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零九章 神秘路,彼岸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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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的是我?”

“嗯,是在說我。”

周圍無人,十三郎隻好自問自答。

“為什麽?”

好不容易找到人,沒得到任何幫助與收獲,而是迎來更多疑問;那顆星球上人們驚慌的樣子,簡直就是羊怕狼,豬遇虎,甚至那些生生世世都被壓迫的奴隸才可能出現。

“為什麽害怕天,為什麽會把我當成天,還有他們為什麽能夠察覺到天、亦既我的存在?”

“把你當成天,這條比較容易理解。能來的、以這樣樣子出現的,不管是什麽,對這裏的人而言都是天,所以拿你當天。這是好事,說明星空不止有你我,還有其他生命存在。”

阿古王的話很有道理,十三郎卻未關注這些,他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星球,看著人們驚恐害怕、祈禱或者求饒的樣子,神色微沉。

“他們都很害怕。”

“這點誰都能看出來......你怎麽了?”

阿古王的聲音透出古怪,猶豫問道:“不會吧,你同情他們,在這種情況下?”

十三郎搖了搖頭,說道:“他們為什麽會這麽害怕天。”

“當然因為受到欺壓。”

“你看他們,每一個人都很怕。”

“那又如何?”

“這裏這麽多人,對天呈現出來的態度幾乎完全一致,你覺得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

“首先意味著他們每個人都堅信天的存在,極有可能親眼見過、甚至遇到過......”

“他們的確遇到過,就像現在這樣,你來了之後才變成這樣,說明他們能夠以某種方式接觸到星球外的存在。”

稍稍停頓,阿古王接著說道:“雖然我也不明白,他們如何做到。”

“這不重要。”

“嗯?”

“我是說,他們如何看到我並不重要。”

“那什麽才重要?”

“剛才說過的,他們為什麽這麽害怕天,每個都是。”

“為什麽不會?”阿古王覺得這個問題好怪。反問道:“天以萬物為芻狗,想殺就殺想滅就滅,奴役、驅使,總歸一句話。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另外別忘了,你雖然頭一次來,但這裏並不隻有你,之前、星空異獸過來的時候,直接拿他們當食物也不定。所有這些恐怖事物與存在。他們區分不開,統統用天代表。”

“不對的。”十三郎依舊搖頭,說道:“基數大到這種程度,表現這樣統一,你所講的那些,還做不到。”

“這個......”億萬人反應整齊劃一,阿古王心裏也覺得奇怪,應著的時候隨口說道:“你雖然進不去,難道不能抓個人出來?”

“抓個人?嗬嗬,試試吧。”

十三郎的話透出不確定的意味。令阿古王覺得古怪、甚稱得上詭異;他知道十三郎素來殺伐決斷,然而自從到了這裏,做什麽想什麽都變得猶猶豫豫,極不利索。

“這樣不行啊,到底為什麽呢?”

相比這片星空莫測,阿古王更關心十三郎本身,如今,十三郎的安危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身在這種地方,如何保持狀態、恢複睿智決斷模樣至關重要。

狀態好未必能破局。狀態不好則一定不能,很簡單的道理。思來想去,阿古王的目光移到那顆被十三郎托在手中的五彩石上,胸中波瀾漸生。

“隻可能是它了......”

“找個人問問。”

正想著的時候。十三郎已經施法、從那顆星球上隨便捉了個人出來,然後......

砰的一聲,剛剛離開星球範圍,被十三郎以禁法牢牢守護的人毫無征兆地潰散開來,散後化作一縷煙氣,與周圍禁法接觸。燒出一小團微弱火花。

這就是全部。那個適才看上去有血有肉、與別地人族絲毫無差的人徹底消失,再也尋不到一絲蹤跡。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十三郎所見即為阿古王所見,目睹全程隻留一頭霧水,隨後他發現十三郎並未流露出多少意外,更加吃驚。

“意外,一定是意外;你也太不小心了,試試別的。”

“別的......”

十三郎沒再說什麽,仔細施法、小心保護可說用心之極,從星內再度請出一人。

結果一模一樣。

“不是吧!”阿古王大呼小叫:“換個地方,換野獸,花鳥試試?”

十三郎沒抬杠也未反駁,耐下心來一一執行,一一測試,結果依舊。

“嗬!”

每一次試驗,相當於在心裏加一塊石頭,次數越來越多,石頭越來越沉,無論十三郎還是阿古王的心情都很沉重,臉色也有些發白。

漸漸阿古王不再開口,反倒十三郎孜孜以求地不停試驗,同時推導可能發生影響的每一重因素,不停推導。

一張張絕望驚恐的麵孔化做飛灰,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變大的原因,十三郎、還有阿古王看倬他們的時候,心裏有一種滑稽、但卻能夠沉澱下來的恐懼感。就好像那是一群玩具,整個星球都可以拿來當球踢,而不擔心後果一樣。

孩子在玩弄小雞小鴨的時候,心裏並不存在善惡觀感,然而十三郎不是孩子,那些人也不是小雞小鴨,他與阿古王心裏都明白,這樣不斷進行下去,後患無窮。

一團團火花在掌中點爆,火光顯得那麽的冷,首先承受不住的居然是阿古王,開口勸說道:“算了吧,這是規則。”

這是廢話。傻子也知道這是規則,問題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規則,有沒有辦法與之接觸、破解。

十三郎在做的就是這件事,手上“殺人”動作不停,手段越來越豐富......從修煉角度看待這個過程,片刻時光,他已受益匪淺。

阿古王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相反替十三郎感覺擔憂。

“不能這樣。停下。”

十三郎動作依舊。

阿古王有些驚慌,兼有些難以置信。

“喂,你不是吧,這麽容易沉淪魔道?”

“說你呢。蕭十三郎?”

“停下!別殺了,那些是人,是和你一樣的人!”

“你聽見沒有,給我停下,停下!”

近乎機械的“殺戮”一直重複。直到......

“停下,醒來,蕭十三郎,你給本王醒來!”

“叫什麽。”

“停下!醒來......醒了?”

“嗯。”

十三郎停了下來,但不是因為阿古王,而是其內心已推衍不出新的可能,到這時候,經其手隕落的生命已超過數百條。

“這裏有一股你我阻止不了、攔截不住、連察覺都沒辦法察覺到的力量。”十三郎說道。

“是啊。”不能馬上從驚慌中解脫出來,阿古王隨口問道:“之前叫你這樣做的時候覺得你在猶豫,難道你早知道會這樣?”

“那也不是......且再看一事。”

這樣說著的時候。十三郎輕輕招手,把身體稍側,為漂在身後的昊陽留出空間。

尖銳的慘嚎隨之響起。

“啊!”

星上,所有被昊陽照射的人、獸、生命,身上皆有青煙嫋嫋,億萬萬生命億萬萬張嘴,全都在慘嚎聲中化為灰燼。

“我操!”剛才還在懷疑十三郎是否太慈悲,突然間看到這麽規模巨大而冷漠的殺戮,阿古王險些魂飛天外。

“這就是原因了。”

對這種結果,事先十三郎明顯有所預料。稍稍側聲重新遮擋住陽光,口中淡淡說道:“他們感覺到的不是我,而是昊陽的氣息。”

“昊陽,還不就是你......”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聽到十三郎那種漠然的語氣,同樣視人命如草芥的阿古王居然有些害怕;到這一步,他越發覺得有什麽變化正在十三郎身上發生,無跡可尋,無可阻止。

阿古王擔心的時候,那邊十三郎默默思索。口中自言自語:“時間無計,我們認為這個世界不存在昊陽;所以隻能假設,假設這個世界曾經有過昊陽,假設這些人的祖先吃過苦頭,再假設他們具有某種天賦,能夠分辨昊陽氣息,今日之事便可大致解釋。”

“是啊,也許就是這樣。”心裏有事,阿古王隨口敷衍。

“問題在於,他們為什麽還在?”十三郎說道:“你也看到了,它們比鬼魂更懼怕陽光,隻要遇到,根本沒有存活的機會。”

“也許沒照完,照一半......”

“被昊陽照到的人都死了,沒照到的人沒機會知道,這件事從開端就不合理,如何把恐懼記住、並且傳承下來?”

“也許有感應,也許他們就像螞蟻、蟲子、樹葉一樣,臨死釋放某種氣息......似乎也不對。”

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阿古王無奈停止,問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

似乎隱藏著極大秘密、想說但覺得不到時機時的模樣,十三郎沒有回答阿古王的話,深深歎了口氣,並且轉頭,把目光投向身後、來時那條並不存在的路。

“怎麽了?”無端有些緊張,阿古王趕緊問道。

“有沒有覺得,有眼睛在看著我們?”

“別嚇唬我!”阿古王大吃一驚,隨後又一喜:“主宰......”

“主你個頭!”十三郎氣不打一處來,喝道:“好好表現聰明才智,方有機會被主宰老人家看中,收入山門,做個砍柴燒飯的小沙彌。”

“......主宰為什麽是和尚?”阿古王好奇問著。

十三郎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好,憤而罵道:“......喜歡道童?要不要做尼姑?”

“算了算了。”阿古王連連搖頭,說道:“現在怎麽辦?該做點什麽?”

“現在?現在......現在啊!”

十三郎又一次回頭,注目良久,最終咬了咬牙。

“什麽都不做,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