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國偉無聲嗤笑一下,反問回來,“那你呢,想法變了嗎?”
賀臨西聽他這話,眼底的疲倦壓不住的跳了出來,“我沒變。”
“那就……按我們商量好的辦吧,我看你臉色不大好,咱們回賓館再說吧……臨西,”呂國偉忽然輕聲,“這個除夕,我們三個人就好好的過一次吧,最後一次了。”
賀臨西抿著嘴唇,又往廚房門口看了眼,隨後轉眸深深地看著呂國偉,“好,過完年我先和呂粒說咱們離婚的事情,我會說清楚的。”
呂國偉無語,他覺得再也沒什麽能說的了。
幾米之外的廚房裏。
呂粒站在廚房的窗邊上看著爸媽一起離開走遠,心裏那份沒著沒落的感覺愈發強烈起來,她沒忍住小聲歎了口氣。
林寂坐在她身後的一把木椅子上,正低頭看著手機上收到的新微信,聽到呂粒的歎息聲,他抬頭看過來,呂粒小小的身影自帶落寞效果落在他眼裏。
林寂覺得,呂粒和父母的這次團聚並沒讓她感覺到踏實,好像還反而更加滿懷心事起來。
呂粒在他的注視下突然轉過身,臉上一瞬間的迷茫困惑分外清晰。
林寂無聲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心口那裏一刺一刺地疼了幾下。
他愣了下,還沒來得及仔細體會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生理反應,呂粒已經換了笑臉朝他走過來。
“我爸媽走了,我也要走了,你呢。”呂粒問林寂。
林寂把手機放回衣兜裏,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呂粒問,“是回賓館嗎?”
呂粒搖頭,隨後又點點頭,“我不回賓館,不過說回賓館也對,我要去咱們住的賓館對麵,想去看一個人。”
林寂順著她的話想了下,沒大明白她的意思。
宋奕辰這時換了衣服走過來,他正好聽到呂粒剛才說的,就看著林寂等著聽他怎麽說。宋奕辰原本打算下班之後再和林寂聊一下,可看眼前的情形就暫時沒出聲。
呂粒也沒多解釋,“你要是不馬上回賓館,那我就先走了。”她說完又看了眼宋奕辰,“走了。”
宋奕辰把呂粒送到廚房門口,看著她走遠了才扭頭去瞅林寂,“哥,你不回賓館啊?”
林寂臉色平靜的走過來,“不回,我想在鎮上轉轉。”
“那我,陪你?”宋奕辰試探著問了句。
“走吧。”
兩個人從天樂宮後門離開,沿著白天宋奕辰去藥店的路線往前走,經過劉叔開的藥店門口時,宋奕辰給林寂特意指了下,告訴他那就是遇上那兩個講英語男人的地方。
林寂隨意的看了眼藥店,嘴上問宋奕辰去奉天考試的事情準備得怎麽樣了,好像並不打算在那兩個男人的事情上多用時間。
宋奕辰回答他,“差不多了,最難的房子問題,粒子姐也幫我解決了,剩下的就都好辦了……哥,真的太感謝你和粒子姐了。”
林寂微微一笑,聽宋奕辰提起呂粒,他眼神不由自主就往七寶賓館的方向瞥了眼,不知道她現在走到哪了。
她要去見的,到底是什麽人。
“哥,”宋奕辰看林寂沒接他的話,就察言觀色叫了他一聲,“你不用擔心粒子姐,她在鎮上呆了這麽久,經常一個人來回走,鎮上這個時間還挺安全的。”
林寂抿了下唇,“粒子姐,經常一個人嗎?”
宋奕辰點頭,“反正我看見她的時候,基本都是自己一個人,也不怎麽跟攝製組那些人一起,就連跟賀導一起的時候都不多。”
“我看她跟你倒是挺熟的……我記著,十年前我們來寫生那會兒,”林寂說著一轉眸,眼神冷著盯住宋奕辰的眼睛,“那會兒,你和小白姐姐也格外親近吧,她從學校帶過來的那些零食,都分給你了。”
怎麽突然就說起小白姐姐了,小白姐姐已經殉職不在了……宋奕辰迎上林寂看他的目光,抬手去撓自己的後腦勺,這是他心裏起疑時的慣常反應。
林寂知道他這個反應點兒,看在眼裏也不覺得如何,繼續看著宋奕辰等他說話。
宋奕辰咂摸著林寂話裏的意思,手上撓了好幾下才放下來,低頭盯著自己腳上的舊球鞋,“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不會再出十年前那個事了。”
“嗯。”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天樂宮後門這條街上好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一直走到一頭的街口也沒碰上其他人。
“家裏的事情能處理好吧?”林寂站在街口問宋奕辰,他是想起宋奕辰父親的病情才這麽問。
宋奕辰點頭,“習慣了沒什麽,哥你放心吧,你還想往哪兒走,我給你帶路。”
林寂轉頭往七寶賓館的方向看,“我回賓館了,你也趕緊回家吧。”
——
十幾分鍾後,林寂一個人走回到了七寶賓館門口,他沒直接進去,站在賓館門口拿出手機,他給呂粒發了條微信,問她回沒回賓館。
過了兩分鍾,呂粒才回過來——還沒呢。就三個字,再沒別的。
隔著手機屏幕,林寂都能從這三個字上感受到呂粒的冷淡反應,他看著手機屏幕皺皺眉,抬起頭往七寶賓館對麵街上的另一家賓館看過去。
呂粒說她要去見一個人的地方,估計就是那兒。
林寂眯眼看著對麵好一陣兒後,才轉身回了賓館裏麵。
他上樓回到自己房間門口,掏房卡時往對麵賀臨西房間看了眼,屋裏麵似乎沒什麽動靜,可能呂粒爸媽不在房間。
林寂開門進屋,脫了外套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再出來時,就聽見門外走廊上有人說話,聲音到了他房門外變得清楚起來。
林寂坐到床邊拿毛巾擦著臉,門外的說話聲鑽進耳朵裏,很快就辨別出來是賀臨西的聲音。
“你現在馬上回來……不用說別的,馬上回來,明白嗎!”
林寂把毛巾擱在一邊的床頭櫃上,聽得出賀臨西說話的語氣並不好,感覺應該是在講手機,不知道對方是誰。
“呂粒!”房門外,賀臨西突然提高音量叫了一句。
林寂盯著房門看了一秒後,站起身朝門口走過去,很快就聽賀臨西又喊了一遍呂粒名字,語氣比之前更加不好了。
一門之隔。
賀臨西冷臉冷眼站在走廊上,耳機裏聽著手機那頭呂粒說的話,“十分鍾可以嗎!我等我爸回來了就走,就十分鍾。”
賀臨西煩躁的一閉眼,好不容易忍下去衝著女兒怒吼的衝動,再睜開眼時,她下意識往林寂緊閉的房門上瞧了眼,又把火氣往下狠狠壓了壓才開口,“呂粒,我在賓館大堂等你,就十分鍾。”
林寂雙手抱在胸前,聽完門外這一句之後,賀臨西就再沒說別的,接著就能聽到她走遠的腳步聲。
應該是去一樓等呂粒回來了。
林寂在心裏想,從搬遷現場離開的時候,賀導是跟呂國偉一起走的,現在回來的就隻有賀導一個人。
呂粒這一家人……
他正想著呂國偉去了什麽地方時,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林寂走過去拿起來一看,電話是在奉天家中養病的師父侯伯平打來的。
林寂沒急著接聽,他先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現在是晚上將近九點。
又過了一秒,他才把手機擱在了耳朵邊上,“喂,師父,這麽晚還沒休息?”
手機那頭響起一陣悶悶的咳嗽聲,聽得人心口跟著發緊,林寂不禁微微蹙眉,“師父你沒事吧,咳嗽怎麽又厲害了?”
“咳咳……沒事,就是痰多嗓子總不得勁,你還沒睡吧?”侯伯平沒什麽力氣的聲音響起來。
“還沒睡,您倒是應該休息了。”
侯伯平沒接林寂這話,“那什麽,不是我找你,是別人……你等一下。”
林寂納悶的聽著師父的話,手機那頭傳來一陣聽不清楚的說話聲之後,跟他說話的人換成了別人,“喂,聽得出我是誰吧?”
是一個中年女人溫和的聲音。
林寂眼神一眯,他當然聽得出這是誰,隻是沒想到這位會用師父的手機跟他講話。
他淡淡的彎起唇角,對手機那頭說:“好久不見了,齊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