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破繭

耳邊琴音斷續,如被截斷的一縷縷輕風;體內波濤洶湧,借助血舞一吼衝出來的缺口,十三郎不敢放過也來不及等待,身在紅樓便開始治傷,同時也讓自己傷上加傷。

那些煞氣凝結而成的紅絲有著無法想象的堅韌,任憑風雷火三法熔煉而不失其形,十三郎將他們包裹起來,施禁法封印成一顆顆圓球,暫時擺在一旁。

那些煞氣之絲已無威脅,十三郎無法將其毀滅,也舍不得將它們毀滅;他切身體會到煞氣的帶來的麻煩,知道它們具備怎樣強大的威力,但不是用來直接殺滅對手,而是

五千鐵甲因其葬滅,十三郎若將它們就此拋棄,那才真的叫愚蠢。

元嬰被煞氣之絲包圍,這些絲線乃十三郎自身凝聚與七片金烏真鱗所含的總和,中包含的煞氣濃度比那些紙符不知高出多少倍。十三郎估計,若能將它們全部砸開分解並包裹起來,足以製作出百來個煞氣之球,平添一項鬥法手段。

再想一下,待元嬰之危解除,十三郎真正複原後便可繼續煉化金烏之爪。到那時,他才算真正回到正軌,這個以煞氣為基礎的特殊神通源源不絕。

“得取個名兒,嗯,煞球傻球;叫就叫煞靈球吧。”

苦中作樂,十三郎知道眼下不過是開始,血舞出聲是為了給警告而不是為了殺死他;另外十三郎元嬰本就孱弱,自己也不敢讓它承受太多傷害。因此破開的絲殼有限,在抓緊時機分包五顆煞靈球後。殼子上的裂縫擴大了一些,但已再無零散絲線供其分裹。

時不我待。十三郎不甘心一次受傷僅換來這個結果,遂調動法力對其發動衝擊;試圖從那些仍存有裂紋的部分將其割裂。

彼弱等於己強,十三郎咬緊牙關,一道道三法凝聚如箭,自外向內朝煞氣之殼不停撞擊;箭矢前為雷霆、中斷火燒,最後則以風力延著裂紋灌入,再將其割裂。每一次衝擊,都好像心口被利刃剜一刀,偶有建功。神通穿透後難以避免給元嬰帶來傷害,如同靈魂被火焰焚燒一樣。

煉獄之痛!

第六顆,第七顆,不知不覺,十三郎已做出十一顆煞靈球,並殼子上剜出一小塊空格;周圍紅芒吞吐不定,如成群發狂的凶獸一樣發動反撲,試圖收複失地。十三郎的法力也如泄洪一樣被消耗,坐在椅子上的身體不停顫抖。汗水滾滾而落。

藍瓶兒有所察覺,轉過頭目光落在十三郎身上,頓時大吃一驚。在她看來,此時的十三郎仿佛大戰一場。不,遠比大戰更嚴重;其麵色慘白,胸腹如同風箱一樣起伏不定。垂在身邊的雙手不知何時扣緊腰間,宛如要撕開自己的腸胃。

這哪裏是療傷。分明是傷勢加重的跡象。

十二顆

十三顆十三郎唇角抽搐,感覺自己到了極限。此時的他。無論精神還是法力都有不濟,若再強行堅持,或許仍能破開裂縫,但卻沒有餘力阻止煞氣反撲,會連之前的戰果也失去。因打破殼子並非完結,他還要分出心神在那個缺口邊緣構築一道堅固防線,絕不容其再次合攏。

殼子上仍有裂紋,十三郎估計若能全部利用的話,此次以負傷為代價的交換足以將殼子削弱兩成;在那之後,他或許就能主動嚐試讓元嬰運轉,一段時間修養後內外夾擊,與煞氣的戰鬥將會大大加快。

事情到了這一步,守衛已有才是根本,確認自己無力繼續,十三郎不禁有些遺憾,打算收功。

“叮!”

耳邊突聞異響,十三郎心神猛的為之一跳,豁然睜開雙眼。

叮為琴音,不知來自何處,恰好響在幾女彈奏的轉折處。隻有熟知招魂曲的十三郎明白,因有了那一聲,此前怎麽都轉折不靈的琴音變得圓潤起來;就好像及時的一聲和音,將兩斷本該為一體音節聯絡起來,天衣無縫。

月紅等人依舊專心與琴,對此毫無所覺。十三郎仔細地看了看,確認她們並非因癡迷所致,而是實實在在沒有聽到;他回頭看看藍瓶兒,恰好與其目光相對,彼此都是一愣。

十三郎發愣,是因為從藍瓶兒的目光裏看到一絲關切,不濃但是足夠真誠;藍瓶兒發愣純粹是被嚇的,搞不懂十三郎為何像發癔症樣圓瞪雙眼,目光滿是驚喜與欲望,宛如一頭發現母豬的情獅。

“你你幹什麽!”

“什麽幹什麽?”十三郎沒明白,下意識接了句。

“你你想幹什麽?”藍瓶兒真嚇著了,她從十三郎眼裏看到一縷如野獸般的凶芒,猙獰邪惡,仿佛能扒了她的皮,或者衣衫。

“到底怎麽了?”十三郎稍稍挪動身子,距離藍瓶兒稍近。

製作煞靈球,難以避免有些煞氣外露,那些煞氣可不光光凶猛,還包含著金烏特有的最最純正的陽火之力,換句話說就是陽氣,就是欲望。

再強大的女人也是女人,純屬發自本能,藍瓶兒驚慌失措,捂住胸口尖叫。

“你你別過來!”

叫聲過於響亮,幾名琴女訝然停手,驚詫的目光望著兩人,眼裏寫滿曖昧羞恥。久居紅樓,她們比任何人都熟悉這種聲音,焉能不明白藍瓶兒怕的什麽;內心即疑又怕且有些小小驚喜,暗想這位蕭大人當真禽獸不如,難道是要當眾尋歡

“就算尋歡也輪不到她呀,看那張門板臉。”幾女默默哀歎。

“”

這一次十三郎看懂了藍瓶兒的表情,無語懊惱唯獨沒有羞愧,心想這丫頭簡直是神經病。

“繼續彈。”

淡淡揮手發出命令。十三郎隨手拍一把丹藥入口,閉上雙目沉於內視。認真感受、體會著剛才那道琴音帶來的變化。身外藍瓶兒陡然清醒過來,平板般的臉上飛過一抹暈紅。

“我怎麽會怕他?”藍瓶兒為自己感到羞恥。別說受傷的十三郎,便是狀態全盛,她也沒理由被兩道目光嚇成這樣。

“敢碰我,我就,就就就閹了他”狠狠咬牙,藍瓶兒發現幾女正用羨慕的目光看著自己,沒由來莫名火氣,厲聲斷喝。

“繼續彈!”

琴音繼續,琴音斷續無致。唯有十三郎聽到的與別人不同。每當幾女無法繼續、琴聲出現隔斷火阻澀的時候,耳邊總會傳來一聲或幾聲叮咚之音,將殘缺彌補圓潤,變成一首連貫的曲子。

最最奇妙的是,琴音入耳仿佛溫泉自靈魂撫過,抹平傷勢安撫創痛,甚至能壓製煞意!

壓製不準確,應該說是安撫;假如將煞氣比喻為凶獸,琴音就好比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摸著它的皮毛,讓它安靜,令其舒適,降低狂躁也失去了原有的警惕與機敏。

換句話說。煞氣之殼的抵禦力不變,反擊卻變弱了。

十三郎何等人物,焉能不明白這是何等難得的機會。馬上不惜虧耗吞服本已不多的丹藥。盡快補充一些法力,以便繼續之前的那個過程。

丹藥順喉入腹。化作一股股洪流席卷四肢百骸,滋潤著幹澀經脈。最後流向丹田,但卻不是進入元嬰,而是如道道利箭轟向那層殼。

十四,十五二十,二十一

脫去繩索的感覺,萎靡依舊的元嬰內傳來一絲悸動,就好像沉眠的心髒恢複跳動,帶著令人振奮的蓬勃與歡悅。十三郎忘記了周遭一切,忘記身在何方,也忘記了此來的目的與處境;入亂舞後第一次,他將全部心神集中到一處,真正的全力以赴。

招魂曲彈了一遍又一遍,十三郎不下令,月紅等便不敢停手;隨著時間持續,幾名女子琴音越來越熟,身體卻越來越疲憊,精神隨之有些不濟,動作漸漸生澀。

藍瓶兒終於察覺到什麽,看看十三郎又回頭看看幾名臉色蒼白的琴女,伸手拿出一隻玉瓶。

小心翼翼點出幾滴靈液,藍瓶兒素手輕彈,將其一一送入幾女天靈;嘴裏不忘嘟囔幾句,大意是這下虧得多了,此等靈液送給青樓女子,她們注定長命百歲不受任何病痛折磨等等。

月紅等人完全沒有察覺到藍瓶兒的動作,但覺得精神陡然一振,全身疲乏頓消;身體裏瞬間充滿力量,宛如數月養精蓄銳,舒適到不能再舒適。有此體會,她們理所當然地理解成蕭大人施展仙法,三顆芳心鹿撞不已,一個勁想著不知此效是暫時還是永久,自己改如何回報恩典等等。

手裏彈著琴,幾道秋波頻頻暗送,好在此時幾女手法均已純熟,過不去的坎兒依舊過不去,過去的卻不會再出錯。

“喂狗了!”藍瓶兒看到這一幕,內心憤憤想到

三十,三十一,三十三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十三郎第四次體會到無法堅持的感覺;隨著煞靈球不斷增多,那層煞氣之殼上的缺口越來越大,琴音對其撫慰的效果也再變弱。

受傷的野獸,很難再安撫得住。此時十三郎不僅體會到自己壓力越來越大,還從琴音中聽出一絲疲倦與不滿,似乎在責怪他貪得無厭,不懂得見好就收。

三十五,三十六,十三郎放出最後一道禁製,收功吸氣,疲憊不堪的臉上綻出一絲微笑。

丹田內,通體赤裸的元嬰手指忽有一絲顫動,再動翻身坐起。

盤蓮握決,小小元嬰大病初醒,體外披著破爛紅氅,稚嫩麵孔笑容清透,猶如一隻即將破殼的小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