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回 我不是你看到的我

衣服剪開,即露出慕容夜布滿傷痕的背來,道道杖痕紫青淤腫,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破皮出血,整個後背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望之令人觸目驚心。

“天哪!”紫和驚呼出聲,不忍心看,氣道,“皇上怎能下此毒手!”這可是親兄弟啊,何況越王從無半點僭越之處,皇上怎麽下得去手?

太後亦是氣憤且心疼莫名,“雪鈺,夜兒會不會有事?”

南雪鈺強忍眼淚,啞聲道,“母後請寬心,夜傷的雖然嚴重,不過所幸沒有傷到筋骨,兒臣一定好好醫治他。”慕容俊,你這忘恩負義之輩,枉費了夜守護大燕江山的一片忠心!

“那就好,”太後稍稍放心,“雪鈺,夜兒就交給你了。”

“是,母後放心。”

紫和即扶著太後進去歇息,海秋留下給南雪鈺打下手,先用紗布蘸了水,將慕容夜背上的傷口清洗幹淨,再上藥包紮。

忙完這一切,兩人都已是滿頭大汗,南雪鈺疲憊地道,“海秋,你去服侍母後吧,我來照顧夜。”

“是,公主。”海秋知道,這種情況之下,她留下南雪鈺也不放心,也不堅持,回去換衣侍候太後不提。

南雪鈺收拾了東西,洗淨雙手,即坐在床邊,看著慕容夜。

大概是背上太痛吧,慕容夜即使在昏睡中,眉毛也緊緊擰著,但仍是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出。

南雪鈺輕聲道,“夜,覺得痛就叫出來,我在,沒事的。”

慕容夜嘴唇動了動,不過並未發出聲音來,仍舊昏睡。

南雪鈺摸著他汗濕的臉,喉嚨一陣哽咽,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撲簌撲簌往下掉。認識夜這麽久,她還從來沒見他受過這樣的冤屈,吃過這樣大的虧,而且他這頓打,大半也是替自己挨的,自己真是太對不起他了!

過了一會,見他睡的還算安穩,南雪鈺即拿了手帕,輕輕替他擦拭額上的冷汗,就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一夜,直到天快亮時,才趴在床邊迷迷糊糊睡去。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臉上,慕容夜長長的睫毛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之前的一切迅速回到腦海,他的眼神瞬間變的清漓冷厲,握緊了拳。背上一陣一陣的鈍痛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皇兄在懷疑他,懷疑他這個一心為大燕江山的親弟弟,還在侍衛麵前狠狠責罰了他,讓他情何以堪?

感覺到他的動作,本來就淺眠的南雪鈺猛地抬起頭來,驚喜道,“夜,你醒了?”還好還好,夜一直在發高燒,表情好痛苦,嚇的她心髒都要停跳了。

“我沒事,”慕容夜啞著嗓子回一句,見南雪鈺臉色蒼白憔悴,就知道她照顧了自己一夜,既欣慰又心疼,“雪鈺,你別累壞了,快去休息吧。”

“我才沒事呢,”南雪鈺扶著他,趴的舒服些,“你傷的太重了,不能亂動,疼是一定要疼的,不過我用了娘親告訴我的法子配了藥,藥效很好的,到明天你就會舒服大半,放心吧。”

“嗯,你娘親是神醫,我知道。”慕容夜笑笑,眼神落寞。身體上的疼可以忍受,他無法釋懷的是皇兄對他的懷疑,以後在朝堂上,他何以自處。

“你呀,還笑的出來。”南雪鈺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心裏酸酸的,可為了不讓他心情越加沉重,她也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來,“別亂動哦,我幫你找藥。”

慕容夜趴好,少頃即感覺到背上涼涼的感覺傳來,疼痛也輕了些,他忽地道,“雪鈺,一直是你幫我治傷的嗎?”

南雪鈺一愣,答道,“是啊,怎麽了嗎?”難道還信不過她的醫術?

“那你不是都看到我的身體了?”慕容夜聲音裏帶著笑意,目光狡黠。

“啊?”南雪鈺越發不解,“我要幫你上藥麽,當然要看著傷口了,夜,你到底要說什麽?”

慕容夜偏過臉來看她,“你看了我的身體,要對我負責。”

南雪鈺“騰”一下紅了臉,好氣又好笑,拍他後背,“你說什麽!”這家夥,什麽時候學的這樣油嘴滑舌,居然開起她的玩笑來了,好討厭。

“啊!”慕容夜誇張地痛叫,“好痛!”

“弄痛你了?”南雪鈺一驚,也顧不上害羞了,直罵自己糊塗,夜受了那麽重的刑,說句玩笑話就由他唄,自己怎麽就動起手來了?

“痛!”慕容夜煞有介事地點頭,一副委屈的樣子,“雪鈺,你好狠的心,你要謀殺親夫嗎?”

“我不是故意的!”南雪鈺隻顧著著急,沒注意到他的話有什麽不妥,急急道,“哪裏痛了,快給我看看!”

“這裏。”慕容夜指指自己的嘴唇,“親親就好了。”

這裏?南雪鈺一呆,自己打的是他的後背吧,嘴唇怎麽還痛了?“為什麽這裏痛?”

慕容夜幾乎要笑出來,雪鈺一慣的冰雪聰明,這會兒是怎麽了,問出這麽傻的問題來?“因為你冷落它。”

什麽?南雪鈺茫然,待看到他圖謀不軌的眼神時,頓時醒過神,不禁又氣又羞,一下站了起來,“慕容夜,你、你欺負我!”這壞蛋,虧自己還那麽擔心他,原來他趁機占自己便宜,不理他了!

“雪鈺,別走!”惹怒了佳人,慕容夜趕緊一把抓住她,擺出一副被全天下拋棄的可憐樣,“我背上疼,真的疼,你不是要給我換藥嗎,怎麽這就走了?”

“誰讓你欺負我,我不管你了!”南雪鈺使勁抽手,轉過身不理他,麵上除了羞紅,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她隻是沒想到,慕容夜也有這樣不正經的時候,難不成是慕容俊的一頓打,把他打的性情變了不成。

“我沒欺負你,我說的是真話,”慕容夜拽拽她的手,“因為我現在知道,你是念著我的,是嗎?”

一直以為雪鈺跟他若即若離,是因為並不喜歡他,甚至是討厭他的,雖然他始終不明白,為何雪鈺會不遺餘力地幫他,甚至扶持他登基——或許是借此報答母後對她的疼愛吧。

可是剛剛他醒來時,卻分明看到雪鈺對他的在乎與情意,甚至自己有意調笑,她都隻是羞澀而無憤怒或者屈辱,他才越發肯定,她對自己是有情意的,隻是不知道在忌諱什麽。

南雪鈺心神一震,緩緩回過臉來,正對上慕容夜晶亮而溫柔的眼神,她心中一亂,不知道說什麽好,“夜,我……”

“你是喜歡我的,是不是?”慕容夜不容她逃避,繼續追問,“那次你親口說過,你隻喜歡我一個,還說讓我不要逼你,我可以不逼你,但是雪鈺,我不容許你從我身邊逃開,絕不允許!”

感覺到他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手,甚至讓她感到疼痛,南雪鈺的心也一陣一陣發緊,然而這種被在乎、被需要的喜悅,卻已非言語所能形容!是,一直以來,是她在逃避,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夜對她的情意和在乎,卻又不肯把自己的心完全打開,她這是在折磨夜,她太狠了!

“夜,我、我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看到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我,或許我隻是有著現在的一張臉,內裏的我,卻早已變了呢?”

還是無法將自己重生的真相直接說出來,怕會嚇到夜,怕他以為自己是一個妖怪。可是如果不說,夜更加不會明白,她為何要這麽反常,更無法接受最後可能失去夜的痛苦,那不如現在說明白,是生是死,全由夜決定吧。

“什麽?”慕容夜一臉茫然,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你就是你,有什麽真假?”她指什麽?她的身份嗎,還是容貌曾經做過改變?

南雪鈺苦笑,就知道夜一定不會明白,誰讓她說的這麽隱晦呢?“夜,以前我是什麽樣子,你總該聽說過吧?”

慕容夜點頭,“是。”以前他雖與南雪鈺不熟,但她的懦弱癡傻,他還是有所耳聞的,而且一開始,他還為此懷疑過,後來想著應該是以訛傳訛,或者是有人畫意中傷,所以並未在意。

想想開始時,他對南雪鈺也並無其他用意,後來隨著一點一點接觸,他漸漸看出她的心性為人,在不知不覺間,心也為她沉淪,自己冷漠疏離的個性,也不知何時改變,連母後都說,他現在變的相當溫和,與以前的他,大相徑庭,而這不得不說,都是雪鈺帶給他的改變。

“那你沒有想過,一個人為何前後會有如此大的不同?”南雪鈺想著慕容夜聽到接下來的事實可能會有的震驚,視線不自覺地飄向別處。

“你的意思是說,以前的你確實與現在不同?”慕容夜皺眉,隱約有些明白了,看來雪鈺的性情前後有如此大的轉變,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而這其中的原因,她又不足為外人道,所以才會有時候喜怒無常,令人無法捉摸吧?

“是的,”想起上一世的仇恨,南雪鈺無聲冷笑,“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改變,是嗎?而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