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陌生女人（3）
玉盤月若隱若現，時而放出調皮微黃的光，任由它盡情的應用與生俱來的本領——鵝黃絲紗，它們輕柔的包裹大地。遠方的寒風伴著蕭條河水青澀的味道混雜著闖進歐式小洋樓，時間凝集在金光閃閃透著溫暖火紅燈光的客廳，
“好媽這是真的？也就是說我又可以吃到你做的紅燒獅子頭了？呀，太好了，好媽你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麽想你做的紅燒獅子頭呢。”佳麗撒嬌嗲嗲的說，這樣的氣氛讓人看了以為佳麗是個還未斷念的孩子，對母親依依不舍左右纏住不放。
一直沒有說話的好媽，嘴角閃現迷人帶有母性情懷的微笑，和佳麗的笑容截然相反，盡顯成熟的魅力。
“佳麗你就這麽希望我來，我看你是害怕我來。”好媽摸著她蜷曲的長發，笑語盈盈的看著滿臉詫異的佳麗。舉指間表露出對佳麗疼愛有加的母性情愫，夾雜著那份愛戲弄小娃娃的不老青春性格，風燭殘年，更年期女人，菜市場的歐巴桑等等，這些逼著人老的詞語見到她統統倉皇而逃。
“好媽你確定你是人，哦不是，你是人嗎？又錯了，你是神對不?哎呦反正你是神仙下凡，我對你敬仰宛如長江之水連綿不絕，滾滾而來啊。”佳麗語無倫次的想要竟可能表現她的神奇，一時間裝傻，弄了點調節氣氛的詞語。
好媽真是厲害，連我在想什麽都知道，她對我了解之深，這比外公還要可怕呢，這要是以後藏著什麽小心思還不都被偷窺光光啦，先巴結她好了，沒準她一高興就對我管的鬆一些呢。
“你這丫頭嘴巴還是這麽甜，好媽可沒有你說的那麽神。”好媽心裏被說的暈乎乎的，有誰能抗拒這可人兒的誇讚呢？！左手拍拍她扶在右臂上的手，臉上堆滿笑容。
“好媽。你這麽晚怎麽來我家啊？”佳麗攙扶著她走到客廳，兩人齊齊坐下，軟綿綿的沙發陷下一個窩，佳麗一直徘徊的問題脫口而出，求解心切。
“少爺不是說了嘛，我是來照顧你的，快考試了，要不要我幫你煮你最愛吃西米撈呢？”好媽神采奕奕的看著消瘦的佳麗，想起以往她和少爺兩人一起爭先恐後的搶吃她親手做的西米撈，心裏就像吃了蜜一般的甜。
一個女人如果最得意的是廚藝，那就會期盼他人能認可她所做的美味，才不至於自暴自棄失去信心。她或許應該感謝他們，初次進入江家的時候，她隻是一無所有修花的修剪女工，是那個風高雲淡的夜晚，淒涼的臘月寒冬她獨自在屋裏熬著西米撈，滿心歡喜，那天是為自己烹飪美食犒勞自己的日子，因為某年的那天她誕生於這個冷漠的世界，與世無爭的深山老林裏，鄉裏鄉親都說她是孤星帶煞，出身就克死爹娘，一直生活在惡毒的舅母家，生活經年，歲月拍打，催生出一個能吃苦耐勞的女孩，可老天似乎並沒有眷顧她，最愛的人背叛，以為可以兩肋插刀的朋友也卷走她所有積蓄，最後流浪到江家做工。
孤獨無依的夜晚，煤爐上燃燒點點星火，西米不停的在鍋內翻滾，佳麗和葉培玩耍闖入，見到是少爺和佳麗小姐，她自然不敢怠慢，兩個孩子好奇的嚷嚷要看翻滾冒泡的西米撈，最後被西米撈的醇香深深吸引，久久不願離開，她豁達的請兩人為自己過生日，雖然沒有美味可口的生日蛋糕，沒有親人陪伴，沒有的潺潺祝福，但同樣很開心。而後年方13歲的少爺央求江秀提升她為廚房廚娘，這才有了現在的地位。
“真的啊，我太喜歡了，好媽，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佳麗把頭埋在她的懷裏如搗亂的兔子蹭了蹭去，小孩子氣表露無疑，親昵的似親人。
好媽，我知道那夜你哭過，縱使你遮住了哭花的臉，我還是能感受的到，若我還不能理解不誰能理解你呢？！我們同是沒有父母的孤兒，不，我比你好一點，我還有外公，你什麽都沒有，就剩下我和哥哥能陪你作伴了，江家下人以前是怎樣的欺負你，我都心知肚明，所以才請求哥哥讓你進廚房的。你不是孤獨的，你還有我們！
“佳麗，她是誰？”葉培朝樓梯口使了個眼神，這個陌生的女人從剛剛到現在一直杵在那裏悶不作聲，引起了他的警覺。
這個人就是張念說的那個小姨嗎？看著挺像，煙熏妝的確很協調，難怪張念會擔心了，這個女人渾身散發著妖豔的氣味，不是一般貴族，到是和，和洗頭房的那些小姐不相上下，該不會真的是，我看還是靜觀其變，不能打草驚蛇，也不知道她來這裏有什麽目的，好在有好媽，有什麽事情叫她立刻報道就行了。
“哦，她是萍萍的小姨，會在我家住幾天。小姨，你站在那裏幹嘛，過來坐啊，快點啦。”佳麗起身朝身後的女人使勁的招手，示意她過來大家一起聊天。
陌生的環境下，女人並沒有怯場，大大咧咧的往客廳移步，扭著小蠻腰衣履婆娑的走過來，換上紫色的長裙把婀娜多姿的身材襯托的更加迷人妖豔。
“哦，好。”聲音短促，盡顯淑女風範，佳麗特崇拜的那種溫柔甜美的聲音，女人衣履蹣跚的來到客廳沙發旁，提了提裙擺彎身坐下。臉上掛著世態炎涼，家中墮落的景象，柳葉細眉微微的顫抖，很快被撫平。
“是萍萍的小姨？那到這裏來幹嘛，這是你家，又不是萍萍的家，隨便就帶人回來？！”葉培踱步來到佳麗身旁，礦泉水重重的丟在桌子上，眼神冷漠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宛如要將她看穿才可解開心中的迷霧。
這個女人能相信嗎，萍萍的小姨，是不是應該問問萍萍呢，可是我怎麽去找她，平日裏學習是沒有辦法才勉為其難的和她說話，怎麽去問她呢，要是不問清楚我又很不放心。怎麽做呢？
“哥哥，你怎麽啦，這麽嚴肅，外公又不在家，而且小姨她家裏出了點事情，我想，我想先安頓下來再說，畢竟人家一個女人在外麵漂流不是很好。哥哥，你說我說的對嗎？”佳麗起身走到他身邊，手伸想挽他的胳膊，可是即將要碰觸的時候，她收回了細長白皙的手。這要是在去歐洲度假以前，她一定又是飛奔過去，然後抱著他個胳膊使勁玩命的撒嬌，如今隻能站在他麵前保持一段距離，和他交談。
佳麗你怎麽了，怎麽對我這般冷漠，不是要抱著我的胳膊撒嬌嘛，怎麽又停了下來，抱著啊。葉培內心焦急，他多麽希望可以回到從前，那個無憂無慮，毫無隔閡的時間裏。
“哥哥，你就不要管了，小姨她就先住下來，等她有地方住之後再搬出去不就行了，而且她是萍萍姐的小姨，是她的親人，讓她們在一起相處些日子嘛。好媽你說對不？反正房間也空著的嘛。”佳麗扭頭坐在好媽身邊，雙手環住好媽的脖子，嘴角天使般的笑容如初春第一縷陽光溫暖，外帶幾分調皮。
從歐洲回來你就一直和我躲躲藏藏，連和我見麵都不願意，卻可以這樣要好的抱著好媽，還親昵的呆在一起，難道我在你心裏連好媽都不如嗎？葉培黯然傷神，眼神深深的淪陷，直愣愣的看著佳麗白皙透著微紅的臉，他知道佳麗一定能感受的到。
這一切好媽都看著眼裏，這兩個孩子雖不是她生的，但他們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逃不過她，好媽瞧了瞧葉培，然後瞧了瞧了佳麗，想想還是先安撫住幾近要憤怒的葉培，免得在外人麵前出醜。
“是是是，佳麗善良，幫助弱小群眾的對的，好媽我支持你，葉培，你就不要多說什麽了，聽好媽的，回去，要不然一會你媽媽應酬歸來找不到人校對合同，那就糟了。”
“好媽，你……你太寵她了，”話音剛落，腦海裏閃現自己曾經有多少次為佳麗強出頭，多少次為她抗罪責，多少次為她熬夜寫報告，多少次……太多太多，不勝枚舉，他也那樣寵愛著她，溺愛著她，這話他還有資格說嗎？！“好媽，我知道了，佳麗我有話和你說，你能和我去一趟書房嗎？”他的聲音有些沉重，外加一點牽強，似乎眼下要說的事情很嚴重。
佳麗心裏漏了一拍，要找我談談，談什麽？是問我那件事情嗎？不要，我不要回答，我真是不想傷害你，葉培哥哥，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傷害你，看見你眼神充滿了憂鬱，我就好難過，好難過，我要怎麽辦，我不能去!
“幹嘛，有什麽事情不能在這裏說嗎，這裏又沒有外人。”佳麗說這話時心虛的看著左邊沙發上的安然自若，神態端正的女人，嘴角抽搐，似笑非笑強硬的坐在軟綿綿的沙發上。
糟了，話說溜了，沒有想到我佳麗也會睜眼說白話，這不是明擺著的嘛，小姨不就是典型的陌生人嘛，我真是笨，怎麽找了這個爛理由，我真的笨死了。
“佳麗，聽好媽的，少爺一定是有話要和你說，你去，要是他借著哥哥的身份欺負你，好媽一定站在你這邊好嗎？等你們聊好了，好媽給你煮好吃的，你看成不？”好媽臉上的笑容從未消停，笑臉盈盈的看著佳麗，仿佛笑容是上天特意安排給她的武器，這麽溫柔帶著母親味道的溫暖笑容看了就讓不自覺的選擇相信她，感覺聽她的就不會錯。
“好，好媽是你說要煮好吃的給我吃的，你不要耍賴。”佳麗踩著葉培的腳印緊張的來到書房，書房故人離去，殘留一絲古龍香水的味道，四壁掛滿奇珍異寶，山水墨寶占主要方位。書桌靠近對開的窗戶，暖暖的月光流淌進來，風夾雜著窗下頂著花蕾的太陽花芬芳悄悄的潛入。
葉培停在書桌前，身上披著朦朧夢幻的月光，留下一串半透明的灰色身影，佳麗提起踩著寂寞憂鬱影子的腳，閃到旁邊假意欣賞山水墨畫。
按兵不動，看哥哥怎麽說，我再開口，實在不行，我就承認好了，所謂長痛不如短痛，我非常確定自己不會喜歡哥哥，竟然他還沒有醒悟，那我就隻好這樣辦了，最起碼能讓他清醒一點。
“佳麗。”聲音刺耳，順著風穿過佳麗單薄的身軀，皮膚上3600根汗毛齊刷刷樹立起，“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麽？”
說什麽？我怎麽知道，不對，我好像真的知道，真的希望我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是想要我不打自招？哥哥你要是真是很想聽到答案你就問，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個小姨……”
（那個小姨？不是要說……）
“她看起來不是好人，你要提防點。”
（提防小姨？難道他知道什麽？）
“我知道你單純的想要幫助她，可是這樣的來曆不明的女人，你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她想要忘了過去，重新開始。）
“我知道這事之後，就立馬帶好媽過來，有個知己的人在身邊，我也放心很多。”
（知道這事？我沒有告訴他啊。）
“要是有什麽事情也好有個照應，好媽最起碼能幫助你，你也不想想，萍萍和你一起長大，你們彼此了解，自然可以帶她回來住，可是這個女人不一樣，我估計你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咦？他怎麽知道？）
“我會調查這個女人的，在還沒有結論的時候，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讓她到處亂走，畢竟家裏值錢的東西很多，還有很多重要的文件，我懷疑她是……”
（話裏有話，難道她是間諜？哥哥也太抽了。）
“佳麗你聽到我說話沒有啊，怎麽連個吸氣的聲音都沒有？”葉培轉身惡狠狠的說，那對漂亮的劍眉緊緊糾結在一起。
我怎麽了，語氣怎麽這樣，對佳麗我是從來不會用吼的，這次……
葉培收斂語氣的強硬，連接成一條黑線的劍眉慢慢的舒展開來，盯著佳麗一臉茫然，心中隱隱作痛，
“反正你多小心，有什麽事情就給我電話，不要再躲著我了，這樣我會很難過。”話閉後甩門出去，書房隻留下呆若木雞的佳麗，瞪著炯炯有神的眼睛，耳畔關門聲一波一波的回蕩著，所有的思緒都被那孤寂消失不見的身影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