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郊外。

龍越聯係柳青傑後,柳青傑給他的地方,就是這一道劍亭處,讓他靜候在此,安家的人會著空來約見。

此處樹木繁茂,草原漫布,但距離燕京中心荒無人煙,以至於幾天以來,都沒見過有任何的旁人路過。

這樣也好。

免得波及無辜。

龍越閉目養神,吐息養氣,如果細細觀察,便能發現龍越的每一次呼吸,都有淡薄的白霧出現。

青玄七葉花一直在他的體內,這種絕地誕生的絕物,本就霸道至極,加之有三千年壽命,能控製周遭萬物生靈,將生靈的靈氣納為己用。

安麒麟花費十年,用了不知多少材料才布下的千裏納血陣,同樣的效果,龍越現在抬手就能做到,甚至能做到更加精細,更加輕易。

龍越起眸。

柳青傑讓他一人前來,不帶任何隨從,也不能通知其他人。

這擺了明,會是一場鴻門宴。

不過他想要看看,柳青傑這個安家代言人,能玩出什麽花招。

更要借機,摸摸安家的底。

畢竟,自己的母親,仍在安家的手中!

龍越重新閉眼吐息,就如此端坐著,靜候等待。

直至第一天深夜,柳青傑急急忙忙跑來,說安家族內有事,需要晚些到來。

第二天,柳青傑帶著幾道豐盛的食物,再度道歉,說是安家的事情還未處理完,還需要龍越多等一會。

龍越瞥了柳青傑一眼,沒有吃他帶來的美食。

隻是臨柳青傑走前,讓他隔日帶份新報紙來。

第三天,借口一如既往,龍越多少已經猜到了。

不過是擺譜,一來彰顯自身的高貴,二來刻意折磨貶低他,讓他幹等。

隻不過,這一次柳青傑來時,帶來的報紙,卻讓龍越怵地一滯。

天荒事發!

西北那道門接近死線。

再往後退萬米,就是門,是神州!

蕭城臨危受命,任新西北總指,率領抗擊!

幾行大字,羅列在報紙的最首頁。

龍越手指有些僵硬,久久沒翻開下一頁。

柳青傑看龍越這副模樣,心中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但嘴裏還是道:“龍將,你還是吃些吧,你又不是辟穀的仙人,三天不吃不喝,會垮的。”

柳青傑說著,還嚐了一口,確定其中沒毒。

但龍越隻是抵著報紙,許久沉默。

他相信,哪怕沒有他領首,他十年來培養出的鐵血,也能守住這道門。

這也是媒體首次授權能傳遞門外戰況。

以往,為了安穩民心,內院都會將信息全部攔下。

但這一次,不出意外,正是蕭城為了讓民間看清自己的才能與戰功,特立獨行,私自允許媒體將事情公開。

在世人看來。

自幾代人奮鬥後,神州世間和平,風調雨順幾十年,不曾有半點紛爭。

但,哪有什麽歲月靜好?

西北之外,無時無刻都有外敵,虎視眈眈地覬覦著神州這塊肥肉。

曆經幾代先驅者,直至這一棒,移交龍越手中。

這一條線,這一道門,未曾有過被攻破的一天。

龍越深深閉上眼,呼吸極為罕見的難以平息。

“蕭城,你最好是名副其實。”

除開門線外。

還有他的百萬鐵血手足!

天荒的險惡,用文字描述,永遠是冰山一角。

隻有身處荒漠疆外的人,才能明白,此處艱險困難。

每一場仗,每一次出征,都要寫好遺書,把腦袋別在腰上!

如此,才能打造一支王者之師!

龍越見過太多的斯人已逝。

但唯有這一次,他心境不穩了。

一連四天,也就是龍越離開的第七天。

報紙上的刊登,都訴說著蕭城的領首何等優秀,屢建戰功,甚至下達最高指令,要直搗黃龍,直接根除這外敵的老巢!永除禍患!

此舉一出,民間歡呼雀躍,高聲大呼燕騎之王的名字。

但,當龍越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眼瞳微縮,喉頭一停。

他在位十年,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外敵的根源,到底有多深!加之天荒地勢險惡,峽穀低穀叢生!根本不適合深入!

蕭城此舉,無異於狂妄自大!

這會害死無數人的!

龍越雙目死死盯著報紙上,那蕭城風光萬丈的照片。

正逢此時,天色漸暗,厚重的黑雲自天際線邊蠶食而來,仿佛要將目光所視盡皆吞沒。

“冬雨,有些少見啊。”柳青傑仰望著天空,不知緣故地說道一聲。

猛烈的雨點打在劍亭上,好像要把磚瓦都敲碎。

“還會是雷雨。”

龍越幾道呼吸間,平複下心情,將報紙折好,仿佛口袋,隨後負手而立,閉目聽雨。

滴答。

滴答。

滴答。

伴隨著雨幕,淺薄的白霧蔓起。

輕重不一的腳步聲自四周忽然傳來,像是來找地避雨。

隨後,七道各異的身影,有的撐著黑色的傘,有的幹脆暴露在雨幕中,任由雨滴浸濕,盡顯豪邁。

他們陸續出現在視野中,將劍亭包圍在內。

以一老人為首,最先抬起步,準備往劍亭走來。

但就聽,龍越閉目低首,森然吐出一句話。

“今天龍某心情不好,誰再往前走一步,我殺誰。”

一句話,令撫劍持傘老者,半隻腳停留在空中,愣是沒有往前多走半步!

第七天。

一場罕見的冬雨降下,不出數分鍾就化作狂風驟雨,伴著逐漸深冬的嚴寒,溫度驟降至零下,風如實質刀刃一般,抽打得樹木都要折斷。

按安麒麟吩咐。

七位年壽不知幾何的老怪,如約而至。

隻是他們剛至劍亭,就聽見亭中的一人大肆出言。

“誰往前走一步,就殺誰?好狂的小兒啊!”

雲霧輕開,露出幾道殺意極重的側臉!

為首者,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嫗,身穿簡潔布衣。

“老嫗幾十年不出世,未曾想現在的年輕人,原來都如此目中無人了嗎?”

“往前走一步,你就要殺人?”

這一番話,引得其他幾人都心中不屑。

你一等死的小兒,竟然敢在這大放厥詞!

莫不是自身修為不夠,看不出他們的身份?

“莫急,既然小友心情不好,那就先平息會,且讓老夫為你介紹一下。”

撫劍持傘老者順了順胡須。

直至此時,雲霧退開百米,柳青傑瞪眼一看,終於看清楚這七人的模樣,呼吸都下意識停了下來。

“金刀萬人屠,羅霸。曾憑一柄金刀一次屠殺萬人,以血鑄刀,手中金刀無物不劈,刀下不曾留生。”

羅霸身高足有兩米,宛若一頭活熊,上衣鬆垮,露出滿是傷痕的胸膛,肌肉虯結於一身,眼中隻留凶光,純粹無比。

“蘭台秘女,李英。身懷異術,來去無蹤,內院曾通緝找尋她數十次,未曾有過半次成功。”

李英就是先前譏諷龍越狂妄的老嫗,雖然看上去年邁半僵,但單憑氣勢與城府,卻還在羅霸之上。

“這位是德迦達摩,以一身金剛修為橫練天下,靜若天地,百物不撼。”

老者所指,是一個精瘦的男人,他麵相五六十左右,雙手合十,身披金色袈裟,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位是玄蛇馭者,年輕時獲得天機,飼養三頭玄蛇,有真龍之相,壽元不可探。”

老者微微側開一步。

就見這位麵相陰冷的老怪先是踏足數米虛空,但等柳青傑瞪眼看清楚後才發現,這個老怪的腳下,竟然踩著一頭有三個頭的大蛇!

這三頭玄蛇體型比猛虎還要大上幾倍,三個舌頭吐信不斷,黑色的豎瞳死死盯著龍越,似要將他生吞為止。

“清風老祖,練了百年的養氣功夫,在這一方麵無人可比,兩袖清風更是可禦萬物。”

清風老祖雖然身姿有幾分仙風道骨,但麵相卻極為醜陋,五官幾近擰在了一起,周身本該飄散的清風,不知是什麽原因,卻仿佛帶著點點猩紅。

“這最後一位,小友肯定等了很久了。”

“安家老仆,擁有安家底蘊,壽元難測,想必你肯定有不少問題,想要與安家交談,這位老仆,正好能滿足你的要求。”

這老仆不屑地嗤笑一聲,眉目輕啟的瞬間,隻有殺意,而非有半點與龍越和談的意思。

“至於老夫,就不多自我介紹了,不過是一練劍的罷了。”

撫劍老者哈哈一笑,倒顯幾分豪邁。

柳青傑雖然用盡全力,都無法看清楚這七人的實力底蘊,但他十分確定,這七人無一例外,全都是抱丹天師之境的存在!

“金刀羅霸,秘女李英,德迦達摩,玄蛇馭者,清風老祖,安家老仆,撫劍老者。”

“我的天......七位抱丹!”

柳青傑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陣仗!

雖然幾天前在安家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七人的存在,但當時的他還跪在安麒麟麵前,不敢抬頭,沒有看清這七人的模樣。

如今正眼相看,他隻覺得深深地恐懼!

若是這七人直奔他而來,他恐怕連站直雙腿都做不到!

“這些就是安家的幫手嗎?”

完全出乎柳青傑意料的,龍越的聲音竟然沒有一絲波動,情緒漠然道。

柳青傑連忙露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連連搖頭,驚叫道:“我不清楚啊,安家隻告訴我還需要再等,但沒有告訴我有其他人會來。”

但柳青傑此時的心裏卻是更為震驚。

七位百年抱丹當麵,這個偽君子居然還有如此鎮靜?

龍越默不作聲。

而劍亭外,已經殺氣四溢!

“聽麒麟子說,你有一門禦劍神通,可仗劍萬裏,縱橫神州,怎麽,不見你佩劍?”撫劍老者將雨傘微微收好。

“殺你們,需要用劍嗎?”龍越垂首。

“好膽!”

金刀萬人屠羅霸當場震吼一聲,手上的金刀蜂鳴不斷,顯然是渴望沐浴鮮血!

聽這家夥的意思,是明知這是一場鴻門宴,還來赴會,甚至連劍都不帶。

這是看不起他們啊!

“老怪我活了一百三十載,沒見過這麽狂的人!”玄蛇馭者嘖嘖一笑,道。

“不過,我等正道皆是活了一百載有餘,圍攻於你,實在是太不公平。”

“如果你交出絕世武學與那飛劍神通,並立下血契,發誓永生為安家之奴,我等皆是正道,大可饒你一命。”

清風老祖滿口正氣,但賊眉鼠眼中的貪婪何有半點潛藏。

“甘願做安麒麟的走狗,就不要再把正道二字掛在嘴邊。”

“你們,不配。”

龍越眼簾抬起,其中眸光森然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