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零五章 殘虐

readx;

“朕為九五之尊,君威天下,莫敢不從。”

巨龍自爆沒能突出重圍,但非全然徒勞無功,狂靈地擋得住風暴,但不能留住飛殿下的腳步,至於那些凶神惡煞恨不得將其大卸八塊的人,自然也被隔在身後。難得良機,飛殿下有機會與十三郎進行一場暫時的單對單決鬥,並有機會仔細看看他的臉。

需要提到,這不是什麽主動行為。事先,飛殿下曾多次想過,當自己把滄浪夷為平地,帶著一群“人質”找到、或等到十三郎,屆時一定要好好看看他的表情,看看他如何絕望、哀絕,會以怎樣的姿態向自己祈求,亦或強做堅強、故作鎮定、竭力周旋,諸如此類

無論哪一種,都是飛殿下所期待的事,內心盤算時,針對十三郎每一種可能出現的舉動,他都精心準備有方案,甚至想過要不要假裝放其一馬、幾馬,重複那些苦盼多年的愉悅。

事出意外,蕭十三郎率大軍返回,一番痛打、飛殿下從雲端跌落深淵,道心險些就此崩潰;然而到做了這會兒,當事情糟到不能更糟、但有片刻寧靜的時候,他從十三郎的臉上看出許多值得關注的信息,禁不住怦然心動。

他忽然覺得,事情並不像自己剛剛感受的那麽糟糕。

不,應該說,這正是自己期待著的事情,隻是換換樣子罷了。

“小雜種,你是什麽東西。”

當真兩人對壘,飛殿下何懼十三郎、況且他隻是魔族分身,至於那把讓他隱懼的刀,是殺劫、何嚐不是另一場機緣;隻要得到它,自己便能猛虎生翅,巨龍飛天。

“吼”

心裏想著這些,飛殿下驟發厲嘯,重法連擊,幾次對撞便將情勢改變。步步進逼。

這是正常的,飛殿下加上兩條龍,累加實力已不遜色於真靈,若非忌憚天魔刀。早有能力將十三狼滅殺。即便這樣,十三郎依然左支右拙,身體漸有傷痕留印,氣息也變得淩亂。有些遺憾的是,明明形勢岌岌可危。也許下次就會身亡的情況下,飛殿下未能從其臉上看到諸如驚懼、憤怒、或絕望等情緒,依舊那麽漠然冰冷。

飛殿下很生氣,同時暗暗冷笑。

“當年星域戰場,朕被你以詭計逼入異層,非但不死,相反血脈徹底覺醒,是不是很意外”

“今次降臨,在你趕回之前,朕腳踏三域。屠戮八方,橫掃整個人間修士,是不是很難過”

“水仙宗毀了,劍廬碎了,紫雲島變成一片廢墟,那些與你密切相關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活下來的人也都動了根基,餘生隻能在絕望中等死。”

“朕可以告訴你,此番覺醒。朕血脈中的詛咒之力同時發作”

“以為這是好事你錯了。這詛咒來自樓蘭,會隨朕之道法傳播,所有承受過的人、通通逃不過惡詛之命。”

“樓蘭詛咒之強,朕都隻能壓製不得根除。你可以想想一下,那些人的命運會怎樣。”

“不要指望那顆樹,羅桑古木補充生機,但它治不得傷,救不了命,更不可能解除詛咒。”

極快語速告知最要緊的幾件事。飛殿下雙手下壓,巨掌臨頭,漸漸將十三郎壓製到一個極小的圈子內,神情越發安然。

“差點忘了告訴你,關於夜蓮,與其腹中道胎、也就是你的兒子,朕已將他轉為怨嬰。”

提到萬世之花,飛殿下眼神變得惡毒,恢複平靜的麵孔微微扭曲,咬牙說道:“想不想知道接下來會怎樣朕告訴你,它”

“狗雜種。”十三郎揮出一拳,右手橫刀斬開龍爪,忽然說道:“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朕為”

“你不是古帝,裝什麽王八之氣。”

“朕當然是”

“樓蘭聖女親口所言,古帝是太監,是個沒把兒的閹人。不管他修成什麽東西,修到什麽程度,這點永遠都改變不了。”

十三郎刻意放緩語氣,輕柔的語氣問:“你確定自己是他想做他”

“放肆”

無論是誰,無論人是妖還是魔頭,但凡隻認是雄性生命,沒有人能夠忍受這般羞辱,怒吼聲中、飛殿下攻勢驟然淩厲,直趨瘋狂。

比羞辱更嚴重的是,出於某些不可對人言的,飛殿下覺得對方所講的那些不堪,極有可能是真的。

想當年,齊飛身為仙靈殿聖子,被人看成萬世之花的絕配,後來種種變化,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意識到此事成休,於是有仙靈長老提出建議,是否讓齊飛另尋道侶。需要提到的是,長老的這個想法並非急於替聖子找老婆,而是擔心情根難除影響其修行,希望找到合適的人替代,進而助其鞏固道心。

好心提議,結果被齊飛堅拒。人們在感慨其癡心的時候不知道,飛殿下實有難言之隱。事實上,即便與萬世之花最為親密的時候,齊飛也曾對長老的雙修提議有過憂慮,借口修行進行拖延。

當年曾經擔心的事,後因恩怨早已忘卻的事,如今被一句話揭破,飛殿下想到某種可能,瞬間癲狂。

“朕殺了你,朕要你九死不能超生,朕”

暴風之下,龍爪、巨口、龍息、道法之下,十三郎苦苦支撐,幾乎連話都說不出。

怪就怪在這裏,片刻交鋒,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每每飛殿下覺得對手下一刻便會崩潰,但又奇跡般的撐了下來。就像一個奔跑快到脫力的人,每時每刻都可能倒下,偏又總是不倒。

一次兩次,三番五回,十三郎依舊支撐不倒,其身上氣息淩亂暴虐,卻以緩慢而執著的勢頭慢慢增長。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飛殿下漸漸意識到什麽,心生幾許不安。

“不信不服不知道”

十三郎並不知道齊飛心裏的事,繼續說道:“你不是古帝。你是齊飛,齊旻的兒子。你娘是樓蘭遺孤,剛剛與你作戰的眉師,那是你親姨。”

“那又如何”明明聽到的這番話帶有極大羞辱,飛殿下卻覺得更願意接受;他甚至有些渴望。希望聽到更確切的根據。

“對你而言,也沒什麽了。”十三郎揮拳反擊,淡淡說道:“樂洪濤是我殺的,齊旻被我當眾辱殺,身後罵名萬載難消;夜蓮是我的妻子。其腹中懷的是我兒子,這些你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喪家之犬一樣躲在別人背後,吭都不敢吭一聲。”

“你哈哈”

此刻才知對方用意,飛殿下表情抽搐,亢聲狂笑。

“你還不是一樣你的爹娘被雷尊、我父所殺,你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今日降臨屠戮四方,你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將來陪著他們去死。一點辦法都沒有還有夜蓮,還有那個怨嬰,哈哈,哈哈哈”

“你真的認為,今日之事無可更改”十三郎望著他的眼睛,目光如石頭一樣堅硬。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深吸一口氣息,十三郎身上氣勢再變,竟比剛才更盛一籌。

“我的本尊,此刻已入輪回之路,很快就能將其修複;對了告訴你一聲。這是古帝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機緣。”

“”飛殿下有些茫然。

“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不是古帝,你是他的奴才,古帝不會把全部都告訴你。”

十三郎說道:“早在千年之前。金花大判從秋獵地返回,渡化玉牒中帶走所有生命烙印,放在以前、這些或許沒什麽用;現如今,輪回經我手親自修複,等若主掌半邊。簡單和你解釋一下,這樣的結果意味著。凡在判官回歸之後死亡的生命,我都能夠在輪回中找到,助其反世。”

“這不可能”飛殿下嘶聲怒吼。

“再告訴你一事,滄浪是從魔界來的,當年渡劫時我答應過把它送會故裏。也就是說,等將來事了,我會把靈、妖兩族遷出滄浪,今日被你毀掉的,隻是些花花草草,幾塊破石頭罷了。”

“打開靈魔大界你胡說你簡直瘋了,你在做夢你”

“你的那個什麽詛咒,等到我修複輪回,很快就去樓蘭,屆時古帝都會死掉,還談什麽詛咒。”

“夜蓮與其腹中靈胎,我的兒子她們也不會有事。”

到底深深一聲歎息,十三郎神情微黯,自語般說道:“我的確犯了錯,幸好不是無可挽回。至於你,你忙來忙去,跑動跑西,都是白忙。”

“我我殺了你”飛殿下不想再聽了,他很想追問對方為什麽敢說這樣的話,但卻害怕聽到答案。

“你殺不了我。而且我告訴你,就在眼下,你又一次上了當。”

迎擊中,十三郎身上的氣息直線飆升,眼中漸生淩厲鋒芒:“隻想殺你的話太簡單了,羅桑未動,狂靈未出,多少底牌沒亮出來。”

“我是誰塑靈聖族,我連天賦之力都沒動用,你的眼睛難道是瞎的還有蘇老板”

“我在”身後蘇老板及時回應,笑著朝飛殿下招呼:“好久不見,殿下還是這麽不長進。”

這話著實有些打擊人,偏偏飛殿下無言以對。

十三郎從容說道:“蘇老板是誰太歲出身,距離真靈隻差半步,剛剛打成這樣,他隻作為後手防你有什麽法子逃跑,根本沒有參戰。”

拳腳相加,刀光縱橫,仍是單對單,戰局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轉變,完全變了樣子。十三郎就像剛剛提升一個大境,或者打了雞血一樣,勢不可擋。

“這你都不覺得奇怪還是刻意忽略、千方百計找理由安慰自己”

“哪有那麽複雜,他就是個廢物,飯桶。”蘇老板大笑連連,分身十三合圍四方,可保飛殿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不止是他,經過這樣一番周折,身後因巨龍自爆引發的風暴漸漸消退,狂靈大地隨之翻身,三百八十七名狂靈修士二度衝出,一個都沒減少。

“為什麽”到此一步,飛殿下已經不在乎他們,隻是奇怪自己和十三郎的這場戰鬥,怎麽會發展成這樣。

“你怎麽會”

“怎麽會變強是嗎”

騰空,十三郎一把捉住龍爪,生生將其折成兩半,右手揮刀斬尾剁頭,逼迫飛殿下再失一條巨龍。奇妙的是,這次飛殿下明明已經發出指令,那條巨龍卻沒能自爆,宛如聾子一樣。

比這更重要的,飛殿下發現自己的身體化龍身軀也出現問題,明明已經身魂合一,此刻卻被某種力量幹擾,似要裂開成兩半。

打擊一重接著一重,飛殿下又一次體會到從雲端跌落的感覺,身形連連倒退。

十三郎步步緊逼,口中不停:“真魔氣懂不懂量你也不會懂。這是自在魔的本源精氣,我來的匆忙,一口吞掉有些後患,正需要戰鬥激發潛力,把它消化變成自己的東西。還有這條龍,它出自應龍,與嘲風一脈;三殿下吞噬部分殘魂,已能夠與之溝通。”

“有沒有覺得身不由己有沒有覺得法力不聽使喚有沒有感受到身、魂撕裂那是應龍不甘奴役、要與你分開的原故。如果是古帝,它當然沒有反抗餘地,可你不是他,你隻是個奴才,這裏也不是九龍之地,這裏是滄浪,是應龍當年葬身之所在。”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

壓力累計,信心崩散,整個世界灰暗無光,對麵攻擊愈發猛烈,且比剛才更加精準。

“真假對你有何所謂,你馬上會被打成死狗。”

十三郎縱身而上,一刀砍去最後那顆龍首,反手扔給嘲風。

“當年我覺得,你連人子之勇都沒有,連殺父之仇都不敢認,就已經是個死人。”

反踢倒掛,足尖如刃,直接卸掉飛殿下的右手。

“定”

喝聲如律令,阻斷魂崩,十三郎旋轉身軀,一刀斷其雙足。

“後來證明我錯了,你沒有勇氣不是因為心誌,而是天生無種,和你那個主子一樣,畸餘之人。”

收刀出手,十三郎撕斷飛殿下僅餘的那條手臂,再把右手置其頭頂,麵無表情說道。

“天不容你,想死也難。我不想兒子心懷怨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求死。”

“你,休,想”飛殿下望著十三郎,目呲欲裂。

“那最好了。”

十三郎神情漠然,回應著、空著的左手一拍胸口。

“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