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虐殺
一座山在水中翻騰什麽樣?
切骨斷心的劇痛讓這頭海螺徹底發了瘋,本不擅長移動的它咆哮著在海上飛竄,沉浮,甚至高高躍起。風浪翻湧,巨螺掀起的狂濤衝上黃沙天,衝散一個又一個旋轉沙渦,跌落再次飛到空中,綻放片片禮花。
萬米海水一片血紅,百裏之內海嘯疊加,無人可以立足。
那個鑽進身體裏的人類如猴子一樣亂竄,能讓海水沸騰、連槍王都要回避的腐蝕之力居然奈何不了他。七八丈長的斬妖刀在其手中急劇轉動,分明就是一根無限拉長的鑽頭,鑽透了它的胸,鑽開他的胃,豁開巨螺的腸,割斷了它的生機。
轟鳴聲聲,肉醬如泄洪一樣從傷口湧出,門口守衛的槍王如夢初醒,毫不猶豫施展神通幫忙,抓了拋拋了抓,擔當起一名光榮的挖挖工人。
任何修士,哪怕剛開始修煉、頭一回感受到法力氣息的修士也懂得一樣神通:淩空攝物。槍王實力堪比化神,此時幹的就是這麽簡單的活,將海螺身體內被切碎揉爛的內髒腐物通通抓出去,扔到寬廣無盡的大海。
別說,他幹的真利索。目光看去,槍王穩穩站在洞口邊,後背緊緊貼著海螺的厚壁,右手持槍嚴陣以待,左手一抓一拋再一放來回揮舞,像極了一名指揮交通的站警。
安排槍王守衛,十三郎本意是擔心巨虱群援助,避免那些回複能力超強的肉身重新聚合到一起。現如今海螺瘋狂掙紮。哪有什麽巨虱能靠近得了;幾隻體型較小的海螺亡命衝上來,被躍到空中的螺王當頭砸下。活生生夯成兩灘肉泥。休說下麵墊的海水,憑海螺那樣的身軀與重量,哪怕下麵什麽都沒有,誰又能承受得了它的重壓。
偶爾有巨虱憑借超靈敏的身法接近洞口,早已頭暈眼花、鎧甲碎裂不成樣子的它們,如何突破得了那杆槍。
那是槍王的槍,到死也非幾頭快殘廢的巨虱所能比,此刻槍王精神大振。法力得到彌補,宛如枯樹發芽春風二度,鏖戰三日夜的西門大官人重新打了雞血一般,生猛無比。
對槍王來說,泄洪這樣的事情實在太輕鬆,以這樣的方式複仇實在太解恨;不管海螺怎麽搖怎麽翻,怎麽轉怎麽跳。他的身體都如釘子一樣死死釘在原地,左手不停的抓、揮、拋,再抓
“嗷!”
眼看著那股汙穢洪流朝外傾吐,槍王覺得胸膛都快要因為興奮炸開,生鐵一樣的麵孔上竟然掛著兩行淚水,仰首發出一聲長嗥。
“哈哈哈爽啊!”
什麽修士矜持。什麽大能尊嚴,什麽重傷疲憊精元喪失,此時此刻,槍王就是一個被欺負半輩子突然翻身的街頭地痞,一個窩囊大半輩子突然換上熊膽的屠夫。什麽都不想再管。
鐵槍再度紅豔,槍體內嘶鳴聲越發亢烈。但不是因為殺戮增加,而是因而感受到與自己心連著心、魂接著魂的主人的那股誌,那股要戳破天、撕裂海,活生生將身邊這座山挖空的決心!
嘶鳴聲聲,洪濤陣陣,血肉橫飛,敵酋授首,還有什麽比這更適合誕生?還有什麽比這更適合殺戮之靈!槍王感受到了鐵槍的變化,感受到那股磅礴向天的意誌,毫不猶豫、不惜在動精元朝槍身噴出一口本源之氣,與之一同狂吼。
“啊!”
終於到了那一刻,伴隨著槍王的厲嘯,一道赤紅光芒自鐵槍內飛出,鑽出水幕,竄上天空,直透九重雲!
天上無雲,但是有沙,無窮無盡的沙;奇怪的是,本為靈體至害的黃沙奈何不了那道紅芒,顆顆撞散顆顆裂,團團飛撲團團化需,任其遨遊自如。
真,天,佑!
這才是真正的天地意誌,是天道獎勵給那些本不存在、但憑著一腔意誌與無數年修煉活生生凝聚出來的生命獎賞;血域並未真正成就天道,可阻擋萬物生命輪回,但卻阻擋不了這道至高無上的意誌降臨。
天空一道驚雷動,響在所有身在血域的修士心頭,響在每一頭生靈的魂魄裏,雖短暫到即可忽略不計,仍給他們播下了一道種子。整個天空沸騰了,四方天空的黃沙齊齊倒卷,一同將那縷紅芒淹沒,誓要將其撲殺在搖籃內。
它們要滅絕這個禍根!
“歸!”
槍王嘶聲咆哮,紅著雙眼盯住天空,身體卻沒有移動半分。這是他的崗位,是他必須守好的疆土,縱有天大的事情發生在眼前,縱然他願以生命代替槍靈,此時也不能動彈分毫。
呼嘯之聲再起,紅芒感受到主人的焦灼與呼喚,遨遊中卷滅無盡沙海,如一頭曾經上過天空的化龍魚,帶著驕傲與不馴,桀驁與奮烈,掉頭衝入雲海。
殘念之海!
黃沙緊隨其後,隨即與殘念發生碰撞;四麵八方的殘念紛湧而上,以自己死後也不甘心的意念掩護同僚,掩護那個被它們認作同類的靈。
天空燃起大火,由黃沙幻滅引起的天火,仿佛最最絢麗的煙花,目送那顆流星曆經磨難後回歸,一頭撞進被它視為家園的槍。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槍王大笑,得意的笑,驕傲的笑,笑花了臉,笑開了嘴,笑得骨頭都仿佛散了架。此時的他精力幾近枯竭,之前為血披風輸入本源的後患發作,蒼老枯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連站都站不穩。
但他還是站住了,非但站住,還站得格外地穩。戰鬥還沒有結束,他沒有權利讓自己倒下,更沒有、也不願因喜悅而放下。他還要,繼續戰鬥!
海螺掙紮劇烈。反擊猛烈,有時竟能將大半個身體鑽進黃沙層,試圖借助黃天的力量驅趕強敵。但是沒有用,十三郎躲在它的身體裏麵,除非海螺自己化成飛灰,再厲害的沙也傷不到分毫;至於槍王,他以槍在身後挖出一個人形凹槽,把身體卡死在裏麵。
哪怕我死。也要讓你死!
海螺不怕和槍王拚消耗,假如有可能,它真的願意留在空中,任憑黃沙慢慢把這個拋灑其內髒的凶徒磨死。但它做不到,它太大、太重、也太笨,八級妖獸不會飛行,天底下找不出幾種這樣的笨貨。海螺就是其中之一。
躍起,落下;翻滾,扶正;入海,又騰空。身體內不時傳來爆炸聲,一炸一片一炸一窩,說不清是什麽東西。威力一個比一個強。
是什麽?槍王知道。他擔心十三郎被海螺血肉腐蝕,無時無刻不以神念跟蹤,結果看到讓人瞠目結舌一幕,為之痛恨痛罵,幾番憤憤不平。
“我靠。這樣也行?”
十三郎單手持刀,一邊不停地朝周圍扔出一顆顆石頭。一扔就是一顆炸彈。
那是靈石,絕對不為魔氣所容、使用時需以隔魔法陣嚴密寶物的靈石。
假如放在外麵,拋灑靈石隻能讓對手周圍的魔氣更濃鬱,反為敵方所用。然而這裏海螺的肚子,魔氣能從哪裏來?當然是海螺的身體,也就是它的肉,和它的血。
根本不用管,也控製不了,團團血肉自動釋放出精純魔氣,將海螺無數年來辛苦修煉的精華與那些一文不值的靈石同歸於盡,卷起層層風暴。
災難,十三郎就是一個災難,他的心如鐵,性如狼,手段比狐狸更狡詐,算計比豺狗更狠毒。至於那把刀,槍王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才好;他曾親身體會過海螺肉的威力,對法寶神通的汙蝕極其嚴重,嚴重到連他都要忌憚。十三郎不怕,他的身體上有一層淡紫色的火焰,看去如果一隻火鳥,將一切碎肉燒成灰燼;那把刀連一絲法力波動都沒有,根本就是一件堆積材料的鐵塊,但他不知用的什麽,偏偏就是侵蝕不了。
連靈石都能變成武器,效果比法寶好多了,隻管一把把的仍出去。
“靈石?我也有幾個呀?”
槍王忽然想起來,自己曾因為好奇、研究、或則幹脆就是為了紀念或則好玩留有幾枚靈石,白放幾百年沒什麽用,此刻何不親手用出來,體會一把扔石頭砸死八級妖獸的快感?
“算了算了,大局為重,大局為重。”
假如換成大灰,此時無論如何忍不住要試一試,槍王最終按住了自己的欲念。不僅因為他的性情更嚴謹,此時最應該做的是防止生變,讓這種虐殺持續下去;還因為他要防範海螺臨死一擊,還有那或許存在的理論性大招。
未破化神的槍王都有拚命手段,海螺是正牌八級妖獸,沒有理由隻有那些低劣本領。槍王知道十三郎此時並不輕鬆,明確了自己的職責,做足了出手、甚至付出生命的準備。
“反正是撿來的。”
結果讓他很失望。除了一次碰運氣凝聚出來的近似虛空裂縫,海螺從頭到尾都沒有用過什麽大招,完完全全就是瞎折騰,直到數千米大的身軀幾乎被挖空。當這個過程進行到半個時辰的時候,海螺實際上已經死了,隻是十三郎還有槍王都覺得不放心,繼續挖的挖排的排,憑空多忙了一炷香。
“死了?”直到十三郎披紅掛彩出現在身邊,槍王都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死了。”十三郎淡淡點頭,仿佛剛剛對付的不是什麽巨妖大害,僅僅是一隻野狗。
殺一隻八級妖獸,就是這麽簡單。
“真的死了?”槍王仍有些失神。
“什麽大不了的事,趕緊走!”十三郎神情疲累且憔悴,身上一個勁兒冒煙,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傷,傷的有多重。但不知為什麽,他的神情絲毫沒有鬆懈,相反顯得格外凝重,似在擔憂什麽。
“從你身上,我算看透了什麽叫大能。”
毫不客氣一通嘲諷,十三郎飛身說道:“家裏那幾個蠢貨要是像你這樣,後果不堪設想。”
“我操!”槍王麵沉似水,用力吞下一口湧到嘴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