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太子陰謀
二公主閉著眼睛,很快便入了夢,踏花開滿園,高掛的明月要比今日明亮許多,花叢裏,一襲白衣的小身子多斤角落,稚嫩的聲音喊道:“母親,你來找我吧!”
二公主麵上掛著笑,順著聲音尋過去,走到近處卻故意不去她藏身的地方,反而在四處找起來,角落裏的小女孩將自己的裙擺收起來,看二公主背對著自己,腳步輕輕地走近,一下子撲在二公主身上。
“哈哈,母親,這次又是夕顏贏了哦。”夕顏在二公主懷裏,揚起的小臉紅嫩,還帶著幾分得意。
二公主將夕顏抱起來,這時,盆栽的一株曇花開始綻放,夕顏瞪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細細地看著,柔軟的小手伸出去想要觸摸開放的曇花,卻又怕自己驚嚇到花朵,遲遲不敢觸碰。
小小的夕顏就在二公主懷裏,安靜地看著曇花開放,小心地守護。
“顏兒喜歡曇花嗎?”二公主抱著夕顏小聲問道。
夕顏看了一眼二公主,認真地點點頭,道:“夕顏最喜歡曇花了,父王說曇花是最有內涵又最懂得收斂鋒芒的花。”
夕顏眨巴著大眼睛說得極為認識,雖然她可能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內涵,什麽是收斂鋒芒,隻是單純的喜歡這潔白的花,就像她喜歡穿素白的衣裙一樣。
二公主聽著夕顏的話,唇角揚起來,道:“過些日子,母親給夕顏的小花園裏全部種滿曇花,到時候滿園曇花一起開放,夕顏在曇花叢中跳舞可好?”
夕顏高興地拍著手,顯然是極喜歡的,說著還要跟二公主拉鉤約定。
恍惚畫麵閃過,戰場拚殺,遍地橫屍,二公主心裏焦急地呼喊著夕顏的名字,卻得不到她的回應,忽然,一個黑衣人竄出去,背上帶著已經昏過去的夕顏,二公主驚駭,想要去救下夕顏,可是腿卻怎麽都邁不動……
“公主!公主!公主……”蘇姑姑的聲音傳來,身體的觸感讓二公主從夢魘中脫離出來。
蘇姑姑拿了帕子幫二公主擦著額頭的細汗,又端過一杯茶水遞給二公主。
二公主接過來猛地喝了兩口,腦子裏還回蕩著夕顏被帶走的那個畫麵,心跳依然急速。
睡不著,二公主索性也不睡了,直接下了床,蘇姑姑趕緊拿了一件緞麵夾襖給二公主披上,二公主迎著月光看著窗外,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書房。
一股檀木香帶著點點墨香撲鼻而來,二公主很喜歡這樣的味道,她慢慢走了進去,桌案上,墨瀲那幅鐵騎踏雪圖蘇姑姑還沒來得及裱起來,如今正安靜地躺在桌案麵上。
二公主看著,一雙素手輕輕拂過畫中領隊人的盔甲,稍稍有些顫抖,鐵騎踏雪圖是墨瀲隨口說的,這幅畫原本沒有取名字,二公主忽然想到什麽,拿起了筆,蘇姑姑向來照顧二公主,對二公主的心思也是看得出,見二公主拿起筆的一刻,便拿起了一旁的磨石研磨。
筆尖沾取黑密的墨汁,二公主揮手一氣嗬成,原來的圖右側多了一個名字,歸!
寫完,二公主扔下手裏的筆轉身出了書房,蘇姑姑看著畫,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還是放不下!
嗒嗒的馬蹄聲停下,馬車猛地一晃,墨瀲恍恍惚惚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溫穆颺帶著戲謔的笑,墨瀲又是臉一紅,每次隻要這家夥在,她肯定會睡著!
對著溫穆颺的笑,墨瀲瞪他一眼,懊惱的要出去,沒想還沒站起來就被溫穆颺拽進了懷裏,唇邊一軟,便被他貼了上來。
墨瀲眼睛瞪得大大的,馬車停下來,鬱凝和月靈已經下了馬車,這家夥真是不看情景!墨瀲一惱,正欲張嘴咬他,卻感覺唇上一涼,他已經離開了。
惱怒的嘟噥一聲,墨瀲起身也下了馬車,馬車邊上溫穆颺已經等著了,墨瀲撩開車簾,溫穆颺伸開手臂將她抱了下來。
遠處,鬱凝和月靈正等著,見溫穆颺將墨瀲抱下來,臉上均是一黑,月靈是個忍不住的,剛想上去卻被季香拉住了,想起之前月冥交代的事,隻得咬碎一口銀牙忍著。
溫穆颺依舊是宿在清越小築,分開時鬱凝隻跟溫穆颺匯報了府裏的一些事,溫穆颺點頭,鬱凝便帶了人回琉璃閣,似乎對溫穆颺去哪個院子毫不關心,亦或者,她習慣了溫穆颺晚上不會去琉璃閣。
月靈腳傷雖然看不出來,卻也不是很舒服,如此情況也不敢招溫穆颺不痛快,也隻帶了人回輕舞齋。
進了院子,大家都心細眼明地散了,素兒得了墨瀲一個眼色也退了出去,屋裏隻剩下溫穆颺和墨瀲。
墨瀲伺候溫穆颺換下外裳,又倒了一杯茶遞給他,正欲往內屋走,手臂一緊,一股力道已經將她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溫穆颺將頭壓在墨瀲的肩頭,也不說話,就埋著臉悶著,墨瀲心裏一動,摟住他的頭。
“這套輕煙羅裳你是故意給我穿的吧?”墨瀲的聲音傳過,溫穆颺抬了頭,看著她清麗的麵容,點了點頭。
溫穆颺反手將墨瀲壓在自己懷裏,性感的雙唇輕輕地蹭著墨瀲的臉頰,深邃的眸子帶著幾分笑意,道:“夕顏,最喜歡曇花了,也極喜歡素白的衣裙,這套輕煙羅裳原本是二姑母打算送給夕顏的嫁妝。”
墨瀲一愣,果然,今天的事是他事先準備的,她仰起頭看著溫穆颺,卻沒有接話,如櫻的紅唇在他臉上一吻,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溫穆颺緊了緊手臂,沒有了戲謔,多了一分專注,道:“我說過我會給你一個家,我會保護你,二姑母收你為義女,我便可以為你討封。”
身子僵了一下,上次在河邊跟鬱韶野餐的事他竟然這般在意,墨瀲在心裏苦笑,也許他們都陷進去了,可是到最後會有贏家嗎?
墨瀲素手撫上溫穆颺的臉,他深邃的雙眸如漩渦一般幾乎將人的思緒吸進去,她淺笑:“你知道我並不在乎那些。”
溫穆颺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臉上摸索,細膩的觸感讓他十分安心,他唇角勾起,道:“這也是保護你的方式,再說,二姑母能收你為義女,並不是我花點小心思就能辦到的,你是真的入了她的眼。”
墨瀲停了一下,問:“那今天比賽其實也算是二公主對我的試探?”
溫穆颺點點頭,道:“事實上,狩獵元節的時候,也算是二姑母的考驗了,之前朝堂上閣老們阻礙,我曾請二姑母幫忙,但是,你知道二姑母並不是誰的麵子都給,她說要親自考驗你之後才決定怎麽做。”
墨瀲恍然,難怪?第?102?章?性的打個招呼,也不會多說一句,免得兩看生厭。
這次,婉瑜郡主也是準備越過去,卻沒想到月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竟然喊住了她們。
躲不過去了,婉瑜郡主和鈴鐺隻能走過去見禮,婉瑜郡主隻是郡主,品級沒有月靈高,自然是要向月靈行禮。
“月王妃金安。”雖然不情不願,婉瑜郡主畢竟是生長於這樣的環境,禮數教養還是有的。
月靈麵上含笑,竟然親自來扶,婉瑜郡主不知道她又要出什麽幺蛾子,理智上還是往側邊挪了挪,自己起身,月靈伸過來的手搭在半空,稍顯尷尬,她也不惱,一張絕美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
婉瑜郡主看著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外邦公主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隻是有了那樣一副心腸,倒是可惜了這張臉。
“月王妃若是沒事我們就回清越小築了。”婉瑜郡主並不想多做停留,直覺告訴她,月靈並沒有安什麽好心。
月靈麵上一笑,道:“婉瑜何必急著走呢,不如本妃帶你四處轉轉豈不是更好?”
婉瑜郡主抽了抽嘴角,心想我吃飽了撐的跟你轉王府,臉上卻揚起了笑,道:“多謝月王妃厚愛,隻是婉瑜是來找墨瀲姐姐的,月王妃還是帶著她們欣賞吧。”
婉瑜郡主語氣有些生硬,這月王妃看來每天閑的沒事幹,總想找些事。
月靈豈會聽不出婉瑜郡主話裏的諷刺,她是來找墨瀲的,沒空陪月靈,眼下隻有她身邊這群奴才才會陪她。
原本就無聊之極,自從進了王府溫穆颺就沒有踏進過輕舞齋,雖然婉瑜郡主不一定知道,可是如今她的話,便讓月靈不自主地往那方麵想,不由得沉了臉。
“婉瑜妹妹可是害羞了,反正以後也是要住進王府的,不如現在姐姐就陪你熟悉一下不是更好?”月靈勉強擠出一絲笑,上前拉了婉瑜郡主的手。
婉瑜郡主和鈴鐺均是一愣,有些不明白月靈的話,問道:“什麽以後也要住進王府?”
月靈撲哧一聲笑了,道:“婉瑜妹妹這三天兩頭往王府跑,難道不是因為王爺嗎?婉瑜妹妹也是個聰明的,知道王爺寵著沁妹妹,去清越小築自然是能經常見到王爺,這一來二去有了感情,等婉瑜妹妹及笄之後,王爺肯定會娶你進門的。”
聽完月靈這話,婉瑜郡主和鈴鐺均是變了臉,和著這月王妃是說她來找墨瀲是借著墨瀲跟溫穆颺私通啊!
鈴鐺在一邊不敢說話,婉瑜郡主卻是個不吃虧的,這麽說便是當著眾人罵她不要臉了,她何時讓人這麽羞辱過!
婉瑜郡主剛想上去抽月靈的嘴巴子,卻被鈴鐺拉住了,婉瑜郡主想了想,知道自己不是月靈的對手,再加上她帶了那麽多人,自己肯定是要吃虧的,想到這裏她不怒反笑。
“有些東西有些人啊,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便是你耍了手段也得不到,颺哥哥的確是寵墨瀲姐姐,我呢,也的確是沾了墨瀲姐姐的光,一些寶石啊,夜明珠之類的寶貝颺哥哥也送了我不少,隻是,我木婉瑜可不會像某些人盡使些醃臢的陰招,進了王府隻會帶著人到處耀武揚威,颺哥哥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婉瑜郡主跟著墨瀲,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幾句話說得,句句直戳月靈的後脊梁,鈴鐺聽著不由得心裏偷笑。
“你!”月靈被戳到痛處,瞪眼指著婉瑜郡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婉瑜郡主麵上掛著甜甜的笑,一雙漆黑的眸子忽閃忽閃,道:“若是月王妃想見颺哥哥的話,不如跟我一起去清越小築等著?”
看著月靈麵上千變萬化,婉瑜郡主似乎想起什麽來,笑:“哦,對了,我是得了颺哥哥的特令可以隨便進出清越小築,月王妃恐怕是沒有這份殊榮,哎呀,這兩天太忙了,腦子一時沒想起來,月王妃可千萬要見諒,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先走一步啦。”
月靈氣急,原本想羞辱婉瑜郡主,卻沒想到讓這死丫頭氣個半死,說話夾槍帶棒句句戳後脊梁!
“鈴鐺,咱們走!”婉瑜郡主欣賞夠了月靈臉上的精彩變臉,心情大好,衝著鈴鐺喊一聲,看也不看月靈就走。
鈴鐺應了一聲“是”,婉瑜郡主身份高貴,又是客,可以不在乎,月靈畢竟是王府的女主人,規矩她還得守,鈴鐺對著月靈福了福身,便跟著婉瑜郡主走。
興衝衝地跑進清越小築,素兒來不及跟她打聲招呼,婉瑜郡主已經熟門熟路地衝了進去,卻不知道溫穆颺下了早朝就來了清越小築。
掀開簾子進門便看見墨瀲坐在溫穆颺懷裏,溫穆颺嘴裏含著葡萄正往墨瀲嘴邊送,猛地停住腳步,婉瑜郡主的臉騰地紅了!
“啊!我什麽都沒看見!”婉瑜郡主一捂眼睛,轉身就往外跑。
墨瀲首先看到婉瑜郡主,臉一紅便從溫穆颺腿上下來。
溫穆颺也是一愣,明明吩咐了誰都不準進來,沒想到還有婉瑜郡主這個例外,想到被她看到剛才那一幕,也有些臉紅。
“回來!”溫穆颺冷著臉喊住了往外跑的婉瑜郡主。
婉瑜郡主站住腳步,卻不敢轉過身看著她們,頭一次看到這麽香豔的場景,雖然沒跑幾步,心跳卻是撲通撲通地狂跳。
“我要出去了,你去陪沁兒吧!”剛才的溫情被破壞,溫穆颺難免有些咬牙切齒,他走過婉瑜郡主身邊冷冷地說了一句,大步往外走去。
婉瑜郡主偷眼目送著溫穆颺出去,剛想鬆一口,誰知溫穆颺又轉身,冷聲道:“下次進來記得通報!”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婉瑜郡主一哆嗦,也不敢看他,確定他已經出去了,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兩三步走到墨瀲身邊,兩人都是一張大紅臉,沉默許久,再也忍不住,爆笑起來。
笑夠了,素兒和鈴鐺拿了新沏的茶和點心,婉瑜郡主也不客氣,自己撚了一塊桂花酥,又大口的喝了一口茶。
“幾天是有什麽高興的事嗎?看你興衝衝地跑了進來。”墨瀲隻拿起跟前的茶淺抿一口。
聽她問,婉瑜郡主一口將手裏的桂花酥全都吃進去,又用茶水送下,清了清嗓子,看鈴鐺一眼,這才把剛才遇見月靈的事說了一遍。
“哼,自己盡會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她以為別人都和她一樣呢,臉皮也真夠厚的!”婉瑜郡主喝了一口茶,想起月靈的話,仍是一副憤憤地樣子。
墨瀲將杯盞放在桌上,看著婉瑜郡主氣鼓鼓的臉,不由得想逗她,道:“其實月王妃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若是婉瑜真的有心思,那我稟報了爺,等你及笄娶你進門,這樣咱們不是能天天見麵了?”
“噗……”一口茶水噴在了地上,婉瑜郡主猛地咳了起來。
素兒和鈴鐺趕緊上前伺候著,眾人一陣忙活。
婉瑜郡主慢慢平息,瞪了墨瀲一眼,道:“我才不會因為天天見你就把自己的一聲葬送了!”
墨瀲挑起唇角,麵上戲謔笑道:“怎麽會葬送呢?你看爺這麽優秀,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地想進王府呢!”
婉瑜郡主撇撇嘴,眼中帶了幾分鄙視,道:“好的話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的男人,可不能有這麽多女人,隻能由我一個,否則,不要也罷!”
看她說得這麽認真,墨瀲也斂了笑意,婉瑜郡主雖然心思沒有清歌郡主那般玲瓏,卻是個有主意的,聽她這麽說,不由得有些擔心,這世上,但凡不是特別窮有幾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的?
墨瀲拉了婉瑜郡主的手,道:“你還小,有些事情由不得你,姐姐不能改變的想法,但是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自你生在王府,你的人生便不是你能左右的。”
婉瑜郡主見墨瀲認真起來,知道剛才她是開玩笑,聽她這麽說,眼光一閃,仰起臉道:“太後答應過我,以後我同意才給我指婚!”
墨瀲看著婉瑜郡主一臉天真,也沒有給她潑冷水,心裏卻是沉了下來,崇天王朝也就兩代,這之間並沒有公主,就算當年先皇論功封王,大概也是有著長遠的打算,新的王朝建立,不僅需要朝臣努力,和親也是一條必經之路,而外姓王的郡主,便是首要選擇。
就算是真的公主,如有需要,太後皇上也會送去和親,更別說是外姓郡主了!墨瀲看著婉瑜郡主,尚未成型便已經是個小美人了,過幾年長成了,恐怕要將其他郡主比下去了,如此,又何來自己同意?
墨瀲暗自歎一口,橫豎婉瑜郡主尚未及笄,提早想這些,不過是白費心思罷了。
“先不說這些了,過些日子就是絲絲姐姐和順王世子的大婚,蕭雅姐姐和絲絲姐姐是手帕交,給思思姐姐辦了個送妝宴席,邀請墨瀲姐姐一起參加呢。”婉瑜郡主說著,將紅底燙金的帖子放在墨瀲跟前。
墨瀲拿了帖子看一眼,道:“文小姐與顧裏不是也訂了親嗎?怎麽還有空幫別人辦宴會?”
婉瑜郡主挑了挑眉,笑道:“隻是有了婚約,聽我娘說得等明年蕭雅姐姐過了孝期再訂婚,娶親。”
文蕭雅母親多病,兩年前離世,如今算算的確是得再等一年才能滿了三年孝期。
墨瀲點點頭,聽著婉瑜郡主一一匯報,當日二公主的曇花宴會還真的促成了不少,如今已經定下婚約的就有五六對,看來,難得二公主將曇園開放,收獲還真不小。
辦完了文蕭雅交代的差事,婉瑜郡主又拽著厲雨磨了一會兒,誰知厲雨依舊是一副不予理睬的樣子,趾高氣昂的踏進清越小築,婉瑜郡主卻是垂頭沮喪的走了出去。
墨瀲看著婉瑜郡主那落魄的樣子,不由得苦笑搖搖頭,她的拜師之路還真是艱辛。
入夜,敞開的窗子仿佛迎接屋外的涼風一般,悶熱的氣息已經被吹散,習習涼風讓人心神清爽,墨瀲依著床柱手裏拿著一本厚厚的藥典看。
一頁尚未翻過,墨瀲忽的起身,一襲白衣的身影已經落至跟前,墨瀲抬頭,對上花非樓依舊放浪的笑臉。
墨瀲瞪了他一眼,轉身將手裏的藥典放在桌上,坐了下來,隻坐著看他,也不說話。
花非樓一臉無辜,平時他對女人是手到擒來,哪個不是圍著他轉?如今這位,明明還得靠自己保命,可是每次來給她送藥倒像是自己做了對不起她的事,竟然還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唉,這算報應麽?
花非樓被墨瀲看得渾身不自在,咳一聲,道:“那個萬年冷臉的楚晗沒有守著你嗎?怎麽這次沒有出來?”
墨瀲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淺淺抿一口,道:“楚晗去了天蕩山。”
花非樓挑起眉,“哦”了一聲,也坐下給自己到了一杯茶,兩三口喝完,盯著墨瀲的臉色看了一會,道:“這次發作隔了多久?”
墨瀲一愣,回過神來知道他是問生生離的毒,細想了片刻,道:“十五日。”
花非樓看她一眼,一副無藥可救的樣子,道:“疼死活該!”
墨瀲苦笑,之前花非樓警告過她,千萬要壓抑自己的感情,否則會越來越快地發病,如果在這之前師父弄不來解藥,那她便真的無藥可救了。
可是,情到深處怎麽壓抑?愛又如何喊停?墨瀲一次一次告訴自己,不能像母親一樣陷進去,否則便是萬劫不複,可是她依然踏進了這情愛的泥沼,不能自拔。
花非樓一雙桃花眼瞪著她,努努嘴,墨瀲將手腕放在桌上,花非樓也不避嫌,直接將手搭在她的皓腕之上,一雙劍眉皺了起來。
“把這顆藥吃了。”花非樓遞給墨瀲一顆淺綠色的藥丸,道:“你若是想快點死,不如一刀了結自己算了,真是想不明白溫穆颺那個冷血男人有什麽好!”
語氣雖然不善,但是墨瀲聽得出花非樓的關心,隻淡淡一笑,將藥丸放入口中,道:“天蕩山的入口多虧了你,多謝!”
花非樓一愣,她竟然知道!轉瞬明白過來,道:“我隻是閑得無聊,找點樂子,無意間給他們找到了出口,若是真的謝我,就對她手下留情吧。”
墨瀲輕笑,看著花非樓一雙桃花眼中盡是認真,不由得愣了一下,難怪那麽多女人圍著他轉,隻是,每個都是逢場作戲嗎?還是……
“我有分寸,時候不早了,不送!”墨瀲淡淡地幾句,她知道花非樓要去琉璃閣,也不多耽誤他的時間。
花非樓勾起唇角,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一條縫,轉眼間,已經從窗口消失不見。
翌日,墨瀲早起去了古芳齋,讓掌櫃將那幅千昭大師的狂草拿出來,帶著進了宮。
紅瓦高牆將天子的住所與平民阻隔,過了那道門,就要走著了,素兒將字畫遞給過來接地宮女,回了馬車等著。
跟著引路的宮女,墨瀲穩步走在青石寬路上,昨日的小雨將紅牆青石路洗刷的一塵不染,浮塵也都被拍了下來,反起一股夾雜著青草的泥土味道。
過了三道門,院子逐漸多了起來,匆忙路過的宮人也是不是見到幾個,她們走至墨瀲跟前,行一禮,墨瀲抬手喊起,便又匆忙離去。
正低頭走著,便聽得一聲稚嫩的“墨瀲”,太子一溜小跑的衝了過來,後麵還跟著邊跑邊喊的小莊子和兩個宮女。
墨瀲站定,太子一下子撲到了墨瀲身上,他似乎很高興,緊緊地抱著墨瀲,裙子都被弄出了褶子。
“你說話不算數,你不是答應帶我去看放花燈嗎?這些日子你都不來看我,父皇也不準我出去!”太子撇了撇嘴,看著墨瀲的眼神有些哀怨。
墨瀲看著他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不由得心裏一動,道:“我們可是說好的,你得在太傅的考核中得了優才能去。”
聽得這話,太子眼中一亮,喊一聲:“小莊子!”,小莊子咧嘴笑著上前,似乎是早就準備了,將太傅之前的考卷遞了上去。
墨瀲看著,唇角勾起笑意,拉了太子的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帶你去看放花燈。”
太子高興地跳了起來,抓著墨瀲,問道:“什麽時候去?”
墨瀲看了看日頭,現在這個時辰應該還沒有下朝,低下頭來對太子說:“等下朝的時候,你問皇叔,他安排好了我們就去。”
太子應了一聲“好”,滿臉笑意的地便拽著墨瀲往前走。
墨瀲一愣,手上用力拉回太子,道:“去哪裏?”
“去皇奶奶那裏!皇奶奶讓我來迎你,你來得真晚,祥瑞宮已經有好多人了。”太子一邊拉著墨瀲,一邊又衝著小莊子道:“你去金鑾殿門口等著,皇叔出來給我攔著。”
小莊子領命一溜小跑的去了,留下兩個宮女伺候著。
墨瀲搖搖頭,嘴邊卻是盈了笑,任由太子拉著往祥瑞宮走,一路上還從太子嘴裏知道清歌郡主和婉瑜郡主也奉旨進了宮。
有太子跟著,他們進了祥瑞宮也不用宮人傳報便直接進了內殿,腳步還未踏進,便聽得一陣歡笑聲,墨瀲頓了一下,麵上沒有沒有露出變化,拉了太子進去。
到了門口,太子倒是機靈,鬆開墨瀲的手小跑著湊近太後的身邊,瞬時間將太後的寵愛奪了過來。
墨瀲由宮女引著進了內殿,穩步走近,緩緩地跪在了太後跟前,道:“側妃墨瀲拜謝太後恩典。”
一句話,眾人的眼光便跟了過來,太後原本麵上就帶著笑意,看著墨瀲跪著行了大禮,便叫了起,宮女上前扶了墨瀲。
太後招手,墨瀲款步走道太後跟前,扶著墨瀲的手,太後仔細的瞧了意會,道:“果然是個有福氣的,以後好好協助凝兒她們管理王府,盡早開枝散葉才是。”
墨瀲麵上一紅,沒想到太後當著這些未出閣的郡主們說這些,當下有些尷尬,也隻得應了。
“近日墨瀲得了一幅千昭大師的字,獻給太後。”墨瀲說著,身後的宮女將包裝精美的錦盒呈了上來。
聽得墨瀲這話,太後眼中亮光一閃,看著墨瀲的眼光便又多了幾分慈愛。
打開錦盒,將裏麵的字拿出來,太後雙手有些顫抖,千昭大師以畫得名,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狂草也是個中翹楚,但是太後向來對千昭大師追捧,這些自然不在話下。
小心地將字展開,太後已經橫紋的麵上笑意更甚,隻一眼便看出這是千昭大師的真跡,也是她想了多年沒能得到的,如今墨瀲借著機會送來,不管她存了什麽討好的心思,這份禮卻是極對了太後的意。
清歌郡主看著太後那一臉毫不抑製的笑意,不由得袖口底下雙手攥得緊緊的,之前為了那幅踏雪尋梅圖太後可是沒少給她臉子,雖然後來是讓太後滿意,讓自己又在姐妹中站住了腳,卻沒想到這墨瀲一出手便把太後哄得笑容滿麵,這女人有什麽好!
“好,好,好!”太後捧著字連說了三個好字,嘴笑得合不攏,眼角皺紋也顯了出來。
“素聞太後喜歡千昭大師的作品,沁側妃還真是個玲瓏心思的,東西送得也恰到點上,太後可真是喜歡得緊。”人群裏一聲尖銳的女聲傳來。
墨瀲側臉看,原來是多日不見的元樂郡主,之前狩獵元節她受傷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上次二公主的曇花宴會也沒見到她,沒想今日卻在祥瑞宮遇見了。
雖然擦了厚厚的粉,但是墨瀲看她臉上依舊有些泛紅,知道那天蒼蜂的毒還沒有徹底除盡,這個時候出來,想必是有什麽意圖了,想著,墨瀲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對著元樂郡主嫣然一笑。
“元樂郡主的傷好了麽?還要恭喜元樂郡主重見天日了。”墨瀲笑得無害,一句話眾人都以為是她們在逗笑,隻有這兩人才知道這句話讓元樂郡主有多恨!
太後美滋滋的欣賞著剛得的寶貝,哪裏有心思管她們在這邊鬥嘴?元樂郡主看了太後一眼,咬緊了唇,道:“真是沒想到,沁側妃從一個花樓流鶯到沁夫人,又被二公主收做義女,如今被封了側妃,手段可真是高明。”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元樂郡主向來毒舌,大家也都是知道的,隻是今天太後還在,元樂郡主這話也不由得讓人皺了眉頭。
墨瀲看著元樂郡主,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同樣是郡主,墨瀲品級要比她們高上兩級,再加上側妃的頭銜,元樂郡主哪裏來的勇氣當眾挑釁?
太後終是聽出了不對,冷下臉,聲音冷了幾分,道:“元樂,注意你的身份!”
一句嗬斥,元樂郡主身子抖了一下,臉一下子白了幾分,似有些不甘,終是瞪了墨瀲兩眼,退到了太後身後。
太子小身子趁著太後不注意,轉向身側,元樂郡主胸口憋著氣,看著座位一眼,抬屁股便坐了上去。
“哎呦!”元樂郡主沒坐到椅子上,卻是狠狠地坐在了地上,連帶著一旁的宮女摔得四腳朝天。
太後正喜滋滋地欣賞著千昭大師的筆跡,隻覺得身後一陣雜亂,她心一驚,趕緊拿好手裏的字,幸虧收得及時,否則這難得一見的字畫便被元樂郡主扯爛了。
有驚無險,卻惹火了太後,將字畫小心的遞給一側的宮女,太後一趴桌子站了起來,看著身後躺了一地的人,又想著剛才元樂郡主針對墨瀲,難道她被嗬斥了幾句心裏不痛快,要毀了墨瀲送的畫?
想到這裏,太後心裏更是怒意橫生,對著元樂郡主怒道:“看你平日裏端莊大方,原來卻是個沒有分寸不懂禮數的!行了,你今天回去吧,之前說的事哀家要再考慮考慮。”
元樂郡主聽太後這麽說便急了,上前趴跪在太後跟前,討饒道:“太後息怒,元樂不是故意的,隻是剛才不知被誰抽走了椅子才摔倒的!”
說話間,元樂郡主往後掃一眼,一群人離得她不近,再加上摔了一片的人,其他人更是不敢接近,唯恐禍及自身,再看身側,隻剩下太子和婉瑜郡主。
太後根本沒有理會元樂郡主的話,眼底的怒意依舊不減。
元樂郡主咬牙,指著婉瑜郡主道:“太後,是木婉瑜抽走了椅子害我,也想把太後剛得的字畫毀掉啊!”
聽到“把字畫毀掉”太後這才將目光轉向身側的婉瑜郡主,婉瑜郡主一愣,沒想到元樂郡主眼睛不眨地青天白日汙蔑自己,不由得也是怒了。
“元樂姐姐真是好眼神,能轉個彎兒地看見是我抽了你的椅子!”
一句話便將元樂郡主的噎住,婉瑜郡主站的方向,就算是她真的把元樂郡主的椅子抽走,也不可能這麽快退回到太後身側,更何況婉瑜郡主要抽走椅子,元樂郡主不可能看到,她上來就說是婉瑜郡主,真是睜著眼說瞎話。
太後看了婉瑜郡主這邊一眼,頓時明白了始末,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元樂郡主不甘心,看到太子站的位置,突然明白了,剛想說話,卻沒想到太子先她一步開了口。
“皇奶奶我沒有抽走椅子……”太子一張無害的笑臉上帶了幾分孩子,兩隻小手在麵前絞著,隻一句話,便讓太後的心化成了水。
“來來皇奶奶這裏。”太後招招手,太子小心地走到太後身邊,小臉上還帶著委委屈屈的表情。
太後連忙把太子摟進懷裏,冷聲對元樂郡主道:“行了,什麽都不要說了,你臉上的傷還沒好,最近就不要出來!”
元樂郡主心裏猛地一怔,她心比天高,自然是要做那九天鳳凰,好不容易掙了太後的同意,就算帶著傷也要參加選秀,太後也是屬意元樂郡主,原本應允她進宮便冊妃位,如今都被墨瀲攪黃了!
聽了太後的話頓時猶如一盆涼水潑下來,元樂郡主想要辯解卻對著太後的冷臉什麽都不敢說了,隻得行了禮跟著宮女往外走,轉過頭恨恨地瞪了墨瀲一眼。
陪著太後說了一會兒話,太子得了小莊子傳話,說是下朝溫穆颺已經出了金鑾殿,太子便迫不及待地拉了墨瀲出來,太後得了墨瀲的東西,也不在乎那些繁瑣禮節,讓他們自行離開,婉瑜郡主見墨瀲出去,也跟著退拜了太後。
玄武門前,溫穆颺一襲紫色蟒袍,黑亮的長發用紫玉冠束起,微風吹過帶起一縷發絲飄動,讓人不由觸目而望。
太子纏著溫穆颺帶他去看放花燈,溫穆颺卻想著陪墨瀲早些回去,帶著這個小家夥自然是有些煞風景,太子還沒說完溫穆颺便拒絕了。
太子一撅嘴,委委屈屈的看向墨瀲,墨瀲不由得勾起唇角,捏著太子圓鼓鼓的臉蛋,道:“別用對付太後的那招來對付我哦。”
一句話便將太子說得泄了氣,抬起眼睛瞅著溫穆颺那張冷臉,又轉向了婉瑜郡主。
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盯得婉瑜郡主心軟了,上前替太子說好話,又添油加醋地把元樂郡主嘲諷墨瀲,太子使壞教訓元樂郡主的事說了一便,溫穆颺這才沒辦法,帶著他們去看花燈。
天漸漸暗了下來,婉瑜郡主幫著文蕭雅籌備秦思思的宴席,早就被叫走了,夕陽下,隻剩下溫穆颺和墨瀲,中間夾著一個無比興奮的太子。
夕陽將影子拖長,溫穆颺領著他們走過,隨處都會招來眾人駐足議論,一個是玉樹臨風俊逸非凡,一個是飄逸若仙傾城之貌,再加上中間那個活潑可愛的孩子,這樣的畫麵簡直就是從仙境中走出來的一般。
走至橋下的河邊,溫穆颺湊近墨瀲的耳朵,道:“你可聽到別人的話了嗎?”
墨瀲臉上一紅,點了點頭。
溫穆颺唇角勾起,眼底帶了一絲戲謔,道:“我們自己生個孩子,以後天天帶著出來招搖。”
墨瀲臉上的紅雲更濃,私底下伸手在溫穆颺的腰上擰了一把,不等他驚呼,便鬆開手去拉太子。
河邊已經站了不少拿著花燈準備放的人,每個花燈上都帶著一張紙條,上麵寫滿了願望,時辰一到,一個個善男信女將手裏的花燈高舉起來,放開手。
有些花燈是照著孔明燈做的,能飛上天,有些花燈則是點了蠟燭放在紙船上漂走,太子看著一片片的光明,歡呼雀躍不已。
墨瀲抬起頭,看著飛遠的花燈,思緒被帶到好遠,猛然,身後多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墨瀲安然的靠在溫穆颺身上,將頭抵在她的胸前。
“沁兒,你的肚子怎麽還沒動靜,是不是爺不夠努力?”溫穆颺的聲音帶了一絲沙啞,更顯得比平常多了幾分性感。
原本的恬靜,被溫穆颺這句話攪了,墨瀲看著溫穆颺一本正經的說著這麽不正經的話,暗惱踩在了溫穆颺的腳上。
溫穆颺倒吸一口涼氣,她踩的是腳趾頭!可是河邊這麽多人,他又隻能忍著,一時間憋得臉通紅。
太子拿著一隻花燈跑到溫穆颺和墨瀲跟前,看溫穆颺扭曲的表情,不由好奇:“皇叔,你是不是內急?”
太子聲音比較小,隻有溫穆颺和墨瀲能聽見,原本憋著一口,溫穆颺被太子這一句話引得破了功,墨瀲在一邊全身抖著,已經憋不住笑出聲來。
溫穆颺瞪了太子一眼,道:“在外麵不要叫我皇叔,教過你為人處事,怎麽一點都不記得?”
太子被溫穆颺這一瞪,有些委屈,想想也是,在宮外還是不能泄露身份的,而且大人內急會窘迫,是不能說出來的,想了想,重新說道:“爹,我陪你如廁吧!”
這下,太子的聲音高了一些,不止溫穆颺和墨瀲聽得見了,周圍放花燈的人都向這邊看過來。
墨瀲愣了一下,轉眼反應過來,不由得更是忍不住笑,身體抖得不行,溫穆颺臉一黑,走到太子麵前,一手將他拎起來,另一手拉了墨瀲,逃一般的離開了湖邊。
“哈哈哈哈……”
到了沒人的地方,墨瀲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太子站在一邊,看著墨瀲笑,也跟著嘿嘿地笑了起來,溫穆颺黑著一張臉,雙手抱拳地瞪著她倆,隻是那倆人隻顧自己笑,夜黑風高,誰看得出他臉黑還是臉白?
看著看著,溫穆颺心裏一暖,如果他們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會想今天這麽快樂?想到這裏,溫穆颺表情緩和了許多。
街道兩邊,有些店家還沒有打烊,大門外的燈籠隨著微風吹來稍稍晃動,月光將三人的影子拉長,溫穆颺讓王府的馬車先回去,自己背著太子和墨瀲散步,溫馨柔暖。
“爹,晚上我要和娘睡。”太子趴在溫穆颺背上,這爹娘倒是叫順嘴了。
溫穆颺一頓,臉拉下來,正想著再努力一把也有個自己的孩子,這太子倒是能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