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這個啊……我用中文可能說不清楚,說英文可以嗎?”馬克眼神一亮,看起來很願意聊這個話題,不過就是苦惱語言溝通的問題。
呂粒也頭疼這個,暗自在心裏下了決心,這次回國一定要把英語加強起來,不能總被語言問題掣肘。
“那就……能用中文就中文,不能就英語,我努力聽懂!”呂粒衝著馬克嘿嘿笑,馬克也跟著笑起來。
兩人接下來的談話就在中英文之間,磕磕絆絆的進行起來。
呂粒從馬克的講述裏得知,原來兩年前他和林寂第一見麵,是在安迪亞的海鮮餐館裏,馬克以前是安迪亞餐館的服務生。
馬克的中文說的還不錯也並不完全像他最初跟大家解釋的那樣是跟林寂突擊學會的,他十歲之前曾經在中國生活過,原本就有底子。
呂粒挺意外的看著馬克,“你在中國生活過那麽多年?怪不得中文挺好的。”
馬克笑著點點頭,緊跟著眼神裏劃過一絲憂傷的神色,緩了一秒後才接著說,他三歲的時候跟著父母到的中國,之後一直生活到快十歲才離開。
“因為你父母的工作嗎?”呂粒追問。
馬克眼神暗下去,低下頭想了想才用中文回答,“算是吧,我爸爸沒有工作,一輩子都沒有過,那時候我媽媽在中國的一所大學工作,我們就都跟著去了。”
呂粒看他心情明顯低落下去,就沒追問,等他自己主動往下說。心裏有那麽一點兒後悔,早知道聊起這個會讓馬克回憶起不開心的往事,就不說了。
不過馬克很快又情緒好起來,他接著說在中國那幾年他生活的挺開心,他和父母生活的城市還記得叫嶽海,是個濱海的城市,他很喜歡在那兒的海邊跟著爸爸一起看日落。
呂粒聽到嶽海,眼神也跟著一亮,她跟著老爸也去過那裏……對了,老媽賀臨西也一起的。
那算是她記憶中為數不多的全家同行,所以一直記著。
“我小時候也跟爸媽去過嶽海,不過我不怎麽喜歡去海邊,我更喜歡爬山。”呂粒說著又想起什麽,“你在嶽海爬過那邊的無量山嗎?”
“無量山……”馬克想了想搖搖頭,“我沒去過,我媽媽工作很忙,爸爸是個懶惰的人,他才不會帶我去爬山自找麻煩。”
這麽一說完,馬克眼神又有些暗下去。
呂粒趕緊轉移話題,“那你和林寂在這邊遇見後,一定挺有親切感吧?”
馬克用力點頭認同呂粒的說法,“老板聽我跟他用中文打招呼,還說了好長一段話就挺驚訝的,不過那時候的他……可不是現在這樣。”
呂粒眼珠一頓,想象了一下兩年前剛來朗伊爾的林寂會是什麽樣。
還沒想好,就聽馬克又接著說,他那天中午在海鮮餐館見到的林寂是幾乎完全失明的狀態。
“老板那時候是被兩個身材魁梧的中國男人陪著去的海鮮餐館,那兩個人看上去像是在保護他,我當時很好奇老板的身份,還以為他是中國什麽從事特殊職業的人。”馬克回憶起兩年前的往事,語速變得快起來。
呂粒趁他喝咖啡的功夫,插話進來問,“你老板那時候就和安迪亞認識嗎?”她一直好奇這個,沒機會問當事人。
馬克搖頭,“好像不是。我也沒仔細問過,應該是老板來這裏經過什麽朋友介紹來找安迪亞先生的。”
“哦。”
馬克又喝了一大口咖啡,“那時候這個旅館還沒開起來,老板過來找過安迪亞先生後就離開了,我再見到他就是一個多月之後了,他又來了餐館,是那位剛走的許醫生陪他一起的。”
被馬克這麽一說,呂粒才想起來還有許醫生這個人,她都有點忘記他了。
馬克說,那之後他就聽說林寂打算在朗伊爾常住下來,他想找點事情做,跟安迪亞商量之後就決定開了現在這個旅館。
再後來,馬克就換了工作到這邊跟林寂一起開旅館,一幹就是兩年。
馬克整個講述過程盡量用的中文,所以呂粒沒費太大勁兒就聽懂了所有事情,兩人的聊天一直挺順利。
等馬克說的差不多停下來繼續喝咖啡時,呂粒又想起一點,考慮一下試探著問馬克,“馬克,那你還能想起來,這兩年裏有沒有什麽有危險性的人來過旅館,接近過他?”
呂粒這麽問,是因為她沒辦法忽略掉那個文物案裏逃脫的人可能試圖報複林寂這件事,她很想知道過去兩年有沒有過什麽蛛絲馬跡指向這個。
馬克很認真的想了半天,緩緩搖下頭,“我沒什麽印象,你幹嘛這麽問?老板優貝什麽威脅過嗎?”
呂粒看著馬克困惑的目光,也搖搖頭,“不是,我就是突發奇想問問而已。那個……突發奇想的意思,你聽得懂嗎?”
馬克笑著搖頭,“我還真的不大懂這個,解釋一下?謝謝。”
呂粒笑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跟個外國人解釋中國的四字成語,她噘嘴開始想怎麽解釋。
馬克開心的看著呂粒這副模樣,突然就說了一句英語。
呂粒一晃神沒聽清楚他說什麽,抬眼看著他問剛才說了什麽,自己沒聽清。
馬克怔楞一下,切換回中文,慢吞吞的又說了一遍剛才那句話,“我剛才是說,你認真思考的模樣……特別像我媽媽。”
呂粒這下也怔楞起來,等她看到馬克眼裏閃過的淚光,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對不起啊馬克,我不該跟你聊起剛才這些話題的,讓你傷心了。”
馬克把頭狠狠低下,沉默片刻後才說,“我其實很高興跟你說起這些,好多年沒跟人講起過我媽媽了。”
“你媽媽……”呂粒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媽媽去世很多年了,我還沒到十七歲她就因為車禍離開了,我現在二十三歲,過去這麽多年了。”
果然是這樣,呂粒的心情跟著低落起來,她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老媽賀臨西。
那條朋友圈的點讚,是她最近三個月裏第一次和賀臨西有來往的記錄。她跟著紀錄片攝製組來朗伊爾也沒直接跟她講,賀臨西也就像是毫不知情都沒問過半個字,隻是在來了這裏之後,通過許衛給她轉打過那麽一句話。
很紮心的一句提醒。
呂粒看著馬克因為回憶起母親的傷感神色,幾乎沒找到什麽感同身受的感覺,她突然有些不孝的假想了一下……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麵臨和賀臨西生死相隔的局麵,自己會有這種傷痛的反應嗎。
真的不確定。
各自陷入沉思的兩個人,都好半天沒再說話。
要不是許衛從林寂臥室裏走出來有了動靜,還不知道他們兩個要這麽沉默多久。
呂粒和馬克幾乎同時從思緒裏回過神,齊齊看向許衛。呂粒抻著脖子往他身後看,並沒看見林寂一起出來。
許衛很快走過來,一屁股坐在馬克身邊的椅子上,他拿手揉了揉頭發,問馬克還有沒有咖啡給他來一杯。
馬克起身去廚房拿咖啡,呂粒看著許衛有些憔悴的臉色,問他昨晚是不是沒睡好,臉色這麽不好。
許衛重重點了下頭,聲音悶悶的說,“昨晚接了國內的電話就一直在聯係醫院的事情,然後就失眠了沒怎麽睡,今早又很早起來等你們回來。”
呂粒抿下嘴唇,又轉頭看了看林寂的臥室門口。
許衛這時抬起頭看著她,“怎麽了,我以為你馬上就會問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沒說話?”
呂粒輕聲哼了一下,“剛才不是聽你們說了嗎,我還問什麽。是他的什麽師傅在國內生病住了醫院,情況可能還挺嚴重,許叔你幫忙找了醫院,對吧?”
馬克這會兒端著咖啡從廚房走出來。
許衛接過熱咖啡說了聲謝謝,低頭嘴急的喝了一小口後,才抬眼看著呂粒說,“我們今天要熬夜趕進度了。”
呂粒一愣,“為什麽?”
許衛放下手裏的咖啡,轉頭看了看林寂緊閉的臥室門口,“林寂明天就要離開這裏去醫院,他決定做那個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