇子府扯上關係,以王爺如今的地位和勢力,便是不站隊,也足夠衣食無憂了,實在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百裏溟一頓,反應過來才道:“你以為,本王是想支持五皇子上位?”

被這麽直白的說出來,謝如嫿趕緊道:“其實王爺支持誰,妾身都不會反對,這是王爺的私事,以王爺的見識和能力,妾身絕對相信王爺的判斷,隻是……”

“隻是不必如此輕率做決定,是嗎?”百裏溟笑了笑:“王妃多慮了,本王並未與百裏珩同盟,本王隻是看在王妃的麵子上,予他一些方便而已,他們都是那個人的兒子,你以為本王會既往不咎的幫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