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坦白

花花說,封奕肯將浴池家祖傳的這柄劍還回來,其實是很夠意思了。

但浴池小弟本身卻沒什麽表示,他甚蕭索地捧著那柄劍院子正中間枯坐了半日。直到日頭偏西,才摟著劍回來屋裏,一雙手已凍的如胡蘿卜一般。

他將劍遞過來的時候,情緒很是平和,他說:“就是這個東西害了落霞派,可也不能拿它怎樣。這下好了,爹和叔伯們總算是解脫了。”

所以說浴池小弟是個知識分子,他看問題的角度都顯得那麽文藝。但換個方麵來分析,他的邏輯又很符合一個浪子和俠客的思維邏輯。

之後浴池小弟就沒有再針對這柄劍參與什麽意見,而是去了廚房十分賢惠地準備四的飯菜。

開飯前,一麵嗑著瓜子,一麵同花花閑磕牙,說:“其實,是因為被推下了池塘,所以才能夠與這劍共處一室的。”

花花容色尷尬,輕咳一聲,說:“是麽,那真是湊巧。”

抓了把瓜子遞給他,“哦,也是這麽認為的——誒?怎麽把瓜子仁都給了?不是最討厭替剝瓜子的?”

花花撚著瓜子仁的手半空頓了頓,然後劃了半圈又轉回他自己跟前,“也沒有最討厭,愛吃剝給就是了。”

驚奇地望著他,“花花,怎麽了?”

他哼笑了兩聲,順手捉了隻茶盞呷了口茶,沒有言語。

歡樂地嚼著他剝給的瓜子仁,又忽然省起一事來,於是道:“花花,其實這麽看,這個身形倒與那日暗算的十分相像。”

“噗——”

花花這一口茶噴得著實有水平,就差那麽一尺半寸地,就能夠噴到秦璋的袍子上了。

遺憾地看了看正兀自翻著半本殘卷的秦璋,善良地替花花順著氣,一邊順一邊感歎,說:“看這樣激動,搞得都要以為果真是推下池塘的。”

於是花花喘得愈加厲害,抽出一隻手來對著使勁地晃,卻不知道他到底是要表達哪個意思。

秦璋側坐榻上,忽然“噠”地一聲將手裏那本殘卷倒扣幾案上,然後稍偏了偏頭看著,說:“阿歌,問的事情,不如由來解釋給聽,看怎樣?”

遂便扔下半死不活的花花,湊了過去。相對而言,比較喜愛聽狐狸這個講故事。

“唔,將推下池塘的,是小花。”

他說完,花花就閃著滿眼的淚光,險些倒下。

“苦肉計這個事,其實比之別的要來得叫放心些。”

秦璋的手指桌麵上噠噠地敲,心驚肉跳地看著他,說:“就是猜一猜罷了,沒想到一言成讖。”

他瞥了眼花花,又道:“這個事是小花挑的頭,收的尾。雖是累得受了點苦頭,但總歸是將劍取了回來。,生氣麽?”

搖搖頭,“反應比較慢,目前不生氣。”

秦璋歎了一聲,說:“這個樣子,委實太讓憂心了。”

再搖搖頭,“不如將事情和盤托出罷,那就算是往後要死要活的,也多了個要死要活的理由不是。”

他將手撐額角上,按了半圈,說:“封奕住的那間屋子,是十二夜替他重新造的,機關重重。所以就打算賭一賭,然後,賭贏了。”

花花那廂總算喘上口氣來,他急赤白臉地喊了一句“不是”卻因為喊得太急,後麵的話又被淹沒一陣咳嗽聲裏。

攏了攏袖子,將一雙危危顫抖的手重新掩回去,說:“雖不知道浴池家裏的那柄劍裏究竟藏了什麽玄機,但其實真的不怎麽意,意的是意它。可是這樣利用,會不高興,知道的。但明明知道最怕的是什麽,卻還是這麽做了,對不對?”

“對。”

狐狸說出這個字,沒什麽猶豫,甚至是斬釘截鐵,可卻隱約盼望著這是他又哄。

“好吧,其實也理解,但為什麽不能說個謊話來騙騙?很好騙的啊,看以前就騙過那麽多次,直到現也有許多事情不明白,可是不意的,為什麽要這個時候來告訴?”

使勁地揉著一雙眼睛,可眼淚還是不聽話地從眼眶裏滾出來,連同鼻涕也跟著湊熱鬧,讓覺得很難堪。

“阿歌,現講給聽,是因為到了該講的時候。好了,這樣哭,明早眼睛會腫的像桃子一樣,怎麽見?”他掰開的兩隻手,用溫熱的手掌擦去了臉上濕漉漉的淚,然後就唇邊攢出一個笑來看著。

扒拉開他的手,“要管是像桃子還是像榴蓮,隻管說的。”

秦璋拿了塊帕子,幫擦了擦手上的水漬,然後又沏上杯熱茶塞進手裏,他說:“其實這柄劍上的雕花,才是傳國玉璽的圖紙。而屠家的那張圖,則是如何解讀這劍的密文。這個事情,十二夜與朱承鈺都曉得。十二夜同有個互利互惠的君子協定,告知這其中的玄機,算是協定的一部分。至於先前的事情,大抵也能猜到些了。”

佝僂著背將下巴抵茶盞蓋子上,那蓋子略微有些燙,可卻懶得再動一動。他說能猜到些什麽,但其實又能猜到什麽?

猜到的,不敢信,猜不到的,不肯信。

摩挲著那茶盞的邊沿,一麵忐忑著一麵又故作無所謂地說:“能見到十二夜,狐狸,是安排的罷?其實是要知道宮裏過得如何,但又不能直接去問小皇帝。小皇帝吃不準到底這兒是怎樣的分量,所以就不能露一點軟肋給他。這個質,給的連丁點猶豫都沒有,小皇帝那麽多疑,便不會對怎樣。拿出了那枚玉佩去叫他威脅於,就大大減少了他的戒心,這就有利於和十二夜行事。寧可拐彎抹角地讓封奕去天牢,也不願意冒險去露一麵。猜的,對不對?”

“對。”

這世上,有一種情緒叫做無望。那是種徘徊麻木和痛苦邊緣的情緒,是份連死亡都不能解脫的苦楚。

二十幾年來,從不知道生身父母是何,從不知道承歡膝下該是怎樣的幸福,可沒自怨自艾過,獨獨是這一刻,有些許盼望見到的娘親。

聽別說,女兒家的私房話唯獨能與娘親、姊妹嘮一嘮,可是卻沒有這樣體己的。

以前,以為有狐狸,可現,卻不知道了。

“阿歌,肯不肯原諒?”

“狐狸,如果再有一次選擇,那會不會選擇另一種方式?”

關於這個問題,他沒有回答。

寂寥的夜空裏,就連星子都零落得不見幾顆。

花花陪著院裏刮西北風,他的聲音風中有些破碎,他說:“阿歌,有些事,即便看到了,也不見得是真實的。”

看看他,“花花,不怕出賣,可出賣的,不能是他。”

花花有些怔忡,他問:“為什麽?”

說:“先前有認真琢磨過,狐狸之於是怎樣的。後來得出個結論,他就如同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一個時好時壞的習慣,這輩子,都不能沒有。”

花花替裹了裹鬥篷,他說:“秦璋是這世上最不會出賣的,就算是拿他的命去換一時安穩,他也是不會眨一眨眼的。”

撥弄了下手上的梨花紋玉佩,“可他沒有否認,不是麽。”

花花眯了眯眼說:“這個,總是很別扭。罷了,要是活得不自,就同回若虛山去,有活著的一日,總會有的一口飯吃。”

聽罷,感動唏噓之餘,又覺得很驚悚,但也默默認同他這個觀點。

許久,才問他,“葉綏哪兒去了?”

花花一愣,旋即笑道:“兩個不是冤家路窄麽?”

想了想,答他:“考慮到他將來會是天一教的老板娘,也不好意思總跟他掐。但話又說回來,兩個到底誰扮演女來著?”

花花瞪著,看那神情似恨不得將生吞活剝,他吼道:“沈鳳歌,怎麽不去死?”

攤了攤手,“死了,一個活著多麽沒有樂趣。”

然後花花就暴跳如雷,嚷嚷著不該作這個勞什子的知心大哥,結果搞得他反而很鬱悶。

沒有理會他,滿心舒暢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裏的爐子燒的很旺,大抵是浴池小弟那個擅於持家的來擺弄的,於是就甚窩心地躺了那張寬闊的雕花床上。

琢磨,等回了若虛山,一準要加緊鍛煉,爭取搞一個強健的體魄出來。然後沒事了就跟花花比劃兩下子,得空的時候又可以去跟聞師兄學學種植中草藥,這樣就方便自滋補。

如此生活,該是何其婀娜何其多姿,隻是可惜了師父他老家,不曉得又去了哪裏逍遙。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新了。。。腦子果斷不轉了已經

童鞋們,晚安,尤其是一貫的沙發君和板凳君。。。

斷袖,哪裏跑4947_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