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零三章命中難,勿多思

“怎麽會嗯?”

猛然間出現的變化,周圍人意外或者狂喜,然而對飛殿下來講,因為了解的事情比別人多,這件事情不隻是意外,而是不可能。

這不怪他,重來萬遍,飛殿下也不會料到狂靈修士出現在這裏,且剛剛好趕在這個節點,至於十三郎就更鬼扯了,任誰都無法聯想。

人再快不如飛矢,掌天弓射出的飛矢頭一個進入人間故土,朝飛殿下畫出筆直軌跡;真正意識到人間援軍降臨、自己的對手增加的時候,殿下震驚過後怡然無懼,相反有些驚喜。

&nb```msp;“天意原來這樣完美。”

此次回歸,飛殿下兼有多重身份,多重目的,身份如仙人、九五之尊、涅槃重生者,目的為複仇、準備、此外免不了帶有幾絲受冤含怨後的刻意炫耀。由初衷看,十三郎出現正和其心意,怨嬰反而是意外收獲。

“正合朕意。”

箭矢凶猛,飛殿下心中有思,隨手一抬準備將大灰擺向身前做盾牌。

這樣做不是害怕、或無法抵擋,純為讓對方事後懊悔。今日在場,有的是“無辜者”“親密者”可以利用,拿出一批讓對方射死,看其表情如何精彩。

“心性殘毒如你,會不會因此懊惱傷心咦!”

一重發現,飛殿下拋棄神驢轉而忙於聚集法力,親身上陣。

箭矢有魂!

弓為遠指,威力再大也需要方向,人在星空無法鎖定氣機,想射中一個人何其艱難,因而初見弓矢撲麵,飛殿下認定其孕育出器靈。然而他錯了,掌天弓品質剛剛進階,之所以能在浩渺星空當中保持精準,在於蕭十三郎親自指引。

注意到這個細節,飛殿下內心微凜,生出少許不安。

一箭不能確定勝負。但能肯定蕭十三郎的這個分魂會在戰鬥中消亡,傷及本尊,同樣的,盾牌計劃因此宣告破產,飛殿下無從躲避、不能退讓。

值得嗎?

未見其麵,想滅其魂,這樣的好事本該慶幸,然而飛殿下卻高興不起來,相反神情漸轉凝肅。

當對手的凶狠超出想象。若不能做到比他更凶狠,便會生出警惕、乃至驚懼之心。

“朕成全你!”

反應很快,動作更快,頭上一龍咆哮衝天,然而經過這樣一番周折,時間到底用去不少,以掌天弓矢的速度,由入界到臨頭。為眾人所察。

“十三!”

“哥!”

“先生!”

初見鋒芒,有反應快的人叫喊出來。聲音中透著的驚慌遠遠超過驚喜。此時此刻,天外驚變剛剛開始,人們所見不如飛殿下那麽遙遠,隻以為這就是蕭十三郎全部豈不等於送死!

“我回來了,都回來了。”

分魂勉強,附身矢鋒一路艱難。蕭十三郎隻來得及對周圍做一聲宣告,便與飛矢一道射入狂濤,與其中一條迎擊而來的龍頭對撞。

“誰也不許幹傻事。”

轟!

以損傷靈性為代價強提品階的掌天弓威力強大,加上十三郎自爆分魂,若以量計、怕已抵得上涅修全力。

分魂破碎。箭矢崩滅,巨龍受創但不足以致命,四方天地卻因此遭殃。

相遇在空中,四方黑光大放,團團鬼火般的死風撲麵,紫雲島本就一片狼藉,此刻更加殘破凋零,因重法交匯產生的風暴四下橫掃,周圍群修驚呼陣陣,匆忙施法。不用想,注定有些實力不濟的人會因此徇滅,池魚之災。

方式不同,結果與飛殿下本意不謀而合。

“不惜自殘,那又怎樣嗬!”

強大衝擊傳入心魂,飛殿下暗暗吃驚、心中閃過“蕭十三郎必當年更強”的念頭,臉上欣然一笑,刻意表達不屑。

下一刻,悠然神情凝固在臉上,張開的嘴巴再難合攏,連餘下的兩個龍頭亦為之僵硬。

“怎麽可能!”

紅影當頭但非撲麵,血一樣的紅豔那般狂暴,降臨時偏給人以輕盈靈動的感覺,仿佛一片天空落地,隨之重重壁障豎起,任憑周圍風吹浪打,嵬然不動。

血披風,披風界,界內清河方圓千裏,界外沙場萬重洶湧,相隔兩重天。

此前飛矢一擊,與千年之前所知道的信息不同,飛殿下在其中感受到空間之力,這麽快又出來一件威力更大,覆蓋千裏!

比這更可怕的,好馬好鞍,好刀好將,匹配才能發揮最強,如此強大的空間法器,誰能操縱到這般得心應手?

“空牢,禁!”

此時才聞清脆嬌叱,紅影當中一點碎花,無隙無痕,閃爍幾次轉眼間落足鄉息故土。

親眼見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幕,飛殿下臉上驚容與殺機同展,剛欲出手,又聞破空之聲淩厲,隨即眼前一暗,整個天空被撕裂。

“嗬!”

有刀自天上來!

刀起天外,入眼一顆黑點疾撞,全身漆黑的人雙手舉起全身漆黑的刀,當頭一剁。

天成兩半,罡風兩分,雲層隔斷,氣息變成兩麵如實質的牆;兩斷刀鋒,所過之處一切為之兩斷,絕無二致。

包括那條剛剛擊退掌天弓的龍。

“嗷”

咆哮龍頭尚未來得及收回,一刀險兩斷。

刀身卡在龍頸被逆鱗所阻,不等飛殿下再放龍威,持刀之手光芒突現,一口精息噴出。

“橫山!”

怒吼與悲嘶共鳴,十三郎反手拖刀,刀內同聞驚雷炸響。

“啊!”

龍頭跌落,傷口兩側黑氣縱橫,順著血脈直襲心頭。伴隨著飛殿下嘶聲淒厲,伴有深深懊悔、羞憤,眼神終有幾分慌張與驚恐。

不該如此啊!

十三郎凶猛,斷刀強大。但都不足以讓飛殿下懼怕,真正意外的是那把刀,那把從未見過的斷刀中含有濃鬱魔念,境界上竟也能偶壓製!那種“會被劈成兩斷”的感覺如此真實,與之前被認為最強的掌天弓完全兩個層次。

最最重要、且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如此強大的刀。刀內居然有器靈!

對尋常修士而言,擁有、或培養出一把有器靈的法器極其艱難,比如當年,槍王陸昭千年培育,讓一把普通的鐵槍生出殺靈,戰力直接拔高一個台階;但對如今的十三郎來說,找到一把有器靈的法器其實不算什麽,好比那場星域大戰,其繳獲的法劍當中便有不少。

但要注意一點。器靈跟著法器走,什麽樣的法器便有什麽樣的器靈,將就不得;法器越是強大,器靈與之同步,不是隨便裝一個進去就可以,更別說培育了。

被一刀砍掉一條龍頭,飛殿下感同身受,但若因此說他出了什麽錯。其實有些冤枉。

事實擺在麵前,單單這把刀上的氣息便已超過十三郎本人。加上器靈威力直接翻翻,真靈也難將其收服十三郎憑什麽運用自如?

同樣是事實擺在麵前,十三郎何止運用自如,甚至能驅使它赴死。

“吼!”

刀鋒剛過龍頸,十三郎看清周圍,眼中爆發出來的淩厲與血腥。便是剛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看到亦為之膽寒。斷刀對此感同身受,不顧長龍反挫累傷神魂,明明震退之勢尚未消解,轉向又是一刀。

這是否意味著飛殿下不太敢往下想。

幸與不幸,此刻的他事多人忙。不用想了。

有拳緊隨刀後!

有劍於拳邊舞!

有山托劍而行!

最後是一個龐然大物,四麵八方陡變綠海,並有賁天之吼。

“殺!”

“灰叔,火阿姨,鬼爺爺”

一圈招呼得不到回應,周圍無數雙眼睛望著眼前少女,癡呆呆不知心在何方,意無歸所。

對滄浪舊人來說,小不點永遠是小不點,三尺有餘四尺不足,活蹦亂跳可愛親切用什麽詞匯都可以,絕不是眼前少女溫婉模樣。

更何況其施展的道法千裏屏障!

“小,小小小”神驢幾度猶豫,結果被人趕在前頭。

“妞妞”

唯一馬上認出、且不怎麽動容的人是夜蓮,自打說出“輪回不再”那番話之後,萬世之花就進入到“讓人心悸”的平靜狀態中,表情茫然,眼神一片空洞。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平靜,她才能夠一眼看破表裏。

“來了。”

招呼在路上,小不點一路前行,俯身拜倒於破碎蓮台,恭敬叩頭。

“蓮媽媽尊安。爹爹讓我讓我給您說:凶險艱難,皆不如三麵崖上,萬事有我。”

“”

不知因為後麵那句安慰的話,還是因為前麵那個稱呼,夜蓮枯老的麵孔微微抽搐,空蕩蕩的眼睛恢複少許生氣。

生氣不止因為言語,還有帶來實質變化的事物;小不點反手拿出一個枝條編就、綠意盈盈的花環,表情有些犯難。

“蓮媽媽,您能不能”

萬世之花身材高挑,小不點雖然長大,跪身仍難夠到其頭頂。

“羅桑神木!”作為曾經使用過的人,殤女頭一個識破花環來曆。

“羅桑”

寒冬路上、發覺遠方火頭跳躍,死寂心海忽生波瀾,萬世之花再無矜持,伸手一把、幾乎搶了過去,貼於內腹。

寒意消退,暖洋洋的感覺漸漸滋生,隨之而來的變化,之前一直不自覺顫動的腰腹慢慢平靜,夜蓮幾如老婦的麵孔徐徐恢複,重新煥發生機。

與此同時,那個原本生機勃勃的花環迅速枯萎。

想當年,一小截羅桑木為殤女續命許多年,今日裏,一個由羅桑枝條編成的花環放在夜蓮身邊才不過數息,枝葉竟已出現枯萎。

“不夠。差太多了,差太多”

絕望中最想看到希望,希望又見絕望,夜蓮死死按著那個環,手指不知不覺扣入血肉,聲音與身體一同顫抖。

這時候的她。身上再無半點聖女風采,所餘全為無助,望著小不點的眼中滿滿哀求。

“這怎麽辦,這該怎麽辦啊!”

“蓮媽媽,什麽都不用想。”迎著視線,小不點表情堅決,態度出奇強硬。

“什麽都不想”萬世之花從未如此柔弱,有些僵硬地重複著她的話。

“是的,什麽都不用想。”

言罷起身。小不點輕步上前,彎腰如懷抱嬰兒般抱起萬世之花,看看周圍略想了想,又把那幾片殘破凋零的蓮葉召至手中。

“各位叔叔伯伯阿姨爺爺奶奶哥哥姐姐請坐好。”

言語中,紅台起,血色披風透著濃濃血腥氣息,托著一群戰後疲憊傷重欲死的人們徐徐升空,去向此刻已衝破罡風的那塊石頭。那個世界,那個如戰艦般的龐然大物。

那裏滿眼皆綠色。一整顆羅桑樹矗立船頭,如等待遊子的母親。

人至,樹下早有人形坑穴,小不點小心翼翼將夜蓮安置好,細語補充。

“以前爹爹就是這樣修行,蓮媽媽坐這裏剛剛好。”

“”

曾經六十年打坐於此。金烏氣息被羅桑刻意保留下來,已有所察的萬世之花默然無語,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蓮媽媽”

“妞妞啊,你們怎麽來的,這麽及時?”覺得小不點到底是個孩子。大灰趕緊開口。

“說來話長,我簡單點講。”

滄浪星藏身隕石漩渦,表麵罡風密厚,人在外部不僅很難發現、發現也難看透內裏,更別提穿過。也即是說,假如有人自星外而來,隻有可能是流浪修家誤打誤撞。

提到這個不能不說到一點,在被啞姑與天魔聯手送會陽間後,狂靈修士們明著以蘇老板、小不點等人為首,事務上卻由燕山等人主持;按照當初十三郎的叮囑,狂靈修士多數為下界飛升而來,修行道路又與別人不同,沒義務、也無道理替誰賣命,因此在策略上以不卷入星域戰火為原則,避免成為炮灰。

彼時十三郎說的明白,與齊傲天、程睿等人有私交是一碼事,戰爭是另一碼事,簡單地講、遇到了會幫忙,幫忙之後各走各路,方為存身之道。

燕山老祖為人穩重,將這個策略執行得很妥,憑著球球覺醒、與羅桑古木配合,狂靈大地如今已如化境世界,縱有人遇到、也會當成一塊不起眼的隕石,因為這,狂靈世界回歸後安安靜靜地修行成長了數百年,沒被任何人察覺。

不參與戰爭,該朝哪個方向去仍是個問題,星空這麽大,總不能一直胡亂飄著,再說十三郎所講的魔族分身不知身在何方,也需要想個轍。經過一番商討,各人提出很多建議與見解,最終,“朝滄浪慢慢進發”被所有人接受。

飄移幾百年,滄浪越來越近,此前沉浸在修行中的人們接連出關,除境界成長外,當前最熱烈、也是最直接的問題:要不要在滄浪現身。

飛升之後回歸鄉土,誰能不為之心懷動蕩,而對那些外鄉人來說,看看十三先生成長的家鄉也是件不錯的事情,意見出奇一致;唯一難點仍在於之前提防著的事,擔心被某些人察覺蹤跡。

爭論難休,決策艱難,距離越近越是心情起伏,大家已經無聊到輪流講故事的程度,突然間小不點一聲大吼,刀、弓齊出之後,不惜以心頭精血為代價提高遁速,並且喊出一聲滄浪。

這下簡單了,不用再想;隨後的事情無需多講,開足馬力的球球大發神威,非但沒被拉下,幾與小不點追了個首尾相接。

若不然,哪有可能來的這麽快,這麽巧。

“天意啊,天意。”

到此時終於徹底醒轉,大灰很自覺地占身高位,開始考慮大局。

“乖妞去幫忙吧,我那師弟隻有分身,成就不讓人放心齊飛怎麽辦?”

“齊飛?”

小不點笑了笑,竟似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隨意擺手。

“灰叔剛剛說中了,天不容他,想死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