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那麽恨他嗎?”

董傾城看著盛天淩,不知道這份恨意,要怎麽,才會消盡。

“恨他,盛太太,我不恨他,我覺得他可憐。”

背負了大半輩子的枷鎖,也許,自從那個叫做蘇清河的女人死後。他就再也沒有辦法去愛別人了,甚至是,失去了愛的能力。

“盛太太,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放下這一切?”

董傾城默默的點了點頭。

逝者已逝,老頭子可能會說假話。但是這一次,他的話,董傾城卻相信。

蘇清河背叛在先,雖然老頭子和她的愛情可圈可點。但是,她總歸是先給了老頭子希望。

後來的盛天淩的親生父親,同樣也應該為蘇清河的死亡負責。

他明明知道那是弟弟的愛人,橫刀奪愛就是不對。

是,在愛情裏麵,沒有對錯。

感情的世界裏,相愛了就是無可阻止的。但是,也不能不顧忌倫理。

弟弟即將要娶的女子,身為大哥,橫插一腳,本就不道德。

而這一切,最終,卻讓盛天淩來承受。

董傾城覺得盛天淩很可憐,小時候不能得到完整的愛,長大了還要承擔這份恨意和責任。

“我恨了他二十多年,突然一下他告訴我真相是這樣,我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他雖然很專製,可是,我依舊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

在我的心裏,反抗他,恨他,甚至要報複他。可我一直,當他是我的父親。”

盛天淩抬起頭,看向窗外,目光深遠。

這一瞬,董傾城看的很心疼。

“讓大家都冷靜一下吧。”

糾纏了二十多年的真相,誰對誰錯,已經沒辦法評判。

而且,即便是分出個對錯,又能怎麽樣?

改變得了現在的現狀嗎?

盛天淩從未見過親生父親,在他的記憶裏。隻有盛正華這個讓他恨了二十多年的父親,卻沒有那個橫刀奪愛的男人的一點影子。

盛天淩很想去怪那個跟自己能夠在親子鑒定報告上寫出親生父子四個字的男人。

怪他軟弱,怪他無能。

保護不了自己所愛的女人,保護不了自己的兒子。

可是,盛天淩腦海中,連這樣一個人模糊的記憶都沒有。

母親的對錯,同樣無法去分清楚。

愛?亦或是背叛,都已經無法言說。

人死為大,死了十多年。

“盛先生,抽個時間,把媽媽的骨灰下葬了吧。下葬之前,讓老頭子再見一麵吧。”

保存著骨灰十多年卻不肯鬆手的人,那份感情,是愛是恨,同樣是說不清楚的。

也許,老頭子至今,最放不下的,便是那個叫做蘇清河的女子了。

盛天淩點了點頭,是該下葬了。

兩天後,盛天淩和董傾城兩人一身黑色外套,帶著骨灰盒,來到了VIP病房。

這兩天中,盛天淩和董傾城都沒有來看過他。

安靜和孤獨,讓老頭子徹底的意識到,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在盛天淩的控製下,除了盛天淩說他可以見的人,他才能見。

莫菲菲身為他的妻子,呆在他的身邊照顧,卻讓他感覺不到半分的溫暖。

這種感覺,讓人感覺到崩潰。

蘇清河的事情,盛正華不會跟莫菲菲將。

而這兩天,在他腦子裏麵盤旋的,隻有蘇清河年輕時候的身影。

那麽深刻的記憶,讓他至今能夠記清楚蘇清河的一顰一笑。

莫菲菲照顧的很好,可是,盛正華卻不高興。

他想見盛天淩一麵,但是,卻不想主動提出來。

他在等,等盛天淩會主動來看他。

在等,盛天淩永遠不會來看他。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他都會接受。

可是,為什麽,對盛天淩全心想要控製,現在,卻那麽的期待呢?

連自己的親生兒子,盛天益,他都沒有那麽的思念。

或許,是這個孩子,從小都是自己一手帶大的,所以……

或許,是因為蘇清河吧。

他把對她的愛、恨全部都轉嫁到了盛天淩的身上。

是那麽的在乎,那麽的在意。蘇清河已經不再了,他唯一的願望,已經簡單到了隻想輕輕的抓住一些影子而已。

唯獨盛天淩的身上,才有蘇清河的影子啊。

“正華,天淩一會兒要過來看你。”

莫菲菲接到董傾城的電話之後,便跟盛正華說了。

盛正華一聽,頓時有些愣。

是嗎?

盛天淩還願意來看他?真的假的?

盛正華愣了幾秒之後,回過神來,眼神頓時一亮。不過,因為莫菲菲還在身邊,他並沒有表現的太急切。

而是使勁的壓製住心中的期待,盡力表現的冷漠而又不屑。

當盛天淩和董傾城踏足進門的時候,盛正華卻第一眼看到了盛天淩手中抱著的那個當初被莫菲菲偷出去的骨灰壇子。

那是他這麽多年來,最用心保存的物件。

那裏麵,是他最心愛女人的骨灰。

“我……我當初的威脅,是清清曾說,她死後,讓我把她的骨灰撒進大海。”

他知道,那是蘇清河的氣話。

她多次尋死,每一次被救過來,都會說這一句話。

並非是她想要屍骨無存,而是,她不甘心被盛正華囚禁。不甘心讓他一輩子不放自己自由。

既然身前沒有自由,那就在死後,自由好了。

“我要讓媽媽入土為安,今天帶來,隻是想讓你們道別。”

盛天淩把骨灰壇親手遞到了盛正華的手中。

他相信,盛正華即便是再怎麽樣,也不會對骨灰做什麽。

更何況,現在盛正華也做不了什麽。

把骨灰壇交給了老頭子,董傾城和盛天淩就出去等著了。

手中抱著骨灰壇,盛正華差一點就流淚了。

“蘇清河啊蘇清河,你連死,都要折磨我這麽多年。到底上輩子,我欠了你什麽?”

盛正華終究還是忍不住,抱著骨灰壇子哭了起來。

終究,還是要分別了。

他原本留著蘇清河的骨灰,就是為了在自己死去的那一天,把自己的骨灰,也裝進這個壇子裏麵,埋葬在一起。

那樣,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樁夙願。

可是現在,蘇清河已經要先走一步了。

“他到底哪一點,比我好,到底是哪一點,寧願你選擇為他而死也不肯再回頭跟我結婚?清清,你知道你有多麽殘忍嗎?”

這一刻,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盛正華,王者一般存在的男人,真的老了。

從前,即便是房間裏麵沒有別的人,他也絕對不會這麽輕易的釋放自己的情緒。

倒是現在,抱著蘇清河的骨灰,哭的像個孩子。

盛天淩沒有給老頭子太多的時間。

半個小時後,他和董傾城帶走了骨灰,送去埋葬。

墓園和墳地,都是早就已經選好的。

所以,入土蓋棺,埋葬,一切很快就搞定。

為蘇清河送行的人,不多,死前她就已經沒有多少朋友。

時間過去了十多年,又能有多少人還記得她呢?

所以,除了幾個親人外,便沒有別的人了。

盛天淩、董傾城,還有董傾城的兩閨蜜,夜白衣和藍薇薇。

這兩人都是特地趕過來的。

親人,也就盛天淩的外公。

蘇清河的母親也去世的挺早的,倒是盛天淩的那個不為人知的小姨,因為身份關係,不能來送行了。

董傾城和盛天淩兩人一起上前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然後站到一邊。讓夜白衣和藍薇薇也送了一束花,倒是盛天淩的外公,站在那兒,久久沒有動作。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盛天淩平靜的說道。

他沒有看任何人,像是對著空氣在說話一樣。

倒是老爺子,低垂著頭,歎了一口氣,最後說:“清荷的事情,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那麽傻。

那個時候,我常年不在國內,她母親多病,妹妹又太小。

她說出去工作,過自己平凡的生活,我也沒在意。

後來說交了男朋友,要結婚,我為她特意空出了時間準備趕回來為她舉辦婚禮。

可她後來卻突然說不結婚了。

我沒在意那麽多,結果就是之後,就成了那樣。”

老爺子很難過,可是,難過又能如何?

終究是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可憐的清荷,去世的時候,身邊隻有你這麽一個孩子。”

盛天淩當真是無話可說了,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親生父親的事的?”

盛天淩這次回頭,看著老爺子問道。

“我不知道他是你的父親,隻是懷疑過。天淩,盛正華那邊,你想怎麽處理?”

“他已經癱瘓了,精神也崩潰了。等他情況在穩定一些,他高興去療養院就去療養院,高興回盛家大宅就回盛家大宅。

我會盡一個兒子的義務,贍養他直到他辭世的那一天。”

這樣的回答,倒是令老爺子震驚了一下。

那樣水火不容的父子兩,真的可以如此相處嗎?

“你真的可以這樣對他,也就罷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

“我知道。”

盛天淩和老爺子說話的時候,藍薇薇和夜白衣也被真相給震驚到了。

沒想到,盛天淩看似風光,結果還有這樣的身世。

和盛正華的關係,是那樣的微妙。

有情亦有很多的恨。

不是親生父子,卻有著如同親生父子一樣,割不斷的一些親情。

“天涼了,夏天過去的這麽快,好好照顧你媳婦的身體。過段時間,你們有了寶寶,日子就更有希望了。”

老爺子看著不遠處的董傾城,臉上又多了一絲放心的笑意。

“我知道的。”

“孩子跟你姓還是跟你媳婦姓?”

老爺子忽然想起這個問題來。

“有差別嗎?”

盛天淩看著老爺子問道。

“哦,好像是沒有什麽差別,不過,當年你媽媽也跟她母親姓的。”

“嗯。”盛天淩應了一聲,又說:“反正,孩子應該不會跟你姓,你就不用太操心了。沒事兒的時候,回去多練練,身體強壯,以後說不定還能讓你多帶帶你的金孫。”

聽到前半句話的時候,老爺子臉都黑了。

不過後麵這句話,他喜歡。

頓時,臉上露出一抹笑。笑著看著墓碑,然後笑容又消失,心中輕輕的說了一句:“清荷,你放心吧。爸還能幫你看著兒子,看著孫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