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江家人少,江石攀被石灰蒙瞎了眼睛,江嘯天拿著皇帝,江小仙拿著我,雖然有展燕南、鐵心之一行十幾個人,但畢竟寡不敵眾,十幾個人要對付兩千人,何況敵方還有陸祁雲、鐵煥之這等高手在,更是騎虎難下,潰不成當。
出賣江臨風的當然是陸祁雲,否則,江臨風一行早抓了皇帝跑路了。
此時身陷泥淖,獨江臨風一人尚是自由身,混亂中仍搶了那皇帝做人質,與陸祁雲對峙:“放人!不然殺皇帝!”
陸祁雲嘿嘿冷笑,斜眼一瞄被己方抓到的排成一排的敵方人質,刻意伸出手指高聲逐一數過,“一、二、三、…十五!江臨風,我這裏有十五個你的人,你卻用一個交換這麽多的人物,我豈不是蝕了本?”
江臨風有些不解,將皇帝又架在刀刃上重申道:“皇帝這條狗命別說用十幾個,就是十幾萬個也不為過吧!”
“哈哈哈——”陸祁雲仰天大笑,“連你也說是狗命了,我何苦為了狗命賣命?要了這十幾條命可比要那一條讓我快活得多!”
江臨風一怔:“你難道…!”
“不錯!”陸祁雲麵色一怔,凜然道,“什麽鬼皇帝我才不在乎!我助你入宮就是要親眼見你美夢破滅,如今你已身在懸崖身不由己,不想跳已是不能了!”
江臨風忙問:“方才你為何又急於保護皇帝?”
陸祁雲挑了挑眉毛,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一絲謔笑:“方才是同你隨意玩玩,你殺不殺他與我又何幹?你殺了他,就來承擔叛逆罪名,將來天涯海角也逃不脫被追殺的命運,你不殺他他早晚也會被逼退位,當朝有多少皇子們覬覦著皇帝寶座?何況這皇帝老兒整天不思朝政,隻專心打坐煉丹,——這也多虧了你,朝野上下怨聲載道,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更好,你殺了他,或者擄去他,馬上就有新皇帝登基,自有另一番天地,曾經滄海,誰還有心去追究一個不得人心的天子?一朝天子一朝臣罷了!”
說罷他麵色一板,來到江石攀背後,抬腿朝那腿窩狠踹了下去,江石攀被捆成了一坨,站立不住摔倒在地上。為了防止他震斷鐵鏈,陸祁雲特意纏上了用雪山天池裏千年藕絲製成的“藕連環”,又用鐵鏈被五匹馬向五個方向拉扯著,且點了他死穴,讓他動彈不得。
江石攀應聲而跪,目不得視,但聲音卻發得出,狠狠地罵道:“陸霄霆的崽子!你最好別讓老夫活命,否則老夫定要追殺你到天涯海角,將你碎屍萬段!不!不僅是你,還有你那混賬老爹陸霄霆,老夫要挖開他的墳,將他的骨頭撒落到四麵八方,讓他死後也被千人踩,萬人賤!”
陸祁雲黑起臉,怒不可遏地扒下他衣物,用馬鞭往他身上招呼,頓時血花四濺,江石攀死穴被點不能運用天罡真氣護體,背上被打得皮開肉綻,吊在五方繩索織成的大網間淩亂地晃著。
隨後,陸祁雲將刀架到他後脖頸,大叫道:“快向我爹認錯!”
江石攀晃了晃頭,冷笑道:“向你爹認錯?錯什麽?認什麽?當年你爹來尋我比武,丟了性命那是自找,技不如人就休怪自己薄命!”
陸祁雲咬緊牙關將刀唰地橫向前一切,“噗”地一聲,江石攀的脖子立刻斷成了兩截,血頃刻噴湧向天空,染紅了黑夜。
“爺爺——”江嘯天和江臨風同時叫了出來,那血尚自噴湧著,陸祁雲的刀就來到了江嘯天的脖頸,“哈哈哈,痛快痛快!風哥,這戲碼好看嗎?你痛苦嗎?想哭嗎?親眼目睹親人被斬,感覺一定很有趣吧?哦對了,我忘了,方才你交代過,江石攀這老東西的死活與你不相幹,我佩服你這六親不認的冷血性情,不如咱們索性玩到徹底吧——”
他回過頭抓起江嘯天的發頂,露出喉結將刀放了上去:“他呢?別告訴我你也不認他,風哥,你這大哥對你情深一片,已到了走火入魔登峰造極的境地,我歎不如,天下再找不出這樣第二人了吧,他呢?你也打算不認?”
江臨風咬緊了牙關:“是!我恨他!巴不得你替我殺他解恨,他死了就沒有人再糾纏於我,我不知有多愜意快活!你殺吧,盡管殺吧!”
除了江嘯天每個人都知道江臨風是故意把話說絕,因為知道陸祁雲的目標在於除掉江臨風最重要的人進而達到報複目的,所以江臨風越是與哪個恩斷義絕,那個人不被殺害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想江嘯天也是明白的,但他此刻迷失了心魄,眼神發直,表情呆滯,恨恨地瞪著江臨風,被他罵得愈凶狠,那神情就愈是詭異,他戰栗著,逐漸地仿佛變了個人,驟然癡笑起來:“嗬嗬嗬嗬嗬嗬——你恨我,你終究還是恨我,風弟,風弟…”
江臨風無暇顧及他的變化,隻盼陸祁雲快快將他放棄,便又多了幾句無情之言,果然,陸祁雲似有猶疑,刀緩緩抬離開了半寸,正當他打算撤刀之時,江嘯天突然大叫了一聲:“風弟!我對你,我對你——”一句話未說完便奮力向前一挺,陸祁雲不敢放刀,被他自撞了上去,竟切入頸中一寸有餘的深度,倒在地上時,猶未氣絕,張著口,還似有話未竟,抽搐了許久,眼眶裏淌下了兩行濁淚後,含恨而亡。
畢竟手足,任是江臨風,也大現悲戚之色,忘著死也不肯闔上怨目的江嘯天,眯起了雙目,自言自語道:“這又是何苦?我本是想救你的…”
一旁的江小仙卻目光一轉,對江臨風冷冷喊道:“三叔!你欠我的!你兩次讓我沒了父親!”
江臨風微微一震,隨即點了點頭:“嗯,是我不好!我欠你的!你這就來找我報仇吧!”
江小仙聳了聳眉,既而不語。
陸祁雲已殺得眼紅,又砍了幾個隨行之人,接著輪到了水金玉。
水金玉哀絕地看著鐵心之,顫抖著喚著鐵心之的名字,鐵心之不忍看她,向陸祁雲懇求道:“二哥,不要殺她!”
陸祁雲反而將刀迎上:“隻要跟江家有瓜葛的,都該殺!她可是與江臨風有不清白過往的,這樣的女人你也要?”
鐵心之隻道無法與他溝通,便轉過身向觀戰的鐵謙公和鐵煥之下了跪:“爹、大哥,心之自知愧對於鐵家,隻是我雖有過,但還是鐵家的子嗣,這女子是我今生唯一所愛之人,如果她死,心之也不能苟活,求爹和大哥看在心之這個不肖子的薄麵上放過她,要怎麽處置任憑您們裁奪,心之不敢有二話!隻是求您了爹——放過她!放過她!我保證與她…與她,從此恩斷義絕!”說完嘭嘭嘭連磕了三個響頭。
水金玉愕然,絕望地看著他,睫毛眨也不眨。
鐵煥之不忍,去征詢鐵謙公的目光,見鐵謙公並不為之所動,自己也不敢下命令,思忖了片刻向陸祁雲請道:“二弟,我看…不如且先慢下刀,殺了這女子也沒什麽打緊,不急在這一刻。”
陸祁雲冷笑道:“我最恨有情人之人,什麽情不情的,聽著就讓人膩煩、可笑!大哥和義父最恨他為了此女子投叛敵軍嗎?那她便是罪魁禍首,殺而後快!”刹那舉刀,他沒有再猶疑,手起刀落,利落地斬了下去。
鐵心之大叫著向後倒去,竟震迷了過去,鐵煥之連忙上前將他抱起放到了馬上,對陸祁雲說:“二弟,你要怎麽報仇我不管,但是皇帝要活著,小六——”他嘎然住口,似乎意識到自己話裏的不妥,看了看我,改口道:“但是六月這奴才也不可殺。”
陸祁雲挑起一邊眉,斜睨著他:“為—什—麽?”
大概找不到更好的理由,鐵煥之有些尷尬:“你殺他無益,還不如使喚使喚,正巧我那….缺個奉茶的奴才,不如你讓他…咳咳——”說到後來鐵煥之瞥到陸祈雲掛霜的臉,咳了兩聲,終於沒了下文。
“大哥,”陸祈雲冷笑道:“大哥的奴才成千上萬,為何偏要他?我看大哥是另有所圖吧?”
“嗐,你多慮了。”鐵煥之瞟了我一眼,臉色不大好。
“哼。”陸祈雲將我和江小仙扯了過來,一手扼住一個,衝著江臨風揚了揚下巴,故意緊著嗓子說道:“風哥,我這裏還剩兩個,看在我大哥求情的份上隻能留下一個,你來選吧,要我留下誰?”
江臨風嘴角微微一搐:“什麽意思?”
陸祈雲偏過腦袋將我和江小仙輪流瞧了瞧,笑道:“意思就是,你要江小少爺活命,那麽小奴才就得死,若要小奴才活命,江小少爺就不能留,這道難題我不能解,還是你來解吧。”
江臨風微微一怔,看看我又看看江小仙,一時竟無法取舍,斷然道:“兩個都要留!”
陸祈雲嘿嘿一笑:“那可不成,你太貪心了,想了一個又一個,對付你這麽貪心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想無可想,念無可念,讓你嚐嚐失去的痛苦,你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痛苦…”
陸祈雲有些激動,抓著我衣領的手不停地顫動著,想那操手的心又自痛了吧。
江臨風歎了一聲,凝神望了他半晌,忽然將那皇帝推向了前,扔下手裏的刀,溫柔地喚了一聲:“雲兒——”
陸祁雲猛地一顫,赫然抬頭,但見他向他微微地笑:“雲兒,我今日且叫你一聲‘雲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確曾癡迷於你,深愛於你,為你那身鐵錚錚的男兒傲骨而折服,那正是我所沒有的啊——你煞費苦心那麽多,明中暗裏都周旋到了,就是為了等今天這一步吧?…”他微微撇了瞥嘴角,莫名浮上一絲憂苦:“這麽多年來,我始終是你心頭上的死結,當年江家對不起你,你恨了這麽多年,我也內疚了這麽多年,說愛你,卻又想著別人…難怪你恨我,難怪你恨我…”他無意間望向了我,那是一張負疚的臉。
“‘為恨而行善,為愛而行惡,終無所得。自以為萬裏江山,清風兩袖,到頭來卻是欠債無數,無可為償’,這便是我潦草渾噩的一生,這樣你還嫉妒嗎?覺得它燦爛光輝嗎?不,我最恨自己,因為從未明白過,我是這麽蠢,這麽蠢…如今你讓我選,他們一個是江家的最後血脈,一個是我最對不起的人,要哪個做我的冤魂都不能,不如給你個選擇,除去他們,隻有我一個——”
他突然雙膝著地,將衣襟向兩旁扯開,坦出胸膛,用手指點到心口的位置:“祁雲,‘萬箭穿心’的刑罰,夠解恨你心頭之恨嗎?”
陸祁雲咬緊了雙腮,繃緊了臉部的肌肉,那線條一根根虯結成塊,讓他看起來凶險萬分,憤怒叢生,他怒吼道:“不夠!”
“那怎樣才夠?”江臨風淡然。
陸祈雲將嘴唇咬得發青:“要你生不如死!”
江臨風淒然一笑:“那好辦。”言罷從懷裏掏出一個樽形的透明玉瓶,隻有雞蛋大小,打開瓶蓋,隱約有奇香飄過。
“這是爺爺閉關半年才研製出的新式□□:‘花容玉蠱’,聽名字你大概就能猜到這是一種什麽毒,它是提煉一百種劇毒植物的花粉和花蜜製成,甜香醉人,可是隻要吃下一口,不出須臾,中毒者的五髒六腑就會被□□液化,肚子裏隻剩一涸血水,而中毒者的體表看不出任何傷痕,但是臉孔卻十分‘好看’,液化了的髒器化成的血水會從眼睛、鼻孔、嘴巴、耳朵和皮下間滲出,看起來就像上了妝的美人臉,故稱作‘花容’,實在是最貼切不過了。”
陸祈雲冷冷道:“那便怎樣?你還想著找機會給我下毒?”
江臨風苦笑著搖頭:“事到如今,我怎會再害你?你且好好回憶一番,我又何時加害過你?為了補償你,連對我最心愛的人也不曾手軟…”
他看向我,臉色是愧對,緩緩說道:“如今是該還債的時刻了。”
我預感不好,拚命大叫著,試圖掙脫陸祈雲的鉗製,同時向他哀求著:“雲少爺!雲少爺!你快製止他,他要服毒!他要服毒啊!”
陸祈雲並不理睬我,疑惑地盯著江臨風手中的那個小瓶:“你騙誰?這東西恐怕隻是你的一個道具吧!什麽‘花容玉蠱’,我看你根本不敢吞它!”
江臨風笑了笑,麵色一正,對江小仙肅然道:“仙兒答應我一件事!”
江小仙鎮定自若:“三叔請交待。”
江臨風說:“我死以後,不可尋仇,不可江湖上再樹敵,回到玉素山將所有製毒物品全部銷毀,從此立下祖訓,江家後人永不用毒,永不為患武林!”
江小仙拚命點頭,眼睛紅了:“仙兒謹記三叔教誨!不報仇!不樹敵!不用毒!不為患江湖!”
江臨風滿意地點點頭,歎了口氣,將目光一凜,將那“花容玉蠱”悉數灌了下去。
所有人均等待著,等待著…等著看那豔絕天下的花容與玉貌的出世。
鴉雀無聲。鴉雀無聲。
唯一有聲的,就是自己心髒的跳聲。
如果這是一場人生枉戲,那就快讓它鳴鑼結束吧,如果這是一場拂曉殘夢,那就快讓雞啼天明吧,我隻有他,我隻要他,怎可失去他,怎能沒有他….
“片刻”,不知這片刻是多少刻,夠不夠說上一萬次“不要死”,“我愛你”,“我是真心愛你”?夠不夠給他明白我的機會?
片刻,多麽希望片刻即是永久。
他微笑著,麵色平靜,漸漸地,那笑逐漸擴大。他無恙。
陸祁雲揚起了刀,被欺騙一樣的受傷:“我就知道,你騙我!那根本不是□□!我就知道!”憤怒中,他毫不猶豫將刀逼向了我。
“我要在你麵前殺了他!殺了他!”
瘋狂了,因為相信了那個謊言?
江臨風平心靜氣的笑著,不帶一絲中毒氣象:“祁雲..你知道的…你下不了手…”
陸祁雲一呆,刹那間,我們都看到了從江臨風嘴裏噴出的火紅的猩雲——他躬起了背,劇烈地咳著,撫住了胸口,萬分艱難地呼吸著空氣。臉孔低了下去,低到讓我無法注視,低了好久好久,我以為他不會再抬頭,讓我最後看看那絕美的容顏,那天下無雙的“花容”。
我已喊不出他的名字,因為所有的淚水全部堵塞在了咽喉,哭已無望。
□□已經起作用了。
他用雙手撐著地麵,喉嚨裏傳來汩汩的響動,然後是雪地裏——此時已積滿了厚厚的雪,白雪皚皚,一望無際,他的血滴在雪上,一滴一滴,一朵一朵,像瞬間開滿大地的血色薔薇,是刺目的猩紅,又是絕美的江山圖畫。
然後,他拚命昂起了頭,臉的底色是慘白,其餘卻上了顏色,紅豔不可方物,像夜色裏涕血的杜鵑,為愛而悲啼的可憐生物。
他的臉到處橫陳著血色的河流,淹沒了他本該明朗的表情,可我知道,那是最溫柔最動情的他,他轉向我,言語像開在柔軟唇峰上的花——
“小奴才…告訴…我..你的…名字…”
“臨風,臨風…”我驚惶無措著,隻知喚他的名。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執著地問。
“…我,我叫…六月…我娘六月生下我…那時的天氣好熱…她遭了許多罪..便叫我作…六月….我叫六月…我叫六月…”
我淚如泉湧,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嘔出更多的血,卻束手無策。清醒地意識到,這次不是玩笑,不是陰謀,我的愛,惟一的愛,正慢慢死去。
“嗯…六月…好聽的名字…隻是…你忘了自己的姓…你姓江…姓江…”在漫天冰凍的血色中,他的笑異常溫暖,猶勝春日。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掙脫了陸祈雲的手,或許根本是他也被撼動,刻意失了手放我去見他最後一麵。
雪地裏滿是我滾爬的淩亂痕跡,“臨風!臨風!”
我忘情所以的撲入他的懷中,用衣袖去擦他臉上的血,他是個清俊潔淨的人,如何允許被汙染了容貌?
我擦拭著,努力擦拭著,可就像我留不住他逐漸消逝的生命,那些血跡越來越多,怎麽也擦不完,也許是心中最重的傷口,永無愈合的寧日。
“別…擦…了…”他再度吐出了大口鮮血,連我一並染上,然後虛弱地環抱著我,在我耳邊輕聲說:“記得…你對我…說過…愛?”
我渾身一顫,哽咽著:“嘴上沒說,可是在心中說了一千次、一萬次!我愛您少爺,深深愛著您,六月愛您,很愛很愛…很愛很愛…”我將頭埋進他的胸膛,滾熱的胸膛。
他微微歎口氣,淺淺一笑:“唉…我好像…還是沒還得清…”
抬起手指,拂了拂我臉上的淚:“放心…我死了…他就不會…殺你了…”
“我不要你死!讓他去殺好了,讓我去死!”在他的懷裏,我像一隻雛鳥,沒有了母鳥的庇護,隻能抖成一團。原來,在他麵前我永遠都不會有勇氣,愛他也好,恨他也好。
“…隻能是…一次…隻說…一次…我……愛……..”
“臨風!——臨風啊——————!!!”
更多的血湧出,睫毛快速翕動著,瞳孔已然散亂,看不清青瞳,惟有那碎片般的慘白和血紅,他的身體緩緩向後倒去,緊攥我的手驟然鬆開,終不能動。
仿佛夢一場。一切都遠走了,不再來,不再來。
拂曉,天邊露出一絲光亮,打散了這片殘夢。
這天是臘月二十又三,小年夜,天降瑞雪,年曆上書,今日為吉日,宜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