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回 慕容俊好邪戾的性子

“俊兒,你醒了嗎?”太後不敢弄出太大聲響,怕眼前這一切隻是一場夢,夢醒了,仍舊是一場空。

慕容夜亦是前所未有的緊張,反手抓緊了南雪鈺的手,以往無論經曆怎樣的陣仗,他都沒像現在這樣,掌心布滿了冷汗。

南雪鈺明白他此時的心情,也不多說,反手握緊了他,給他以力量。

慕容俊呆愣了一會,慢慢轉過臉來,目光落在太後臉上,眼神漸漸清明,眉頭卻皺了起來,似乎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俊兒?”

“母後,你怎麽哭了?”慕容俊忽然開口,竟然還笑了,“多少年不曾看到母後的眼淚了,今兒是怎麽了?”

太後一呆,接著就狂喜莫名!有多久不曾聽到俊兒這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過一句話了!這、這是不是說,俊兒的神智已經恢複了,安陵公主的醫術果然高明啊!“俊兒,你、你還認得母後嗎?”

想想俊兒從癡傻到現在,已經七、八年了,這些時間發生的事,他是否還都記得?

“母後說哪裏話呢,兒臣怎麽能不認識母後!”慕容俊失笑,目光一轉,看到慕容夜,挑眉道,“五弟,你給評評理,我是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難道還不認識母後了?”

我?慕容夜皺眉,還沒來得高興,又意識到了不對勁:皇兄自稱“我”,而不是“朕”,難道他從癡傻之後的事,就都不記得了,更不知道自己已經是皇帝?“皇兄,那你記不記得,現在是哪一年?”

安陵凝眉對這樣的情況卻並不意外,因為她早就看出來,慕容俊腦子受到毒害,中毒太深,所以才會變的癡傻,而這毒已經無法解去,隻能引導其下行,結果就是他腦子清醒過來,但下半身會因毒所累而失去知覺。

換句話說,慕容俊現在的記憶,還停留在癡傻之前,十幾歲的時候吧,真不能想像他如果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何事,會是怎樣的反應。

“五弟,你也來逗我是不是?現在是哪一年?當然是慶宗三十三年啊,父皇五十壽辰就快到了,你當我忘了是不是?”

慕容夜瞬間臉色慘青,抿緊了唇。慶宗三十三年,正是皇兄開始癡傻那一年,原來皇兄完全不記得,之後這些年發生了什麽!

“俊兒,你——”太後心中也是說不出的酸楚,剛剛的喜悅之情已經消失殆盡,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你、你完全不記得後來的事?”

“後來的事?”慕容俊一臉茫然,“後來的什麽事啊,母後,為什麽兒臣都聽不懂你和五弟的話,你們在說什麽?”說著話,他手一撐床就要起來,卻忽然驚恐地道,“為什麽我的腿沒有知覺了,怎麽了!”

雙腿軟綿綿擺在床上,無論他怎樣努力想要動一下,都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這一發現無疑讓他震驚而恐懼,拚命地捶打雙腿,想要找回些知覺。

“皇兄!”慕容夜心一沉,趕緊上前扶住他,“你先別亂動,聽我慢慢跟你解釋!”

“你知道我怎麽了對不對?”慕容俊猛地掐住他肩膀,咬牙急聲道,“快告訴我,我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我站不起來,怎麽回事,告訴我啊!”

南雪鈺皺眉,皇上性情如此急躁嗎?說起來上一世她自從見到皇上,他就已經成了癡傻,所以她並不清楚,他原來是什麽樣的性子。現在看來,他性格強勢而且容易怒,要他接受現在的結果,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皇兄,你先不要急,我會慢慢跟你,”肩膀被掐的生疼,慕容夜皺眉,但並不反抗,“你體內的毒才被壓製,不可大喜大怒,否則——”

“什麽!”慕容俊大驚,厲聲道,“中毒?你是說我中了毒?怎麽會這樣?什麽時候的事,是誰給我下了毒,為什麽要害我,是誰,是誰?!”

太後見勢不妙,趕緊相勸,“俊兒,你不要這樣,你會傷到自己的!”旁人不了解,她還不了解這個皇孫嗎?他自幼聰明伶俐是不假,但性子卻也爭強好勝,事事都要強過別人才罷休,那時她也擔心過,俊兒這樣的性子,容易吃虧,但先皇卻說,為君者就得當仁不讓,俊兒這樣沒什麽不好,她也不好多說。

俊兒癡傻之前,就已經被立為太子,正是人生得意的時候,若讓他知道,他傻了這麽久不說,還成了廢人,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命不久矣,以他的性子,他怎麽可能接受得了!

“兒臣不要!兒臣不要!”慕容俊像是瘋了一樣,用力捶打自己的雙腿,聲嘶力竭地大吼,“兒臣要站起來,什麽都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

“俊兒——”

慕容夜眼神一寒,忽地一指點在他昏睡穴上,他身體僵了僵之後,即緩緩閉上眼睛,歪倒在床上。

“俊兒!”太後大吃一驚,“夜兒,你做什麽!”

安陵凝眉解釋道,“太後放心,越王點了皇上昏睡穴,他必須冷靜下來,否則氣血走岔,隻會傷的越重。”

“母後恕罪,兒臣也是不得已。”慕容夜告罪,他也不想傷到皇兄,實在是無奈之舉。

太後歎息一聲,緩了下來,擔憂地道,“這可怎麽好!”俊兒根本就無法接受現在的情形,她都不知道怎麽向俊兒張口了。

南雪鈺勸慰道,“母後請寬心,事已至此,想什麽也是無用,隻能慢慢跟皇上解釋,讓他接受事實。”

安陵凝眉道,“正是如此。太後且不可為難自己,皇上受這劫難,也非你所願,盡人事而聽天命吧。”這話說的雖有些涼薄,但卻是事實。

太後無奈點頭,“隻能如此了。孫德佑,好好服侍皇上。”

“是,太後。”

孫德佑擦了擦冷汗,剛剛他又看到了當年那個事事勝人一籌,絕不讓步的霸道太子,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皇上傻了這麽多年,性情純真可愛,隻要服侍好他的飲食起居與安全就好,根本不必費心思應對。

所以這些年來,他都已經忘了從前的太子是什麽,而隻服侍好這癡傻的皇上就好,如今皇上這一恢複神智,他也得趕緊著把心思給正過來才行,何況皇上現在還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恐怕自己以後,日子就難過了。

安陵凝眉從藥箱裏拿出一瓶藥遞給慕容夜,囑咐道,“越王殿下,皇上如今氣虛,不可長時間點他穴道,這藥有安神助眠之效,能令皇上心情平靜些,每天給他吃一顆。”

慕容夜道,“多謝公主。”

“不必客氣,”安陵凝眉收拾起藥箱,“太後,恕凝眉先行告退。雪鈺,走吧。”

“兒臣告退。”南雪鈺見過禮,即與安陵凝眉一起退了出來。

太後擦一下眼淚,“夜兒,這邊你多照應著些,哀家累了,回去歇息。”

“是,母後慢走。”送走太後,慕容夜看著皇兄昏睡中慘白的臉,眼角還有淚痕,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起來。

“娘親,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南雪鈺扶好安陵凝眉,聲音有些啞。

安陵凝眉忽地歎息一聲,“雪鈺,我是過來人,又是皇室中人,看人多,凡事都寧願想在前頭,依我之見,皇上此人,不好相與。”

之前慕容俊一直昏睡,臉容瘦的不像人樣,看不出什麽,可如今他恢複了些,臉色也好了很多,睜開眼睛時,更是眼角斜挑,眼神中充滿戾氣,挺直的眉更是透出霸道來,這樣的人往往強勢、多疑,好猜忌,尤其他還經曆不同尋常的變故,還不知道會怎樣發泄呢。

南雪鈺手緊了緊,“娘親的意思是,他會傷害身邊的人?”甚至包括太後和夜?

“這個說不好,”安陵凝眉其實是不想她過於擔心,所以含糊其辭,“不過我想你最好還是提醒越王,讓他心中有數。”

皇上早晚會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麽,也一定會知道越王幾乎要取他而代之,依他現在的心境,必然會死守住頭上這頂王冠,否則依他的殘廢之身,將會受盡眾人恥笑,什麽都不是。所以說,他對慕容夜的猜忌和妒忌就一定會無比的強烈,難保不會做出傷害兄弟的事來。

“我知道了,娘親放心吧,我想皇上應該會顧念手足之情的,畢竟這麽多年如果不是夜,大燕的江山早不知道落在誰手裏了。”南雪鈺嘴裏直發苦,怎麽也沒想到,把皇上救醒的後果,居然是他身邊的人都要麵臨被他傷害的危險,老天爺也太會捉弄人了吧。

安陵凝眉言盡於此,也是寧願凡事往好的方麵去想,也就不再多說。“你心中有數就好,皇上如今醒來,必定有一段時間會抗拒我對他進行診治,我給越王的藥,也暫時能夠壓製他體內的毒性,你隨時進宮,多多注意著些。”

“是,娘親。”南雪鈺暗道還是娘親設想周到,方才自己也是隻顧著吃驚於慕容俊的反應,都顧不上想別的,自己到底還是年紀輕,原本也是個思慮周全的,可如今跟娘親一比,差的遠啦,慢慢修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