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煜看了一眼窗戶,明晃晃的太陽已經透過窗戶紙,照進來了,

“快些更衣,你家人應該等急了,不聽話,我就親自為你更衣。”

蘇黎目光露出了憤怒。

澹台煜則不把小野貓的憤怒當回事,抿唇挑釁一笑,起身走出了寢殿,在外麵候著。

澹台煜看到了連翹在外麵忙出忙進,還有蘇河,走來走去,時不時駐足,瞟他一眼,衝他齜牙。

“周衛呢?”

連翹眼神飄忽地撒了她生平的第一個謊,還是太後教給她的,

“周衛,他,出宮為太後辦事去了。”

澹台煜眼眸半眯:

她又在幹什麽壞事兒……一天天的……

連翹生怕攝政王再問點什麽,她答不上來,趕緊低頭就走,再也不出現在他麵前了。

先前,澹台煜派人告知蘇府,太後初二上午會回府省親。

蘇府老小,三百多口子,一大早就在府門候著了,可是,太後遲遲未到,他們也不敢貿然回去。

就這樣,在冷風中等到了中午,太後的馬車才姍姍來遲。

攝政王,騎著高頭大馬,跟在一旁。

蘇宏盛帶頭跪地,行大禮,迎接太後和攝政王。

蘇黎雙手把他攙扶起來,“祖父,不必多禮。”

又看向旁邊,溫婉一笑,一臉和煦道,

“父親,母親,還有其他人,你們也都起來吧。”

蘇黎扶著祖父冰涼的衣袖,判斷他們在這裏等挺久了,腹誹著:

他們這麽笨的嗎?都不知道派個探子出去,自己在屋裏等著,看我的鑾駕快來了再出來迎接……

她哪裏知道,迎接太後,派個探子,東張西望的,成何體統,哪個文臣會這麽幹。

蘇黎攙扶著祖父入府,而後,就不能去前院了。

按規矩,姑娘回門,得跟女眷去後宅聊家常。

澹台煜回眸,衝她笑了一下,在她祖父和父親的引導,下了去前院。

蘇黎端著太後的儀態,忍住沒有衝澹台煜飛白眼。

畢竟,自己日後若想在蘇家的大事上說上話,此刻,必須要在這些人的麵前,保持太後的威儀,隻是腹誹道: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還真把自己當姑爺了。他是怎麽做到頂著相貌堂堂,誌氣英瑞的一張臉,做著如此卑劣的小人行徑的?

嘿!tui!

蘇黎不露聲色地在心中罵了澹台煜很多遍。

大冷天的,貓被窩多好啊,誰願意來這場合,和一群不認識的親戚假笑,真是晦氣死了!

蘇黎在一群華服女眷的簇擁下,到了後院。

蘇黎上坐,環視了四周,五彩斑斕的一群女眷,坐了一屋子,可她隻認識自己的母親。

蘇黎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端莊又不失親切,跟下座上的母親說著場麵話,

“自從我嫁進宮,事多得很,一直也沒得空回娘家看看。

今兒我帶了些禮物回來,母親,你給各位女眷,分一分。”

這些禮物,都是澹台煜為她準備的,具體是什麽,她不知道,也沒興趣大廳。

蘇黎的母親,霍青楚,還沒有說話,二房夫人自顧自站起來,開始指揮丫鬟小廝,張羅開來了。

霍青楚一臉淡然自若,沒有任何表示。

蘇黎隻覺得可笑又可氣:

這人誰呀?當朝太後跟親娘說話呢,她站出來,又蹦又跳的。

看別的女娘皆神色如常,蘇黎看明白,這個人,是這個府邸的當家主母。

母親可是忠勇侯府唯一的女兒,蘇家的長房媳婦,她竟然連個掌家媳都沒混上,真是……丟人!

蘇黎私心想著:

母親在後宅混得不好,怕不是父親在這個家也立不住,難怪攝政王遲遲也不肯升他做戶部尚書。

祖父為人臣,已經做到了首輔大臣,升無可升,看來,蘇家以後在仕途上,隻能指望哥哥了。

蘇黎看向二房夫人,

“你是誰?”

二房夫人笑得有些難為情,

“回太後,臣婦夫君是翰林院編修。”

蘇黎似笑非笑,“哦,是二房家的嬸嬸啊”

二房夫人道,“家夫,博才多學,年輕有為,可是時運不濟,已經十年沒升遷了。”

蘇黎自然是明白,二嬸這是拿話點她呢,把二叔十年不升遷,怪罪到了自己的頭上。

可是,自己那時候才五歲,有沒有可能,自己也是個背鍋的?

畢竟,先皇還給攝政王下西烏奇毒慢慢死,既不容易察覺,又極難解毒,他就沒想過給澹台煜留活路。

先皇從來就不是個慈兄,他腹黑得很,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的澹台煜,罷官朝廷重臣,冷落一個簪纓世家。

這一切,應該是先帝的高級陽謀!

是先帝,想讓蘇家避世,等太子繼位以後,再得到重用。

這樣一來,蘇家就會遠離黨爭,還會感恩戴德地效忠新帝。

自己,不過是正好撞到先帝局中的一枚小棋子,讓他將計就計了而已。

不是我,先皇也會找別的借口,罷官冷落蘇家,為太子攢家底。

蘇黎眉眼低垂,端起茶,用茶蓋撥弄著上浮的茶葉,看起來,好像是在反思的模樣。

二房夫人開了頭,接下來,就是一場對蘇黎的大型的陰陽怪氣的討伐大會。

比如說,誰誰誰,當年是我夫君的同期,如今,官職卻比夫君高三級了。

又比如說,誰誰誰,當年還是我夫君的下屬,如今,已經是他的上官了。

再比如說,誰家的女兒,懂事又聽話,高嫁了誰誰誰,整個娘家都借力,雞犬升天了。

蘇黎有些不可置信:

這些女娘沒事兒吧?當著太後的麵,蛐蛐太後本人,好似有什麽大病一樣,誰給她們慣的毛病?

跟誰一呀二的,陰陽怪氣的呢!

不過,蘇黎也沒動聲色,她靜靜地聽著這些女娘連珠炮似的喋喋不休。她想聽聽,她們到底對自己有多少怨懟。

霍青楚,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蘇黎好像明白了母親在蘇家後宅的地位,那就是:

毫無地位!

其實,這也不怪霍青楚插不上話。

別的夫人都是文臣的女兒,家裏姨娘多,姐妹多,自小就是在後宅爭鬥中長大的,個個心眼多,口才了得。

唯有霍青楚一人,她的老侯爺父親隻娶了母親一人,她是忠勇侯府唯一的女兒,從小就沒見識過女人家的鉤心鬥角,花花腸子,彎彎繞。

她隻是略懂一些拳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