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還活著
我輕手輕腳地拉開門,斂聲屏氣,發現原本守在門外的那兩個大漢居然不在,門外空空如也,就不怕我趁這夜黑風高開溜麽?
事實證明我還是太天真了點,那二人並未如我預料的擅離職守,反而正在嚴格執行媚無雙的命令——我看見隔壁透過來的淡淡光亮,走近幾步,伸手戳破窗紙,那兩名猙獰大漢此刻分外賣力,拚命地折磨著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兒。
我看得眉頭心頭全然蹙起,又聽得妖嬈一聲:“阿大阿二,再給她多加幾根針,我就不信這死丫頭能跟我一倔到底!嗬,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當朝皇後,我就實話實說了吧,就算他天王老子來了我也絕不手抖!”
這是獨屬媚無雙的聲音,魅惑,妖冶,卻毫無善意,紮到心裏會疼。
當真為了賺錢不擇手段麽,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折騰人,未免也太敬業了。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哪來的衝動,一個沒忍住就奮力推開門闖了進去——心想著,這次總該不是騙局了吧。
媚無雙被我驚動,轉頭看著我冷冷道:“你跑進來做什麽?”
而那阿大阿二倆壯漢估計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絲毫不為我所動,依舊抓著大把大把的細針紮進那女子的身體,一下又一下,鐵麵無情。地上癱瘓著的女子已然被弄得半死不活,連喊叫之聲都消失了。
我咬著唇將視線從地上女子身上轉回來,換了一張逢迎笑臉對媚無雙說道:“無雙姐,你可別怪我多管閑事,這邊聲音太鬧騰,我在隔壁睡不安呢!”
“喔?那你想怎麽辦呢?”
這媚無雙的智慧和眼力果真稱得上無雙,我就那麽挑眉一笑她便猜中我心思。於是我也就不跟她打啞謎了,湊過去拉著她的衣袖,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她瞬間眉眼開笑,甚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藍澤啊藍澤,我媚無雙還真是揀了個大寶貝呢,你放心,姐姐我會好好栽培你,來日當個花魁不也是難事,隻要你聽話就行。”眸光流轉生輝,縱然隻點了盞油燈亦映得她風姿卓越。
“無雙姐你早早歇息去吧,這兒的事就交給我好了。”我衝她眨眨眼道。
媚無雙叫那兩人停了手,帶著他們走出房,我正急著要上前查看那女子的傷勢,就聽到一聲“慢著!”。
我詫異地回頭,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反悔了?
媚無雙踏了回來,先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然後對我說:“藍澤,你得換個花名,以後就叫邀月吧,如何?”聲音和緩,倒叫我有些吃驚。
我立馬點頭,“都聽無雙姐的。”
她笑笑,轉身離開,還帶上了門。我心想她是討厭我名字中的“藍”字吧,這般拐彎抹角起什麽花名,還不是為了她自己。不過我自是不會長久待在這鬼地方,管它邀星星邀月亮邀太陽的!
回過神我趕緊走過去扶起趴在地上的女子,她發絲淩亂著,還沾著因劇痛而逼出的汗水,著實看得人心疼。她緩緩睜開眼,看到我的臉後眼神一閃,露出不可思議地神色。
我一怔,怎麽是這種反應?怕嚇著她,於是我趕緊解釋道:“姑娘別怕,我是來幫你的,能起來嗎?”
我一說話她就更是抖個不停,一如見了鬼似的,身子不由往後挪了挪。
我臉上僵硬了一下,難不成我比那媚無雙還瘮人?竟怕成這樣……著實打擊我的自信心了。
她這樣我也不好再逼他,就蹲在她身旁看著她。她緩了緩後終於鬆了口氣,盯了我好半晌才開口說話,聲音像帶著某種確認,輕輕道:“婁藍阿澤,你……你還活著……”
這下輪到我受驚了,我心中一梗,顫顫道:“你、你是……”婁藍阿澤——這個名字,世間有幾人這般喚過?往事之風如一股氣流襲入胸膛,酸澀之意瞬時湧上來,叫人無法阻擋。
在我發怔的這段時間裏,那女子將臉上的亂發拂開,露出完整的精巧麵龐,直直刺痛我的雙眼,“萱、萱兒……”我顫巍巍地試探著喚道。
她笑笑,“阿澤,我真的很開心,你竟然還活著……”她笑得那般溫柔醉人,眼淚從她剔透的眸中刷刷滴落。
此情此景,我還能做什麽,撲通一聲衝上前抱住她急喘道:“萱兒我終於看到你了,我又看到你了……”兒時唯一的玩伴,兒時唯一不會嫌棄我的瘋病的人,兒時陪我度過漫長煎熬的人……東國大將軍之女兼太子妃——陸萱兒。
她身體僵了僵,我差點忘了她才被那倆混蛋施以酷刑正痛著,於是趕忙放開她,扶著她的慢慢坐到床上。
兩雙淚眼相視了許久,多年不見,萱兒已出落得如此大方,櫻紅的唇一如年少,眉眼柔和若水,除了歲月留下的些微成熟感,她的變化不算大。
“阿澤,你漂亮了。”她伸手碰上我的臉頰,“我還記得你兒時的模樣,變了許多,但是我仍是一眼認出你,屬於你的眼神未曾改變半分。”萱兒的眼神晶亮了許多。
我輕輕抓住她的手,上麵布滿尖針細孔,密密麻麻,透出紅點之色,慘不忍睹。“他們真是畜生不如,對你下此狠手,萱兒咱們一定要逃出去,到時讓太子哥哥帶兵來抓了他們!”我忿忿道。
萱兒臉色忽然煞白,略顯慌張地望著我道:“你怎麽還稱他太子哥哥?如今他承襲皇位,已是無人可及的天子,高高在上不可觸碰,嗬……”說到後麵卻變了神色,飽含冷意。
我聽得糊塗了,疑惑道:“他現在是皇上了?”
“你不知道麽,他已登基快兩年了,對了阿澤,你明明還活著,為什麽你爹會向外宣布你的死訊?”她滿臉疑色。
我更是滿臉不可置信,先忽略了太子哥哥的事,心慌慌道:“什麽叫我爹向外宣布了我的死訊?”
難怪她先前一直強調“你還活著”,敢情她以為我死了,這也就不難解釋她看見我像看見鬼一樣了。
莫不是我出來太久阿爹尋不到,便想當然的以為我遭遇不測命喪黃泉了?這未免也太不像他婁丞相的個性了,何況我出來的這一個多月來並未聽到任何關於婁丞相尋女的消息,萱兒她是不是在宮裏呆太久糊塗了。
“太久遠的事,不提也罷,我知道你還活著就好,對了阿澤,你怎麽也在這青樓裏?”她問道。
我正要答話,一個黑衣人破窗而入,油燈瞬時被滅,一柄長劍悄無聲息地抵在了我胸前,來得太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