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漸漸明亮起來,初生的太陽將那溫暖一點點的把山穀包圍起來。風還在刮著,拂過樹林,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哭泣。
陽光灑在了李暮晨身上,將他淒慘的樣子暴露了出來。他的四周一片焦黑,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然而看那黑漆漆的膠狀物才知道,那是李暮晨的血。不是平常的紅色,而是腥氣衝天的黑色,黑的讓人發寒。
所有被那黑血碰到的東西都已經枯萎了,變的又黑又臭。李暮晨的小腹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的傷口,那傷口上不停有黑血冒出,還伴著一縷縷黑煙升起。
“吱……吱……”小邪努力拍著翅膀,說什麽也不讓淚流滿臉的婦人過去。
“大……大嬸……你別……別過來,有毒。小……小……小邪,你以後……要照顧……照顧好自己,不要讓人欺你。你……你也不……不要殺人。我……我就要去見我爹娘了,我好……好冷。”李暮晨努力的掙開眼,看了那婦人跟小邪一眼,然後又無力的閉上雙眼。這一刻,李暮晨感覺自己要死了。跟以往不同,李暮晨並沒有感覺到多大的痛楚。一切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暮晨,你不能死,不能死。”那婦人攤坐在地,大聲哭喊出來。那種撕心的痛在婦人的心裏回轉,好似她丈夫死時一般的感覺。她與李暮晨相處才短短一日,卻已將他當作自己的骨肉吧。也許是出於同情吧,也許是出於對李暮晨勇鬥怪物而生出的佩服吧。
“爹……娘……孩兒……孩兒來了,你們等我……不要走。”李暮晨的手往那虛空抓了抓,臉上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看起來卻是那般淒涼。
“吱……吱……”小邪撲到了李暮晨懷裏,一顆金色的淚珠從小邪的眼中劃了出來,落在李暮晨的傷口之上。
這是小邪的本命元氣所化的淚珠,本具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可是它滴落在李暮晨的傷口上,隻化作一道金煙,什麽奇跡也沒有發生。
小邪愣愣的看著李暮晨,它怎麽也不相信李暮晨就要死了。這個跟自己相處了七年頭的少年,這個曾經救過自己的少年,這個把自己當成一個朋友來看待的少年,這個再一次救自己而奮不顧身的少年。
如果不是小邪被那妖猴給捉住了,如果不是李暮晨為了解救小邪,如果不是李暮晨將那匕首刺入妖猴眼中,死的就是小邪。
“吱……”小邪高飛而起,衝向一塊巨石。
“束”
高空之中突然飄來一個聲音,好似晨鍾墓鼓般,讓人心靈一抖,清明無比。
“沒想到你這小妖竟有這份生死相隨之意。也罷,貧道就破一次例吧。”一個身著黃色道袍的道人從那空中飄飛而下,落到了李暮晨的身邊。
“神仙顯靈,救您救救這孩子罷。”那婦人衝著道人不停的磕著頭,磕到頭破血流也渾不覺痛。
那道人看了一眼李暮晨,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轉身對婦人說道:“施主,得罪了。”說著手指一點,一道黃光從指間閃了出去,打到婦人身上,那婦人立馬軟倒在地。
“沒想到你這孩子竟然毒死了這妖物,若放在平日,我青絕留你不得。可這禍事也是因貧道而起,貧道不能置身事外。”那道人用手探了探李暮晨的鼻息,隨即又將一個藥丸放入李暮晨口中。
“沒想到你身上竟然有這麽多種毒,也不知是什麽歹毒之人如此狠心的把你變成這樣?不過,你這孩子本是大富大貴之命,一生平安且長壽,怎會倫落到這般境地。難道是貧道初修道法,觀人之術還太粗淺,故而看不出其中玄奧。”那道人捋了捋須,自言自語道。
這道人正是那玄赫的師弟青絕,當年他被他大師兄所傷,被一修真門派的前輩救了去。那前輩高人見那青絕渾身金光閃動,知道那是功德金光,於是收下了青絕為徒,並治好他已被刺瞎的雙眼,傳於他道術。原本這青絕不論如何也成不了大氣,可是他之前是天下聞名的神醫,醫人無數,一身功德無量。修習道法沒有天劫之災,所以他那師傅就強行注入了千年修為給那青絕,成就了他的元嬰之身。
三年前,青絕受命下山曆練,遇上一隻有千年道行的蛇妖跟千年道行的猴妖,當下就出手收服那兩隻妖物。可不曾料到,那兩隻妖物見有道人前來,冰釋前嫌一起合力對付剛剛出山的青絕。青絕力不敵,被那兩隻妖物傷了神魂,隻好先行遁走。
可他沒想到,他前腳一走,那猴妖就趁機發難,出手擊殺那蛇妖想要得到蛇妖的妖元成就自己。那蛇妖也不是善茬,拚了最後的力氣將那妖元與自己的毒元結合,雖然被那猴妖得逞,卻落得個身中巨毒的下場。
那妖猴在三年前逃到了這王家村,依靠吸食活人精血而恢複元氣。可他卻是萬萬沒料到在這裏遇上了毒人李暮晨,更沒想到會死在李暮晨的手上。本來那妖猴自從中了蛇毒之後逢毒必逃,可他哪還料到小邪早悄悄跟上他了。
等到青絕養好傷尋到妖猴時,卻是現在這般一副景象。
“咳……咳。”
“孩子,你醒了。”趙青絕見那李暮晨已醒來,俯身將李暮晨扶了起來。
“爺爺,你是判官麽?可不可以讓我見見爹娘,我好想他們。”李暮晨以為自己身處地府之中,於是抱著那道人苦苦哀求道。
“傻孩子,這光天化日哪來的判官。”趙青絕揉了揉李暮晨的頭,幽然歎道。
“我……還沒死麽?”李暮晨詫異道。
“若不是你還有一絲生氣,貧道也無力回天。對了孩子,你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毒?”青絕看了一眼神情木然的李暮晨,搖了搖頭。
“你為什麽要救我,我好不容易才見到我爹我娘,你把他們還來。”李暮晨哭喊著揮舞拳頭往青絕身上招乎,一臉絕望之色。
“你為何這般作賤自己,人死不能複生,你爹娘若看到你這般模樣定會生氣。”趙青絕也不阻擋李暮晨對自己的打罵,沉聲喝道。原本他就知道那李暮晨已心生求死之心,卻不知道他是因為雙親亡故而心生死誌。
李暮晨被這喝聲嚇住了,停下了動作。心裏滿是爹娘的音容笑貌,已及他們臨終前囑咐自己要好好活著的情景,不由的氣急攻心,哇的噴出一道血箭。
青絕滿意的看了看李暮晨,如果這道血箭不出那麽李暮晨的病就永遠都好不了。青絕將手掌貼於李暮晨胸前,將他的氣息理了理,才開口道:“孩子,不管你爹娘是如何亡去,但是他們卻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若你都死了,還能有誰記得他們曾經來過這世上,曾經相伴過。孩子,你且不可妄生輕生之意,這是對你父母的大不孝。”
“爺爺,我記下了。我會好好活著,活的好好的。”李暮晨腦子裏不停的響著趙青絕的那句話:若你都死了,還能有誰記得他們曾經來過這世上,曾經相伴過。
是啊,如果他們唯一的親人都死人,那還有誰會記得他們,還能有誰為他們除去墳頭的雜草,還能有誰在清明時節為他們祭奠。
“活著,我要活著……”李暮晨在心中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論如何都要活著。
“孩子,你知道便好。你身上的巨毒太多太雜,雖然貧道不知道你為何能活到今日,但是此毒一日不解你就無法正常生活。如果我那師兄玄赫不墮入毒道,或許你還有一線希望。”趙青絕看了看目光漸漸清明的李暮晨,略帶惋惜的說道。
“爺爺,您說的可是毒魔玄赫?”李暮晨心裏一驚,看了那道人一眼。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玄赫口中常提到的師弟,更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趙青絕救的。
“怎麽?你認識我那師兄?”
“不認識,隻是聽說過。”李暮晨對於玄赫跟他們師兄弟間的恩怨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如果被青絕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是玄赫的傑作會是什麽結果。
“你不願說也罷,不過貧道要告訴你,離那玄赫遠點。他已經不在是當年的詭醫玄赫了,如果不是我們修真之人不得對凡人動手,我那師兄早已煙消雲散了。”青絕從李暮晨的表情中猜到自己的師兄應該就是造成這孩子身負萬種巨毒的元凶,也猜的出李暮晨跟自己師兄關係不一般。不過既然李暮晨不說,他也不會多問。修道之人本就要撇清這凡世之情,能不管就不會多管。
“我記住了,爺爺你能告訴我小邪在哪麽?”李暮晨見自己的心思被識破,不好意思的埋下頭。
“你說那蝠妖麽,他被貧道收了。”
“什麽?小邪怎麽可能是蝠妖?”李暮晨瞪大了眼,一臉不相信的看著趙青絕。
“不錯,它是一隻有了一百多年修為的小妖。”青絕捋了捋須,緩聲回答道。
“爺爺,你放了它吧。我向您保證,不會讓它傷人的。”李暮晨初聽是被嚇到了,任誰得知自己相伴七年的小夥伴是妖怪都會嚇一跳吧。可是就算它是妖又如何呢,它還是自己相依為命了七年的小邪。這一份感情,李暮晨怎麽都割舍不下。
青絕看了看李暮晨眼裏的真誠,開口說道:“好吧,看在它對你誓死相隨的份上我就不為難於它了。不過你要答應貧道,這一生不得用毒禍害人間,更不得縱容妖物為害人間。如若不然,貧道追到天崖海角也將你們誅於劍下。”
“我李暮晨立誓,此生絕不傷害無辜,更不會讓小邪為禍人間。”李暮晨跪地起誓,稚嫩的臉上滿是莊重之色。
“好了,我還有事就不在此地久留了。孩子,你記住,要好好活著。”青絕不知從哪把小邪給變了出來交於李暮晨,摸了摸他的頭,招來飛劍,化作一道華光直射蒼穹。
李暮晨呆立在地,喃喃自語道:“這就是仙神麽?我可不可以像他一樣,飛天遁地,遨遊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