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淩心中很怕此事連累蘇黎,便落寞開口,

“母妃已經不在了,我的記憶裏,沒有父皇,我不想認他。”

蘇黎淺淺地笑道,

“那你可真夠與世無爭的,我若是有個做皇上的爹,天下都得是我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北宮淩眼睫一垂,自己又被她嫌棄了,沉默了半晌,才問,

“你想要天下嗎?”

蘇黎笑道,“嗬嗬,我又不是皇室血脈,如何能要天下?

不過,道理都是大差不差的。

就比如說,我師父是個大夫,我就要繼承她的全部醫術和財產。

其實,我前麵有蠻多師兄和師姐的,我是最後一個入門的,但是,有我在呢,他們最後什麽都沒撈著。

誰跟我搶,我就弄誰,他們誰都弄不過我,最後隻能乖乖跪地叫我掌門。

同理,如果我爹是皇帝,雖然我一介女流,但是,也定是要爭一爭女皇的位置的。”

北宮淩不想被她當成廢物看,盯著她亮晶晶的狐狸眸,認真發問,“我若認父皇,會連累你嗎?”

蘇黎笑道,“你傻啊?這麽大的事情,我佘大夫的身份兜不住了,我就會亮出大乾太後的身份,談何連累?

隻不過,這樣會顯得我一個太後隱藏身份來賺賞金,有點丟人罷了。

這事情,你容我好好想想,最好,你認祖歸宗,我也不暴露身份,兩全其美。”

北宮淩,“胎記,我身上有胎記,他,是我父皇的話,應該知道。”

蘇黎,“你哪裏有胎記?我咋沒看見?”

蘇黎給他全身都縫合過傷口,問這話,她很自然,悶葫蘆卻羞臊了起來,不吱聲了。

蘇黎說得很坦然,“不會是你側腹那一朵紅梅吧?我還以為是紋身呢。”

“是那個……”

蘇黎打了個哈欠,

“我知道了,容我想想這事情怎麽說。

我先回去睡了,等你想到什麽,再告訴我。

還有,別亂跑,想去哪裏告訴我,我帶你去。”

“謝謝你。”這一聲感謝,凝結了北宮淩能表達出來的全部情緒。

蘇黎爽朗一笑,“嗬嗬,不謝,大外甥,都是親戚~”

從大乾的先皇那裏論,北幽太後是大乾的北寧公主,是先皇的姑姑,蘇黎一個繼後,叫北宮淩大外甥,也很正確。

隻是,這一聲稱呼,頓時把北宮淩叫得麵如死灰,心頭一緊。

雖然,他從小就不懂親情,不懂親人之間的稱呼,但是,突然之間就有一種心如中箭的感覺。

他不想她這麽叫自己,這樣,他心裏很難受,許久都沒有眨眼睛。

北宮淩腦子亂得很,他理不清這些人情世故,也不懂自己現在為何心裏像壓著石頭一樣難受,躺在**難以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聽見了門外有腳步聲傳來,聽得出來,那輕快的腳步聲來自蘇黎。

他沒有動,等她進來。

蘇黎進門,推了推他,“誒,醒醒。”

北宮淩裝作才醒過來,半坐起身來,看著她。

室內光線很弱,也看不太清楚她的臉,隻是能看到她的一雙大眼睛亮亮的。

“我剛剛想到讓你認親的辦法了,你記好了啊……”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蘇黎說完話,就走了。

翌日清晨,北宮淩就在院子裏等候蘇黎出來。

他要隨她一起去見北幽太後,他的皇祖母,雖然,在他年幼的記憶裏,從來沒有這個人。

可是,現下,連翹叫不醒賴床的蘇黎,叫一聲,她答應一聲,就是不起來。

連翹很著急,“夫人,不能再睡了啊,這裏又不是家裏,你還要給太後治病啊。”

蘇黎閉著雙眸,嘴裏拖著含糊的長音,

“我睡不好,也沒精神給太後治病啊,太困了,不吃早飯了,再讓我睡會……”

蘇黎昨夜腦子裏一直在演練北宮淩認親的各種突發狀況,想對策,越想越睡不著,天亮終於才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現在,真的起不來了。

“不行啊,夫人,不吃飯怎麽行呢。”

連翹突然急中生智,端過來一盆冰涼的井水,給她用冷水擦臉擦手,然後,把人抱起來,給她穿衣裳。

一番折騰,蘇黎也睡不著了,一臉幽怨地看向連翹,滿心怨艾:

我可能對她太仁慈了,她把我當成什麽好人了。

若不是她是哥哥借給我的人,現在已經被我紮八百針了,真想現在就把她退回蘇府去……

蘇黎給自己灌了一碗醒神湯,才帶著連翹和北宮淩,神清氣爽地去見太後。

太後的慈寧宮裏,不乏許多上了年紀的宮女和太監,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北宮淩的臉上。

這個男子,好像皇上年輕的時候!

不過,畢竟都是在太後身邊當差的,看過就看過了,嘴上不評論,臉上也沒有異色。

太後還沒有起身,蘇黎在院子裏等著,欣賞著院子裏擺滿了各色**,花氣襲人。

“阿嚏!”

蘇黎的鼻子,比尋常人敏感許多,被鮮花包圍著,有些受不了。

現在才九月,若是在京城,還熱著呢,可是,澧都已經涼嗖嗖的了。

連翹以為是自己給她衣裳穿薄了,關切地詢問,

“夫人,要不要我回去幫你取件披風?”

“不用,不冷,春捂秋凍。

悶葫蘆,你找找這花叢裏沒有沒吊腳蜂,捉幾隻給我,要活的。”

蘇黎說著話,把手帕遞給了他。

北宮淩捉吊腳蜂的時候,故意笨手笨腳,不出意外,追逐的時候,掉進了院中的蓮花池。

自然有太監過來,引著他去更衣。

蘇黎很滿意他的表現:

明明身手敏捷的一個人,竟裝得像四肢剛長出來似的,表麵木訥,實際是個聰明人,北宮家的血脈,從根兒上,是機靈的。

今日,蘇黎給太後雙膝施針,從銀針,變成了蜂針。

好人被吊腳蜂蟄一下,會疼得受不了,但是,太後積年風濕老寒腿,以毒攻毒,被蟄了隻會覺得雙膝發熱,舒服得很。

太後的侍女端過來了太醫院按照蘇黎要求備好的藥材:

檾麻葉和花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