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噩夢

沈鳳茹來的不早不晚,恰恰是一個封奕前腳走,後腳要歇下的時候。

她拂開帷幔,一旁有雙素手將紗幔掛起,看清了那的麵容,才覺得現實這個東西,有時候確實是諷刺。

鳳茹垂眸看著,莊莊與她一道看著,兩都不言語。

沉默中不免尷尬,於是清了清嗓子,說:“腿腳不便,就這麽躺著與兩個談罷。”

料想,鳳茹是有話要對講,不然何必要折騰這一趟。

鳳茹拂了拂耳畔一絲不苟的發,抿抿唇,聲音涼涼地道:“沈鳳歌,沒有嫁。”

誠然,至今仍是個未婚女青年,但卻不知道她為何有此一問。

鳳茹的唇邊緩緩攢出一個高傲的笑,她諷刺道:“山東時,那個男說是的夫君,可莊莊說並沒有嫁。沈鳳歌,這個手段使得未免不高明,打算拿不相幹的來刺一刺夫君,可他卻是不意的。”

笑了笑,“他不是不相幹的,也沒有對的夫君動什麽心思,這個話說的實沒有道理。”

鳳茹瞪著,“沒有麽,沒有的話又為何要出現封府,躺這張床上?”

將被角向上扯了扯,擋住從門縫裏鑽進來的那一股股涼意,說:“封府的大門,委實不是用這雙腳走進來的。質問的這些話,大可去問問封奕。他是出於怎樣的考慮,著實不能知道。”

鳳茹惱火地繼續瞪住,半晌,也沒說出什麽所以然來。

“沈鳳歌,何必這樣狡辯,對大的心思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每每遇事都將秦公子拉出來作擋箭牌,怎麽不摸著心窩問問,可對得住自個兒的良心?”莊莊上前一步,幾與鳳茹並肩,容色忿忿,就似是她麵前做了如何神共憤的大事一般。

失笑,“對自個兒的良心一向對的很好,但兩個的良心有沒有對得住地方,就不曉得了。”

鳳茹怒極反笑,她拉住將要開口的莊莊,口吻倨傲,“也罷,自幼就是個不講道理的。與這樣隻會舞刀弄槍,胸無點墨的講道理,實是失了的體麵。”

於是就指了指被她二扯開的紗帳,說:“走的時候記得把紗帳放下來。”

然後,她們就如所願地走了,匆匆走就如同匆匆地來,莫名地與講了這遭廢話,卻不知是何用意。但終歸她們也沒有把紗帳放下來,這就委實很不厚道了。

躲厚實的大棉被裏,探手將它裹了裹緊,愣愣瞪著帳頂那一束芙蕖織紋出神,同時膝蓋又一陣陣酸脹地涼痛著,就仿佛是置了一塊大冰坨它們上麵。

脆弱的時候,往往容易生出一分思念。而這思念就如同不停生長的藤蔓,纏繞住了所有的理智和情感。

過往的三年,日子平靜得如一汪深潭,波瀾不驚。無災無病,不痛不癢,就連每月的癸水都準時得不像樣子。可沒有複發的腿疾,並不代表它不存,而卻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時至今日,才惶惶地記起,之所以能夠這樣地活著,並不因為有了多麽大的福祉,而是因為狐狸將嗬護得太周到。

紫藤花架下,璀璨星光裏,陽春暮雪,春去秋來,他總是帶了幾分那樣的笑容,妥妥地照拂著。

他常手上捧了一卷書,伴著石桌上煮茶的清香,會眼風裏覷一兩眼,然後對探出一隻手,似笑非笑地說:“阿歌,來。”

狐狸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緩慢的思緒中蔓延,悄然無息。

攥著那枚溫熱的玉佩,艱難入眠。

進了封府,似一樁大事又似一樁小事。因每日每日管家都會領著個一把年紀的郎中來給的腿紮針,但住的這方小院裏又瞧不見一個仆從。

唯一不同的是,封奕每日下朝都會來這栽滿墨竹的院裏坐一坐。

偶爾地,他會與說上一兩句話,可就這一兩句裏,也多半是諷刺和挖苦。隻搬進來的第二日上頭,他正經地問了,鳳茹是不是來瞧過。便如實答了,然後就再沒見過鳳茹並莊莊兩。

沒去追究這件事,因為無論封奕的說辭是怎樣,總歸圖的是一個耳根清淨,其餘也別無所求。

將養了四五日,已經能夠下地走動,於是就趁著封奕上朝的時候,偷偷溜出了封府。

先前宮裏的禦醫就曾告誡,這關節上落下的毛病,不比別的,當甚為謹慎地保養才是。一旦發作起來,就要減少走動,免得再傷了筋脈。

腦子裏一片漿糊地翻騰著太醫曾經切切囑咐的話,腳下卻一瘸一拐地往城西的方向走過去。

雖然的方向感不大靈敏,但能夠識得去拈花茶樓的路。

拈花茶樓的招牌是狐狸親筆題的字,就如同的忘川棺材鋪。可的字卻沒有他寫的那般灑脫,也沒有他筆下的勁力。

立那塊一多高的豎匾下,將手搭眉骨遮去一絲刺眼的日光,眼底有些酸澀。

拖著隱隱作痛的腿繞過敞開的雕花門,想要進去坐下來,要上一壺雨前龍井,然後喊來狐狸,與他絮叨絮叨這些日子的喜怒哀樂。

於是喜氣洋洋地邁過那道不算高的門檻,感覺膝蓋別扭地抽痛了一下子,可眼見著從後堂裏掀起簾子出來的九寶,也就顧不上去揉一揉那不爭氣的兩條腿。

九寶似乎沒有瞧見,他走起路來腰杆挺得筆直,容色間是從未見過的肅然。

撿了條凳子坐下來,然後就看著他徑直走向那個與隔了兩桌,端莊而坐的姑娘。

支起下巴饒有興趣地看他,上打算他發覺之後,拿他打趣一番,可就樂嗬嗬的時候,卻忽然看見他對那姑娘十分敬重地躬了躬身,然後說:“夫,賬本取來了。”

不知道一枚喜滋滋的笑僵死臉上該是多麽詭異的一副形容,隻知道此時的胸肺間就像是塞進去了一塊巨石,複雜的心緒如潮汐一波波湧上來,壓得幾乎喘不過氣。

夫——總不會妄想著這個姑娘是狐狸的娘親來著。

茶樓裏晦暗的光線逐漸織成一片片龐大的陰影,仿佛要將淹沒。寒涼的痛感沿著膝蓋一絲一絲地蔓延到掌心、指腹,頹然撐住那整齊的桌角,打算要理智崩塌前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的腿卻不聽使喚地撞倒了一條長凳,引得茶樓裏的眾紛紛看向。

“女!”

九寶驚呼,旋即就推開一張擋路的木桌,撲過來將堪堪扶住。

老實說,認識九寶許多年,這是頭一次看見他為著急,其實是十分欣慰的。

“就是順路來看看,沒什麽打緊的事。”拂開九寶搭手臂間的手,攢出個笑來讓他安心,遂將半身的力量都壓一旁的木桌上對他道。

九寶躊躇半晌,焦躁不安的情緒他眼底湧動,就連叩木桌上的手指都微微收緊,他說:“女,……”

佯裝無知地狠狠拍了拍他的肩頭,想要說些什麽卻張不開口,隻能咧咧嘴,扯出來一個不知所謂的笑。

“九寶,識得這位姑娘?”

那廂,秦璋的夫已從陰影裏分花拂柳般的走來,她的聲音雖略微沙啞,可卻也無損她的風姿。

“回夫的話,不識。”九寶勉強作了個禮,裝出個漠然的模樣。

秦夫嗬笑一聲,也不再看,“那便來給講講,夫君這些日子中原到底都做了什麽?三年的時間,就隻經營個茶樓麽?”

看著他二重新走回去,才彎腰撣了撣裙角上的灰塵。

不曉得這一瞬間心底猛然爆發的椎骨之痛究竟來自於何處,料想不會是因為當眾踢倒條凳而突然跌了麵子所致。

與秦璋懵懂的年齡裏相遇,最好的年華裏相伴。可時至今日,方才始知這份情誼的不同之處。從不曉得男女之愛該是個如何情形,隻曉得過去對封奕的種種迷戀,以為那般已是鐫入骨髓的情愛。

以為以為,終究是自以為是。

其實心裏難受地很想要嚎啕大哭,可就算蹲街角上哭得昏天黑地,也不會具有什麽實質性的作用。

沿著街邊一瘸一拐地走,不留神又跌了兩跤,把衣裳弄得滿是塵土,搞得十分狼狽。

“沈鳳歌?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

冷冷清清的聲音身後響起,轉過身,就看到了坐輪椅上的卓婭,一時間竟覺得很委屈。

“哎,哭什麽?天又沒塌下來!”

六六推著卓婭到了麵前,她恨鐵不成鋼地推了一把,結果就把推得摔地上。

“怎麽回事啊?六六,去,扶她起來。”

卓婭似乎就是這樣一個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姑娘,可不知為什麽,她跟前反而是安心。

東邊的天際仍是陰霾,一如此刻的心境,假如這又是一場噩夢,那期望夢醒時就能將它忘得一幹二淨。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雙更哦,額,算不算雙更呢。。。

大家不要心急哦,謎底神馬的,後麵會一點點揭~~

嗯,又是禮拜一了,大家工作學習愉快,順便。。晚安咯

斷袖,哪裏跑4139_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