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男人行徑(四)

壽元,是任何生命都無法回避的話題。 ..

增壽,是任何人都要為之搶破頭的向往。

大先生降臨前,念念不忘尋找丹藥為老師增壽,以他們的身份尚且如何,何況這些普通青狼戰士!

一鍋湯邊一鍋粥,飯堂變成戰場。

放置巨鼎的平台被瞬間擠爆,無數鍋碗瓢盆手爪兵器鎧甲褲子辮子搶入鼎內,無數張嘴巴開合吞咽,全不管嘴裏塞的什麽,咽下的又是何物。

哪怕沾點湯水,也要摟到自己的肚子裏。

瘋了,隻有這個詞能夠形容,徹底瘋了。

青狼戰士性情凶悍,同時也意味著桀驁,這就是他們軍紀散漫的根由;打仗的時候,很少有人比得上青狼人凶狠,也很少有人能將他們約束得住;時間一長,統領索性聽之任之,懶得再理會。

平時看不出什麽,此刻終現弊端。

話一出口瞿默便後了悔,狼群撲上去的那一刻,他是第一個意識到不妙的人;他必須阻止這些人,必須將那鍋湯保存好,以便詳細研究,看將來能否將那枚丹丸配置出來。

機會肯定渺茫,可總要試一下吧?

因此他大喝:“不要搶,本座從未聽聞可增壽五十載以上的丹藥,藥力分散……”

誰理他,不,應該說,誰聽得到他的話。

人疊著人,頭挨著頭,可裝下一頭大象的巨鼎裏站滿了人。沒錯,是站滿了人,後麵還不斷有人朝裏麵擠,湯湯水水肯定沒了,餘下一些殘渣和骨頭在諸多嘴巴和爪子之間傳遞,沾滿吐沫鼻涕汗臭,還有鮮血。

打上了。沒有人阻止得了。

開始推搡抓扯,很快拳打腳踢,最後明槍暗箭捅刀子;反正人多,死都不知道死在誰手裏。

朝卡其挑釁的家夥被擠成生薑頭。麵孔緊貼著鼎側無法移動,幹脆伸出舌頭去舔,也不管周圍鮮血淋漓,且都是同伴的血。

悶哼響起。慘呼跟著響起,統領麵孔鐵青,轉向迎麵而來的十三郎。

“你想害死他們!”

“有嗎?誰死了?”

十三郎回頭看了看,淡淡說道:“那位術師的錯。還有那頭神蜥,它弄錯了藥性。”

“嗷!”

說到神蜥,神蜥的慘叫便傳入耳中。它的身體上至少站了五六十個人。疊羅漢一樣堆起來。

“住手!”

統領瞿默同時清醒過來,同時出手;狂風怒嘯,身影飆飛,飆射,四麵八方全是人影,全是青狼戰士被扔出去的身影。

頭號術師此時想起,巨蜥之角泛出黃芒有兩層含義。奈何他正為自己壽元將盡操心,乍一看到那層象征著生命的光華,哪裏還忍得住。

想想也對,為一句戲言丟一顆增加壽元的丹藥,真當人家是傻子麽?

毀掉一鍋湯是小事,傷幾個人甚至死幾個人問題也不大,如果將那頭和自己一樣快要死的老蜥蜴踩死……

後果不堪設想。

術師配置的丹藥不是什麽好貨,為了讓青狼戰士在鳳女殿女師的洞吸下保持戰鬥力,帶有激發生命潛力的功效;為了不暴露弊端,軍營一直采用輪流出巡的辦法,讓那些戰士緩衝修養。

換言之,這些戰士看去龍精虎猛,實則早成了鏤空雕木,需不斷加大劑量,或者用新品。

沒有巨蜥先嚐下味道,便隻有用死囚來試驗,可問題是,那些藥物中都含有青狼血脈才能生效的材料,反複測試後才能得出結論,哪裏是說換就能換。

假如停藥,瞿默敢保證,用不了一個月,這些青狼戰士便會成為廢人,除非讓他們禁欲。

可能嗎?

可悲的是,這些話不能說出來,直到那些戰士退役,或者戰死;想到可能發生的各種後果,瞿默與統領的心在滴血,下手著實狠辣。

嘭!咣當!哎呀!滾開!

……

……

身後人仰馬翻,三卡樂到恨不得打滾,十三郎神情淡淡,轉頭看向另一側。

“你可真壞!”

黃花女在身邊擠擠挨挨,聲音帶著止不住的欣賞,說道:“你是想把他們殺光麽?”

語出驚人,十三郎神情不動,說道:“有你在,我怎麽敢。”

黃花女眨眨眼,問道:“要是我不管你呢?”

十三郎跟著眨眼,反問:“真的?”

黃花女挨得再近些,耳語說道:“隻要你有本事變成我的人,或者……”

十三郎笑了,幹脆不再理她,將目光投向左側的演武場。

盤馬彎弓,演武場正在比試箭法。

淤泥可生出白蓮,絕崖能長出雪芝,再黑暗的地方也有光明,隻要你看得見。狼騎哨卡荒淫縱欲,但也有苦修之士。

場上的兩人便是如此。

身形如鬆,麵沉若水,一人雙腿似釘在地麵,目光似眯非眯,兩臂鬆緩下垂,背後長弓輕顫,好似一把即將出鞘的劍。

弓亦有靈,將射不射時,正是殺氣最重時。

另一人比較特殊,身形小巧靈動,雙手十指卻卻格外粗壯,生滿層層老繭。他的身體不停搖擺,唯腳掌仿佛粘合在地上,目光牢牢盯住標靶……上麵的五個點。

標靶是人,活人!

千米之外,兩名**綁成大字形狀,白花花的身體用力扭動,喉間嗬嗬喘息哀嚎但發不出聲,恐懼到了極致。

這邊鬧成一鍋粥,那邊卻沒有人回頭,不光比試的兩名箭手,周圍觀戰的百餘人也鴉雀無聲,如雕像。

黃花女開始履行職責,說道:“風蠻、霍挺,這裏的兩大神射,一直在為頭名爭奪。”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千米殺人,不算什麽吧?”

“殺人?誰說要殺人?”

“……”

“標靶是人,但不能殺死。而且每一箭都要射中要害,先死者負。”

黃花女歎息一聲,說道:“他們上一次比鬥,都是第六箭將標靶殺死。沒分出輸贏。”

“哼!”

卡門突然開口,輕蔑說道:“兩個廢物。”

十三郎黃花女都有些驚訝,回頭看著獨眼狼。

卡門被看得有些尷尬,囁嚅說道:“我的意思。這隻是力度和準度而已,算不得什麽。”

“你還懂箭法?”

十三郎望著卡門那隻獨眼,心想難道這就是好處,不用眯起另外一隻眼?

“是我自己戳的。”卡門滿臉驕傲。

黃花女倒吸一口寒氣。第一次認真打量三頭憨貨。十三郎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哢吧神射都是獨眼,一眼穿星!”

卡徒神情頗為羨慕。對十三郎解釋道:“我一直想弄。可惜境界還不到,得好好練。”

“現在碰到的都是神仙,用箭的地方少……”卡其聲音不無遺憾,似為自己多了一隻眼睛而羞愧。

“不行!”十三郎勃然大怒,喝道:“不準這麽搞,要麽就滾回去,不要再跟著我。”

三卡頓時傻了眼。卡其身為老大不得不站出來解釋,說道:“這是傳統,我們……”

“傳統個屁!廢掉!”

十三郎一改平日民主作風,身體隱隱有紅芒爆射,凶狠冰涼的目光刺進三卡的心裏,似要挖出他們的心。

紅芒一動,十三郎的氣息隨之大變,暴戾,蠻橫,如洪荒惡獸。

三卡惴惴不安,焉巴著腦袋不明所以,猶如犯了錯的孩子。

良久,十三郎斷定他們講的是實情而非賣弄,寒聲說道:“要麽滾蛋,要麽聽我的,我手下不要殘廢,明白?”

“……”

三卡更焉了,卡門垂著大腦袋好生委屈,暗想這又長不回來,咋整?

“該練繼續練,誰規定對神仙不能用箭,回頭我給你們想想辦法。”

棒子後麵是甜棗,十三郎心裏著實有些感慨,早知道三卡有這般箭法,豈不是平添一道奇襲絕殺手段。

抬手指了指演武場,他說道:“這麽遠的話,你們能射成什麽樣?”

“一千米,這麽遠?”

卡其瞠目結舌,隨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糾正:“才這麽點遠?”

十三郎為之愕然,暗想這已是超級阻擊手保持精度的最遠距離,還得帶光學瞄準鏡的那種,難不成還近了?

卡徒誤會了他的意思,憨憨的表情說道:“要是射程足夠,這麽點距離,我拿彈弓都百發百中……專打眼睛。”

“眼睛太大了,射中鼻尖才算數。”卡門不屑說道:“如果有把好弓,三千米之內,指頭不打尾。”

“他說的是手指,拇指和尾指。”卡其趕緊替兄弟解釋。

卡徒羞愧低頭,自忖有所不能。

“我靠!”十三郎失聲叫。

“我操!”黃花女大聲叫,麵紗被吹得老高,露出胸口一片白。

“開始了!”卡門心裏憧憬著彎弓穿雲的美好未來,趕緊吆喝。

“琤,啾!”

兩聲,不,兩聲並一聲,眾人抬起頭看時,兩道烏光恰好抵達活人標靶,眼眶!

箭頭入眼,濺出幾滴汁液,卻沒有血流出來。標靶之人眼前一暗,頭顱不往後仰,反而用力前頃。

他們想求死……但不能。

“眼中釘!避開囚犯的迎頭動作,射入七分深,多一點便死。”

黃花女的語氣幽幽,說道:“不能不承認,罪民也有罪民的本事。”

“這也算本事?”

十三郎麵色冰冷,緩緩吐出兩個字:“孽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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