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就是那個從我玉棺中逃跑的畜牲?”藍雪湖反應奇快,抬腳將虛弱的我從地上挑起拖到身後,鉗製我的手臂不給一點反抗的機會。
“哎哎哎——說話禮貌些,你我初次見麵,沒必要罵人吧?”李元寺大搖大擺走進密室,隨意得就像自己的地盤。
藍雪湖感覺到了他的無禮,臉上表情十分可怕:“在我眼中,所有人都是畜牲!”他恨恨說。
李元寺撇著嘴訕笑道:“何苦這麽不友好呢?大家都是人嘛,誰想做豬做狗做畜牲?我實在不願把你當畜牲看,可你要是一定把我當畜牲看,我也不客氣了!”他目光一凜,高喝道:“將這孩子交給我!否則對你不客氣!”
藍雪湖不屑冷笑,泰然反問道:“好大的口氣,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對我不客氣?”
說著將我猛地向空中拋起,同時向李元寺發掌進攻,李元寺也毫不退讓,運氣凝神對抗。兩人你來我往,上天入地地鬥了起來。
最令人稱奇的是在我即將墜地的瞬間藍雪湖還能分(和諧)身有術,穩穩將我托起滾到一邊,再投入與李元寺的酣鬥中。雖然我不大懂得武功招式,但旁觀了一陣,發現李元寺的招數變化十分多端,招路之雜,令人堪奇,一會兒是拳,一會兒是掌,一會兒變鷹爪,一會兒又用上短兵刃,而藍雪湖卻招式單一,僅以雙掌相擋,隻占據室內一角,任憑李元寺如何騙誘,就是不為所動。他背臨石牆,僅雙掌護體,無論李元寺怎麽試圖攻入,都能使得滴水不漏,乍看上去李元寺的氣勢更強些,但看得久了,才發現藍雪湖才是綿遠悠長,更能力持。又戰了一陣,李元寺的心焦漸漸露出端倪,明顯出現了破綻,藍雪湖抓住轉瞬時機,狠發一掌,將李元寺彈到對麵牆壁,落地後隨即嘔出一口血痰,氣喘籲籲。
藍雪湖收掌冷笑:“你這畜牲根本不是我對手,有自知之明的話就招出背後指使你的人來!”
李元寺狠擦了一下嘴角道:“你這魔頭人人得而誅之,不過本大爺此時沒有那功夫收拾你,我隻要將那孩子帶走!”
藍雪湖莞爾一笑:“嗬嗬,你要帶走他我就偏不遂你心意!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聖水宮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
李元寺從地上爬起來向前大跨了一步,藍雪湖連忙架掌護體,凝神靜聽,李元寺隨即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原來你也害怕!你是怕我還有其他幫手吧!”
藍雪湖果真緊張了起來:“江家人也來了嗎?你剛才提到江臨風,他果真沒有死?”
李元寺看了我一眼道:“當然,他哪那麽容易被砍頭?也隻有那傻瓜才會相信——說到這裏我倒要謝你,幸虧有你的人看著,否則那傻瓜要死要活的,我一個人可按他不住,何況,你還為他解了毒,我替臨風謝你!”
藍雪湖思忖了一下,忽而臉色大變:“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江臨風他是故意派你將他送給我,目的就是為此人解毒?”
“正是。”李元寺嚴肅說道,“能解龍涎之毒的隻有你,能救他的也隻有你。”
藍雪湖問:“這都是江臨風安排的?”
“是,不過,這餿主意卻是我出的,看來結果不錯,小六子喝了你的聖水氣色好多了——藍雪湖,那聖水,那血,還真有效,怪不得當年江老太爺要將你關起來,一關就關了那麽多年…”李元寺又靠近了些,沉聲說道,“你是他的寶貝!”
此話一出,藍雪湖大驚失色:“等等!你,你怎麽知道我的血就是聖水?!這件事隻有江石攀那老東西一人才知,難道是他告訴你的?他連自己的家人都瞞著,怎麽會透露給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李元寺淡淡一笑:“我不是什麽人——李元寺是我的大名,江臨風是我的鐵杆哥們兒,說來慚愧,他身上有幾根汗毛我都數得清,關係好得沒話說!”說完他促狹衝我挑了挑眉毛,咧嘴憨笑。
藍雪湖忽然有些失常,喃喃道:“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對外人提起的…”
李元寺趁機悄悄走到角落將我扶起,一點點朝門口移動,藍雪湖突然問道:“你去過玉素山?”
李元寺為了敷衍他,連連點頭:“當然當然,我跟臨風好得沒話說,他的老窩我怎能不大駕光臨?”
藍雪湖又問:“在那裏常住過?”
“常住。哎你這不是浪費口舌嗎,我大老遠去一趟能不多住幾日?”
“那,那你有沒有去過後山禁地?”藍雪湖的聲音有些顫抖。
李元寺搖搖頭:“後山禁地我可不敢闖,要出人命的,臨風的爺爺不曉得有多凶,發現了是要倒大黴的!”
藍雪湖失望地哦了一聲,垂下頭,神情落寞,對我們的監視大大放鬆了。
成功已經勝利在望,李元寺忍不住向我伸出兩根手指頭,眯起眼睛笑成一線天,哪知剛一邁腿就聽藍雪湖在背後長籲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唉,雖然我該死——可六月,看在我為你解毒的份上,你走之後,幫我問問江家人…小江他到底還活著嗎?如果他活著,勞煩你請人給我捎個口信,就算他不見我,隻要他安好,我就安好,如果他…死了,你就不用捎信給我了,我再等他三年——不知等了多少個三年了啊,我真不想等了,一個三年又一個三年,等得人也疲了,倦了,鬥夠了,爭夠了,不想再等了,最後一個三年就當還了我對他的承諾,三年後不想再等,我會和這座聖水宮一起消亡,這地下,埋了好多的炸藥,毀掉一個宮,很容易…”
李元寺的腳步突然停止下來,遲疑了片刻,轉身質問道:“藍雪湖,你活著就是為了等他?你活著,不是為了天下第一,讓所有人都不敢欺負你嗎?”
藍雪湖默默地搖著頭,將身體靠在玉石棺上,修長的手指在上麵慢慢劃著,光與影的折射在他美麗的臉上跳著靈動的舞蹈,反而讓他更顯蕭瑟:“天下第一有多孤獨?我嚐夠了孤獨的滋味,不想再嚐了。以為江家欠我一個人情就利用龍涎來還嗎?果然是一舉兩得啊,既解了毒又滿足我的願望,李元寺,你倒想得周全,江臨風有你這麽個朋友是他的福分…可是我現在不想要了,什麽天下第一?我說著玩兒的,騙騙人的,嗬嗬。”
李元寺眼神複雜,欲言又止,想了片刻,終於還是抱起我大踏步向外走去。
“李大哥,三少爺他真的沒死?”離開藍雪湖那裏我不甘心地問。
李元寺狠狠點頭:“沒死!真的沒死!他在穀外等你!”
我興奮道:“他也來了?他為什麽不親自來?”問完後我便後悔了,他來隻有危險,藍雪湖很厲害,他也未必打得贏。
李元寺不說話,隻是悶頭趕路,宮內的路線他似乎很熟,從沒奪走一個彎路一個岔路,真是奇怪,一路上竟然如入無人之境,出宮的路也出奇地順暢。
“小仙呢?”我忽然想起江小仙,不知他是否安然得救。
“你放心,他沒事,已經被我救出去了。”
“李大哥,我覺得奇怪啊,”我還是沒忍住,說出了心中的擔憂,“藍雪湖他怎麽肯這麽輕易放過我們?他那麽恨江家人,怎麽會放過我們?會不會暗中進行了埋伏?”
“不會,”他肯定說道,“藍雪湖這個人雖然偏執,但還是說到做到的,他說放了我們,就是放了我們。”
“哦,李大哥,你似乎很了解他。”我忽然心疼起來,藍雪湖為人不好,以自己做引子殘害了許多人,但說不清楚為什麽,我就是沒辦法將他一恨到底,大概是對小江的執著和他可憐的身世與我引起共鳴的緣故吧,對他更多的,隻有同情和憐惜。
李元寺又是沉默。
“那個小江,不知還在不在江家?”或許是江臨風還活著的消息奏效,我思如泉湧,又想起小江,假若這個人能及時出現,這江湖上將會少一個殺人魔頭,多一個藍雪湖。
“大概不在了。”李元寺低聲說。
“李大哥,你見過小江?”
“哦…沒,沒見過,隻是聽說過…似乎有這麽個人…”他突然支吾起來,閃爍其詞,顯然,他該了解一些內情。
“李大哥,如果你認識小江就幫幫藍雪湖吧,我了解他此時的心情,遭遇了那麽多悲慘的事,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不能讓他沒希望啊,假使三年後小江仍不出現,他很可能就對自己說到做到了,自殺的話就太可憐了!”
李元寺悶悶地將我放下換了個姿勢背,“你還是想想自己吧,見了臨風要怎麽說。”他提醒道。
我伏在他的肩上,感受著他背上傳來的溫暖,鼻子一陣陣發酸,不知是為前方即將與江臨風見麵而高興,還是為身後藍雪湖的孤獨終了而難過。
我抽著鼻子摟緊了李元寺,隻聽他問:“怎麽?高興得哭鼻子了?”
我搖搖頭,將頭窩在他頸窩裏不語。
僵默了許久後他又變得活潑起來,與我開著各種玩笑,在星野裏,我看見路上我們的影子,高低不平,深淺不一,路那麽長,又那麽短,仿佛無盡頭似的,總也找不到終點的方向。
不得已打斷了他的興致,我小聲說:
“李大哥,你的身上…有桃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