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悟與怒

返程並未耽誤多少功夫,甚至比十三郎來時更順利。

原因兩方麵,一則十三郎得到強援,尤其那杆誕生槍靈的長槍憑心意便可攻敵;此外還有一點,原本密密麻麻的海麵稀疏不少,無論巨虱還是海螺都不像之前那樣緊密。

看到這種情形,十三郎的心情放鬆不少,暗想既然它們不是朝一個方向而去,證明和平號的吸引力沒那麽大,穿上三名大能守護,理應出不了岔子。

給槍王大致解釋兩句,十三郎沒說太多。他知道此刻不是談這個的時候,槍王真真是已經拚到油盡燈枯,傷勢沉重不計,連本命精元都喪失不少。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讓他趕緊療傷,恢複實力還在其次,不落後患才是真的。

“治傷我不在行,回去讓血舞幫忙,當年他傷那麽重都沒死,肯定有一套。”

事實上,不僅僅血舞,百花藍山都擅長自我調理;較真算起來,十三郎受傷一點不比他們少,這方麵卻最差,通常都靠強悍的身體硬扛,無非時間多寡。

擔心槍王擔心,十三郎說道:“現在他聽我的。”

槍王沉默了一會兒,忽抬頭說道:“血域內,本王的命是你的。”

十三郎一愣,半響沒回話。

槍王重複說道:“血域內,本王的命是你的。”

十三郎真正明白了槍王的意思,微笑說道:“出去就翻臉?”

槍王無力爭論,不理他。

十三郎收斂神情,說道:“先養著。這次不死就不會死,不要胡思亂想。對了。以後別本王本王的叫,血舞已經改了。你也一樣。”

槍王目光投向四方海域,良久才說道:“情形不對,你應該比我清楚。”

十三郎淡淡說道:“沒有破不了的局,隻要不是實力絕對超出,誰都別想輕易設計我。”

槍王點點頭,想想忽然笑起來,笑容輕鬆愜意甚至帶著一絲調弄,笑完長長歎了口氣,似極感慨。

十三郎好奇。問道:“笑什麽呢,這麽開心?”

槍王感慨說道:“我相信你的話,再不用考慮今後怎麽樣,焉能不開心。”

十三郎愕然冷笑道:“當苦力這麽開心,老祖宗真是看錯了你。”

槍王坦然說道:“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你想用這個來打擊本王,恐怕用錯了心思不用急,這是本王最後一次在你麵前自稱,犯不著生氣。犯不著裝生氣教訓我。”

裝生氣應該是孩子氣,十三郎好生無趣,嘲諷道:“我生氣?為你?德行!”

槍王隻是笑笑,再不開口。

不為勝敗得失而累。隻求做好自我。槍王連老祖宗的期望都已看開,愚忠不改,但已再不會因此背負重壓。心境提高到一個全新層次。

這是悟,經此一戰。槍王稱得上大徹大悟。

戰場領悟從來不是誰誰誰的專利,十三郎可以。槍王當然可以。他的實力早就達到破境要求,差的就是心境,還有契機。不同於提升戰力,這種領悟對修為境界有極大益處;如算上槍靈誕生帶來的助力,此次生死關卡帶給槍王的好處惠及終身,堪稱一次升華。

當然,前提是他能活下來,還要把身體徹底治愈,難度不小。

十三郎稍一思索便弄清原委,酸酸的語氣說道:“得到這麽多,僅僅給我當一段時間的打手可不夠;不行,等回去得和老祖宗好好談談,讓她補償我。”

沒有十三郎救駕,槍王此刻已經歸墟,再多的感悟也沒用;就算現在,假如不是十三郎幫忙,槍王療傷無門還需時刻防範危機,很難活得下來。

話是實話,說話的語氣有些無聊,說話的人有些賤,或許可堪稱試探。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槍王幹脆說道:“能離開的話,我把披風送給你。”

十三郎哧的一聲笑,說道:“編點像樣的好不好,當我是傻玩真的?”

那件披風還在槍王身後,老實講並不好看,一點都不像極品法寶;因沾染了太多鮮血,它的顏色暗黑中透著紫,又不是那種純正的紫,而是血液放久甚至發臭之後才具有的醬色。十三郎很奇怪這件事,按理說法寶不沾血是最起碼的品質,為什麽披風不是這樣?偏偏槍王之前一本正經拿它當寶貝,比那根槍看得還要重。

槍王點頭,回答道:“從今日起,本本座一心伺槍,披風王這個名號,不會存在了。”

本王變成本座,十三郎哭笑不得,說道:“那也不用連殺手鐧都扔掉吧?我從來不嫌寶物多,越多越好”

槍王揮手打斷,說道:“經過這一戰,我明白了一條道理。”

十三郎大為好奇,示意自己在聽。

槍王說道:“這件披風,當我用到它的時候,意味著死期已至。”

十三郎啞口無言。

槍王斟酌說道:“或許可以這樣講,看到它,我會覺得自己隨時有可能死。”

“呃”

十三郎不知說什麽好,心裏想這貨沒傻吧,是不是傷的太重,腦子糊塗了?

某種角度講,槍王的話並不算錯。披風是他的殺手鐧,其實一直、甚至永遠都沒有什麽用。因為槍王不會因為比試爭勝動用披風,當他要用到的時候,通常意味著走上絕路,可不就是要死了。

絕殺重器帶來的不是保障,反而是心障,這種事情實在太奇妙,但它的確有可能存在。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槍王的同族陸默,專侍一刀,癡情程度讓人不能相信。那把刀是血殺族修士選刀而來,一路修煉一路祭煉一路提高,其本來的品質著實一般。很難想象陸默身為第一聖子,會找不到一件比那把黑刀品質更好的法器。

好處當然有,據說這樣可以集聚精神,讓本來隻有十分的潛力發揮十二分,還能如何如何如何如何,等等等等。

十三郎是不信的,他覺得手段當然越多越好,手段越多變化就越多,變化越多對他越有利,才能更好地把控局勢。

不同的人不同的路,此為一證。

槍王顯然是仔細想過的,認真說道:“我和你不同,藏不了東西分不來心,掌握不好什麽時候搏命什麽時候退讓,隻能一往無前。這次戰鬥,假如我一開始就把它用掉,雖難免受傷,肯定能夠衝出重圍。結果你也看到了,不死不活磨到後來,就算用它我也活不下來,連殺掉對手都做不到。”

十三郎微微挑眉,說道:“聽這意思,開始的時候使用它,你能殺掉那頭螺?”

槍王傲然一笑,說道:“就算當場不死,起碼去掉八成命。”

“靠!”

十三郎大吃一驚,毫不猶豫伸手說道:“拿來,現成買賣,別等什麽以後。”

不能不吃驚,別看十三郎功成身退,除了出把子力氣,似乎沒付出什麽代價。但這不表示海螺好殺,須知槍王所說的殺是從外部建功,將全盛海螺一舉滅殺!與十三郎的方式相比,時間縮短一萬倍,難度提高到不可想象的程度。

這樣的東西有人送上門,十三郎如果還拒絕,豈不成了傻子。

槍王推開他的手,說道:“離開的時候再說。”

十三郎悻悻望著他,半響忽說道:“有忌諱?”

槍王很老實地回答道:“有,難保會當場死掉。”

十三郎冷笑說道:“你都不怕,我會死?”

這話叫人生氣,槍王無奈說道:“它實際上是一張符,來曆就別問了,現在不可能有。你需要知道的是,這東西的威力分段的,比如你的法力生機隻夠滿足三段,到了那個點它就不會再吸。可如果你剛剛好達到四級,但隻想使用三級威力的話,是做不到的。”

十三郎張口結舌,半響說不出話。

符篆激發需要法力,有些威力大的還要輸入本源精氣甚至生機,這個不難理解。但是吸收不能控製,顯然是因為這張靈符的來曆,證明其不是此界之物,也鑽研不出來。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靈符無法控製,萬一使用者的能力剛剛好卡在某個關口,等於是要把人活活吸死。當然每提高一級,威力肯定會大很多,可問題是人都被它害死了,威力大還有什麽用?十三郎從來不認為同歸於盡是什麽好品質,隻要有可能,他寧願忍屈含辱選擇暫避,留到自己強大後再說。

十三郎的真實境界不能與槍王相比,既然他都無法抗拒,十三郎多半沒戲。

“你剛才”

“我剛才並未真正激發,後麵還有一道步驟。”

槍王作勢擦擦頭上的汗,說道:“撿回半條命。”

十三郎憤怒說道:“那是我的命。”

槍王一本正經點頭,說道:“血域內。”

十三郎冷笑連連,正待說點什麽,神情忽為之一變,勃然大怒。

“果然是一幫蠢貨!”

和平號居然還在戰鬥,而且打得這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