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站到了一起。
賀臨西看著呂粒,“聽說你去縣城趕集了,有意思嗎?”
呂粒沒想到老媽已經知道她今天的去向,努力回憶了一下,去趕集這事應該隻跟林寂說過,老媽是從他那兒知道的嗎?
“搬遷小組有人在集上碰到你了,就是沒跟你打招呼。”賀臨西看出來呂粒是在尋思自己從哪知道的消息。
原來是這樣。
呂粒看著老媽,“是嗎,我都沒注意,集上人太多了,還挺有意思的,我打算以後拍一個跟這方麵有關的片子。”
賀臨西對她這個想法並沒說什麽,又盯了呂粒幾秒後,轉而去看呂國偉,“我還以為今年不會跟你一起過年了,來的這麽早。”
呂粒捏了捏握在一起的拳頭。
呂國偉淡淡一笑,“本來是要小年以後才過來,我們那邊突然進行什麽環境整治突擊行動,客棧雖然沒問題但是正好在審查那個範圍裏,就幹脆先關門了,聽說過完年四月份才能結束這事,我也想休息休息,時間正好。”
呂粒這才知道老爸開的客棧那邊的狀況,看老爸的眼神裏明顯多了幾分擔憂。她想起還在北極的時候,和老爸聊天時感覺他特別忙,估計是跟這事有關。
呂國偉看到女兒的眼神,臉上笑容馬上濃起來,“不用擔心,沒事的,就是我也想休息,然後這事正好趕上了,姑娘放心啊!要真有事,老爸還能過來跟你過年嗎?”
呂粒皺眉,說實話不是那麽相信老爸的解釋。可是一時之間,又找不出什麽追問的話,隻好拿眼神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賀臨西聽完倒是神色如常,等呂國偉跟女兒又解釋幾句後,才開口:“你那個朋友呢。”
呂國偉抬手拍拍呂粒的肩頭,眼神在賀臨西臉上一掃而過,“她先去賓館休息了,讓我給你帶好。”
呂粒抿了下嘴唇,她怎麽記著那個蘇煙是讓她替自己問候老媽的。
賀臨西剛要張嘴,她的手機響了。
看著她背身去接聽電話了,呂粒趕緊湊到老爸耳邊小聲問,“爸,你幹嘛非得帶那個蘇煙一起過來過年,我不喜歡她。”
呂粒完全直白的表達了自己對老爸那位女性朋友的不歡迎態度,問完眼神灼灼的緊盯著呂國偉,看他怎麽回答。
呂國偉一臉淡然聽著,像是料到女兒會這麽說,聽完也沒怎麽不高興,他眼神盯著賀臨西的後背,歪頭回答呂粒,“我知道你不喜歡她……我也不喜歡。”
不知道是聽到了剛才這句話,還是因為別的,反正呂國偉話音才落,聽電話的賀臨西突然一回頭,朝他看過來。
呂粒緊張的看著老媽看老爸的眼神,她挺意外聽到呂國偉剛才那個回答。
“我就在門口,你說吧……”賀臨西跟手機那頭講著話,很快又轉過身去了。
呂粒馬上轉頭瞪著老爸,“你也不喜歡,是什麽意思啊?”
呂國偉笑笑,“老爸的意思就是,我寶貝女兒擔心的那種情況,不存在的。”他說完,拿手摟住女兒。
呂粒也抬手摟住老爸的腰,“嗯,你懂我在想什麽就好啦,我昨天知道的時候真是……心情難以形容。”
呂國偉笑容更深,“你這腦袋瓜子裏麵,成天都想些什麽呢,老爸在你眼裏是那種人?”他說著,抬手佯裝用力在呂粒頭頂推了下。
父女兩個相視而笑。
呂粒看著老爸剛要說話,就看他眼神突然就從自己身上轉移開,往自己身後某個地方看過去。
“看什麽呢……”呂粒嘟囔著,一轉眸。
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從天樂宮正門口裏走出來,呂粒跟著老爸瞧過去時,這人的一條大長腿剛好邁過門口的糟爛木門檻,側著身停頓一下,深邃關切的眼神直接就和呂粒對上了。
是林寂。
呂粒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收了嘴角的笑意,眼神怔楞的看著林寂,她心跳加快起來,轉頭去看老爸。
呂國偉很快一眼打量完林寂,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林寂這個人了,不過倒是頭一次見到真人在眼前,以前他都是在內部的一些資料還有照片上見過這個人。
而且來七寶鎮之前,呂國偉就知道呂粒去北極圈拍的那個紀錄片的主人公之一,就是這個林寂。最近,他又從某些渠道上知道了林寂加入天樂宮搬遷小組的事情,所以突然碰上也不覺得意外。
“林寂。”呂粒喊了一聲,已經朝林寂走了過去,這個倒是讓呂國偉有點沒想到。
一旁的賀臨西這時也講完了電話,她看著呂粒往林寂眼前走,自己幾步到了呂國偉身邊,麵無表情的開口,“我們的事,你跟她說了多少。”
呂國偉臉上也沒什麽表情,目光始終盯在女兒的身上,“什麽都沒說,你不是說你來開口嗎。”
賀臨西沒說話,緊閉嘴唇看著對麵站在一起的林寂和呂粒。
呂國偉也看著他們,沒太聽清呂粒說了句什麽,就看見林寂笑了起來。
這男人笑的樣子很好看,聽說受過重傷的一雙眼睛完全看不出什麽異樣,眸色清澈透亮,看不出什麽攻擊性,莫名就讓你覺得溫和舒服。
呂國偉咬了咬後牙,他這麽多年見過的人,經過的事,太多,第一眼看人算是挺準的。
這個林寂,文物圈子裏被官方蓋章“英雄”的人物,身上竟然幾乎不帶什麽淩厲精明的感覺,尤其是他這麽一笑。
呂國偉一眯眼,久經曆練的心裏突然就冒出來一個念頭,眼神瞬間一沉,盯向了自己女兒的背影上。
他想起了幾年前呂粒經曆的那件事,遇上的某個人。
像是這一刻有了心有靈犀的感覺,呂國偉和賀臨西幾乎同時朝對方看了一眼,他們彼此都記不清,上一次兩夫妻這麽認真看著對方是什麽時候了。
呂粒並沒看到父母此刻的模樣,她眼裏看著的隻有麵前突然出現的林寂,剛才剛問他這是要去哪兒。
林寂的目光落在呂粒微微冒著汗珠的鼻子上,七寶鎮現在這個室外溫度不算高,她怎麽還冒汗了呢。
大概是他眼神裏的關切實在太明顯,呂粒被林寂看得下意識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指尖剛摸到汗水,就聽林寂笑著問她,怎麽還出汗了。
呂粒臉頰一熱,支吾了一下才回答說,“可能剛才回來坐的車裏太熱了……”還沒說完,她突然就往旁邊一側頭。
一個噴嚏響亮的打了出來。
在場的其他三個人全都聽到了,目光齊刷刷的盯著呂粒,林寂跟著就說,“肯定著涼了,你的帽子呢?”
他記著早上在賓館門口分開時,呂粒是戴著帽子的,可現在卻沒看到。
呂粒一手捂著嘴轉回頭,另一隻手在衣兜裏摸出來一包紙巾,林寂馬上伸手拿過紙巾,幫她取了一張遞到手邊,呂粒接過來先處理了打完噴嚏的部位,弄好之後才抬眼看著林寂,“帽子……是啊,我帽子呢?”
她還真是這會兒才發覺自己的帽子不見了,都不知道是什麽沒的。
轉著眼珠又想想,好像是在那個烤豆腐攤子的時候吧,也不能確定,就好像是記著那時候她努力聽著兩個講英語男人的說話聲時,覺得帽子影響聽力似的就摘下來了,之後放在哪了就沒印象了。
她正想著,呂國偉和賀臨西已經走了過來。
季國偉簡單問了女兒一句是不是凍著了,還沒等呂粒回答他,已經接著去跟林寂打招呼了。
他瞥著林寂平和內斂的臉色,主動伸出手,“你好,是林寂吧?”
呂粒吃驚的看著老爸。
林寂倒是沒怎麽意外,他禮貌的快速打量了一下呂國偉,跟著也把手朝他伸過去,“我是林寂,您是奉天故宮博物院的呂主任吧?”
呂粒的眼睛隨著他這句話,一下睜大好多,滿眼的沒想到。
“過去是,早幾年就辭職離開了,你居然能認出我?”呂國偉也很意外的看著林寂,他印象裏並沒跟這男人見過麵。
“我兩年前也在故宮上班,就在古書畫修複室。”林寂淡淡笑著回答,眼光往呂粒臉上盯了一下。
呂國偉做出一個了然的表情,又接著說,“是嘛,不過你在的那個時間,我早就離開故宮博物院,不幹了。”
他言下之意,就是想對林寂說,我們應該不是在奉天故宮博物院見過的。
林寂點點頭,笑著回答,“我在十幾歲的時候見過您,您應該對我沒什麽印象,因為我那時候是在屋子裏,從門縫兒往外偷看到您的。”
呂國偉臉上終於露出來沒想到的神色,“是嘛!具體是在什麽地方啊,我還真的沒印象。”
呂粒忍不住的插話進來,她看著林寂著急的問,“你怎麽沒說過這事,你那麽小就認識我爸了?在哪兒啊?”
林寂的原本一直溫和斂著的眼神,漸漸起了變化,他抬眼看著呂國偉那雙看不透底色的眼睛,抿了下嘴唇。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在十五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季國偉,是從白心俞房間的門縫裏看到他的。
這位當時在文物圈裏是個剛剛嶄露頭角的狠角色,那會兒的林寂對文物這一行還不算很了解,他是從白心俞嘴裏知道呂國偉是個厲害角色的。
可是……這些真實的情況,林寂並不打算如實講出來。
他對呂國偉說,“高中時候教我畫畫那個老師的畫室,就在您常去的一位朋友的雕塑工作室對麵,我就是從老師畫室的門縫裏,見到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