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千年老狐狸
床頭擺放著一套幹淨的衣裳,並她的那些機關金絲金鞭,以及匕首荷包等物件,楚翹穿好衣裳將小機關隱於袖中,接著便在這間奢華的主臥內‘觀賞’起來,往往一個人的睡臥能夠隱藏許多訊息,窺見主人的心性,甚至發現某些秘密。
但楚翹將整間臥房觀察了一遍,除了那些一見既知是貢品的各色擺飾,和重彩華麗的鮫紗簾幕,並那些開得荼蘼的鮮豔盆花,花種繁雜,多為海棠。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若說特別的,便是無處不在的香豔春宮圖,或雕於桌櫃,或刻於圓凳,或繪於簾幔,連臥室中央的地毯上也是一副仕女出浴圖。
另外則是一付楠木架子上,放著許許多多形製、花色、用料皆為不同的傘。
但多以紅色為主。
仔細回想起來,似乎每回見他打傘都是在有月光的晚上,這究竟是一種詭異的癖好,還是別有原因?楚翹的視線又落在楠木架最頂層的一隻八彩鎏金的圓形寶盒上,她稍稍一個踮腳飛上去將東西取下來,揭開鎏金寶盒一瞧,裏麵不是那些全本萬配製的‘媚骨香丸’又是什麽。
盒中尚有不少媚骨香丸,所以濃濃的旎香撲鼻而來,光隻聞了幾口,便覺得體內隱隱升起一股燥熱感覺,楚翹揀出一顆仔仔細細的辨別了下,藥的成分很正,並沒有摻雜別的東西,也就是說此藥丸除了有‘助情’的功效,便沒別的用處。
這大妖孽的夜生活究竟有多糜爛。她和他已有過不少回身體的接觸,可以斷定他那方麵勃挺的功能沒什麽問題,並且她還能肯定的說,大妖孽的那話兒非比尋常的……長。
那他就是純粹的惡趣味了?常年四季要靠這種邪淫之藥來**,一夜禦n女也犯不著吃這麽多,也不怕精盡人亡。然而讓她困惑的是,他有不少機會完完全全侵犯占有她,但他又始終沒有。是因為芥蒂叔侄關係?但在她眼裏這大妖孽絕不是一個正派人,染指侄女這種事他幹起來一點不費力。
那又是為何?
楚翹歎息,果然變態的世界不是她這種人類可以懂的。
“要吃一顆麽?”脖頸後嗬得人酥癢,楚緋夜悄無聲息站在翹的身後,楚翹因一時走神,沒察覺他進來,楚緋夜揀了一顆媚骨香丸,遞在楚翹的嘴邊似笑非笑地道:“本王可是難得請人吃這東西,來,張嘴。”
楚翹白他一眼:“變態!”
反手將那藥拍掉,他卻抬手送進了自己口中,又陡然掐住她的下巴俯身覆下來將藥丸送進她嘴裏,動作迅疾霸道,舌尖往她喉中一頂,便讓藥丸吞進了她腹中,順帶舔了一絲她檀口中甜蜜的涎水,在她耳畔嗬著邪魅氣息:“一時半會的若是熱得受不住了,乖侄女可來求本王替你降火……”
楚翹被那顆碩大的藥丸哢得臉紅脖子粗,彎腰咳了幾聲,才堪堪直起身來,簡直無語。
大早上起來的,她甚至還沒漱口。
“若是連媚骨香這點東西我都解不了,哪裏還敢讓九叔叔高看。下回再有這種難吃的東西,爺還是自個留著慢慢享用吧,翹兒無福消受。”
楚緋夜將鎏金圓寶盒放回架子上,施施然走到靠窗的那張貴妃軟榻上,倚在一片海棠花中,妖嬈一笑對她招手,“吃早膳了沒,餓不餓,本王有第二個任務交由你去做。”
楚翹沒想到他會進來跟她說起這個,走了過來看著他,“還以為要等第一個任務完成……任務是什麽,說吧,是讓侄女兒替您老人家殺人放火,還是**擄掠?”
這丫頭的嘴是越發的譏諷刻薄了,楚緋夜也不惱她的嘲笑,慢吞吞地說:“本王座下不缺替本王殺人放火,**擄掠的人才。這件任務十分簡單,本王要你兩日後在情花塢的擂台上,刺殺皇帝李泫。”
他居然將刺殺皇帝這種天誅地滅的事,定義為‘十分簡單’?
楚翹愕然了一秒,一張小臉便是冷沉下來:“九叔若真要殺李泫,根本不必費如此心機,爺將阿梔公主**拿來競拍,難道不是為了引出拜幽人,為何又要讓翹去刺殺李泫。還有,為何是在競花擂台上?”
“拜幽人生性狡猾又謹慎,本王即便以阿梔公主為由,也未必能引出他們的太子景憂。”楚緋夜輕輕地勾了一下唇角,睨著她,“本王從頭到尾就沒想過拿阿梔公主引他——而是你。”
楚翹輕鎖眉頭看著他,“和翹有什麽關係?”
楚緋夜微微笑著替她解答:“他在軍營那晚,為了你不顧性命,你說若是他得知你遭本王逼迫去刺殺李泫,而本王還設下陷阱等著楚國公來跳,借他們拜幽人的手鏟除本王這顆心頭恨,你與你父親並楚家那幫子人都要被扣下一個弑君謀反、萬劫不複的罪名,他會不會袖手旁觀?”
他擷下一朵海棠花,手指撥亂鮮豔的花瓣,似乎漫不經心地說:“美麗的花兒總歸可以迷惑人的心智,他已為著你連命都肯豁出去,便會為了你再次拋下他拜幽太子肩負的重任,他一定會出現,並來阻止你。”
楚翹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在腦子裏飛快地整理著思緒,十秒鍾之後她用一種暗歎的目光看著楚緋夜。
還能說什麽,這人的心思之狡猾堪比狐狸還勝。
怪不得姬三娘非得要她來試衣裳,原來那衣裳本就是為她所做。
“在軍營那一刻,璟幽的確對我以命相護,但不代表他就一定會再次為我不顧他的使命,否則……”否則那日璟幽也不會遲疑。
楚翹淡淡地道:“翹答應了。”
楚緋夜挑了一下眉:“你不擔心本王賣了你,讓你萬劫不複?”
楚翹嗤地一聲道:“既然九叔叔將這些都告訴了翹,也就是說,讓翹刺殺李泫別有目的,並非是想置我於死地,再借我楚國公之女身份連累我那位父親。”
況且她不信他真會如此對她,若要推她入火坑,也犯不著助她練功了。
楚緋夜頗有些讚賞地看著她,慢慢地說道:“若不是今時今日本王舍不得輕易毀了你,這會子你已經是本王掌中亡魂,你這丫頭真真比狐狸還精。”
再精也沒他這位千歲爺精。
隻怕此時璟幽和他的人已經得到一些情報,誤以為楚緋夜的目的實則是想假借他們拜幽人的手,來對付楚國公。
然而實際上,楚緋夜的目的,依然是要引出璟幽這位太子。
盡管沒承認,但楚翹心裏卻很猶豫,璟幽是真的極有可能會出現,依照璟幽的性子也必然是獨自暗中前來。
拜幽人一旦察覺,定會派人馬來護璟幽,如此恰中了楚緋夜下懷。
楚翹看著楚緋夜,眸光莫測地眯了起來,淡淡地問道:“如果九叔叔隻是為了要殺掉拜幽太子,大可以一早除掉璟幽,哪怕是錯殺。莫非……九叔叔還另有目的?”
“殺掉他們的太子固然重要,他們的景憂太子還活著,拜幽人就一日不會放棄希望。”楚緋夜的唇角勾起一絲弧度,“你這丫頭真是精得讓人又愛又恨,不錯,本王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希望能借此機會引出一條藏在幕後的‘蛇’。”
“幕後的蛇?難道九叔叔指的,並不是拜幽人?”
“拜幽人固然厲害,能在淪亡後依然保存著一股不弱的實力,這麽多年不論如何打壓他們,他們的實力仍舊如瘋長的野草隻增不減。拜幽人暗中散落我雲溪各地,建立各種秘密組織,試圖為複辟做準備,本王花費七年時間,終究沒法子鏟除他們。”
他起身走過來,將手中那朵海棠花輕輕別在她鬢角,“他們能如此堅固的紮根在我雲溪,背後沒有一股龐大勢力協助,他們根本不可能有今日複仇的機會。”
“九叔叔的意思是,在雲溪有一股不弱的勢力,勾結外敵,出賣雲溪,幫助拜幽人複國?”
“正是。但是否為勾結外敵,出賣朝廷還無法定論。”
“原來如此。”
楚翹深深地擰了擰眉,誰能想到一樁看似簡單的青樓公主**拍賣,背後如此複雜。
“這一切的計劃,都不過源於軍營那晚,璟幽對我的以命相護,這才是九叔叔的籌碼對麽。”
“本王的籌碼的確是他對你的在乎,並且本王可以篤定他一定會來,大概連丫頭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對他來說充滿了怎樣的誘惑力。怎麽,透過本王又感動了麽,他在乎你又如何,他終究是一個不可能棄得掉自己身份的亡國太子,牽絆他的不止是整個拜幽子民的未來,還有他的那些無法割舍的親情,他越是在乎你,你反而越加威脅到他的性命,他那麽個人,自然是將你看得極重,久而久之,他隻會在家國情義與你之間痛苦浮沉,矛盾不堪。”
楚緋夜將楚翹睡得淩亂的發絲,輕輕挽於她腦後,撫過她鬢角那朵讓他覺得人比花嬌的海棠花,“本王相信,這些他都有考慮過,可他還是不夠相信你,所以才會獨自離去,選擇一個人承受。”
他嗤笑著說,“偏偏你就是他的劫數……一旦知你身陷囹圄,他所有的矛盾掙紮,都會在瞬間傾斜到你的這邊。但凡他相信你一點,三日後的情花塢一策,本王都要落空。”
他這話的意思是,但凡璟幽相信她一些,相信她不會如此輕易被人操控,或許就會理智的去細想這背後的事情,而不是衝動的跑去情花塢。
可璟幽的對手,卻恰恰是楚緋夜,是雲溪千歲爺,簡直是天下第一大魔頭。
幾個人麵對楚緋夜這樣敵手,還能夠保持足夠冷靜。
楚翹有些冷汗涔涔地看著楚緋夜,他言語之間的絹狂邪魅和操控一切的強大自信讓人不寒而栗,他將人看得如此透徹,透徹到讓人心生畏怖。
楚翹心中暗歎,語氣冰涼地道:“爺把這些都告訴我,就不怕翹通風報信,或從中作梗?畢竟璟幽對我有恩有情,哪怕是看在朋友一場,翹也不可坐視不理。況且爺還沒良心的拿我來當籌碼,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倒是我欠著他。”
楚緋夜幽幽地笑看著她,“你若有本事出本王的千歲府,自可去通風報信,就怕你出了千歲府,也沒法子找到他們的落腳點,這麽些年,連本王都查不到蛛絲馬跡。初二那日若你有能耐助他解圍,本王自然也不會怪你,咱們就拭目以待。”
“你簡直是條千年老狐狸!”楚翹切切地從牙縫裏擠出句話來。
楚緋夜嫵媚地一笑,施施然往外走去,“小樹子,還不趕緊奉茶端水上早點,滾進來伺候人。”
跨出去之前還對她回眸一笑,“爺晚上再來陪丫頭你床上解悶兒,小樹子這廝若有個不聽話的,隻管虐他就是。”
小樹子一聽淚流滿麵,爺您真是夠殘忍的,誰不知您這侄女跟咱犯衝啊。
楚翹試著跟到門口,便被白霜白風手底下的一群護衛擋著。
小樹子領著奴才魚貫進來,端茶奉水上早膳,苦哈哈地表情看起來比死還難看。
楚翹算是看透這千年老狐狸的騷氣和本事了。
她走回臥室,往那凳上一坐,沉積了冷怒的眸子,睨向木小叔:“公公,站那遠做什麽,走近些,難道咱還會吃了你不成。”
木小叔心裏一咯噔,直覺地不妙。這丫頭瞧著是要把不痛快發泄在他身上呢。
……
轉眼三天後,十月初二。
在白霜白風,並千歲王府那些宛如鬼將天兵般的高手護衛看守下,楚翹自然沒能走得出千歲府。
一大清早的,姬三娘便出現在她麵前,姬三娘精心打扮了一番畫上了濃豔的妝容,越發地風流韻致,美豔風情,鬢角還別了一朵碩大的睡牡丹,笑盈盈又大喇喇地瞅著楚翹。
“姑奶奶,起了吧,老娘得花費半天的時間將你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改頭換麵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