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九章 一利十殺

方門外,色、犬、馬三蘇相鄰而立,氣氛突然凝重。

洞府深幽星光閃耀,密集程度遠超任何一處,誘惑心頭撩亂,刀劍來自身邊,三蘇吸氣,呼氣,再吸氣......

夙願有望,多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寧死也要看一眼。三蘇不是尋常人能比,皆以大毅力強行壓製住心頭火熱,暗暗權衡局麵。

外敵仍在,內憂不寧,洞府莫測,或有陷阱,還有那個吃蘇......吃蘇?

想到吃蘇,色犬馬三蘇同時回頭,目光淩厲。

多慮了。

吃貨就是吃貨,有吃便能忘記一切,甚連逃跑機會都願丟棄;當然這與魂蟒有關,三蘇衝動時,兩條魂魄盡忠職守,盤踞在吃蘇身體上吐信不停,警告其不得妄動。

吃蘇沒妄動,也沒管它們,集中精力隻顧著吃;片刻功夫,他已經連續吞掉幾隻蠍仔,此刻正把矛頭對準母蠍,大快朵頤。

幾個顏色焦黑的蠍殼堆在一旁,看樣子,此次蕭十三郎烤製時火候沒把握好,有點過頭。貪食之人不嫌棄這個,吸吸溜溜一邊吃著,含混說道:“地方找著,有用沒用我可沒數;說好了,你們守信也好毀諾也罷,這頓飯必須讓我吃夠。”

三蘇聞之哭笑不得,目光交匯彼此看了看,內心竟有幾分羞愧。

瞧瞧人家,明知道承諾不靠譜仍能坦然麵對,有口吃食便心滿意足,何其灑脫奔放。再看看自己,三心兩意猶豫不決,成何體統。

五係蘇老板各有癡迷,自有專愛不會羨慕旁人。但其程度與吃蘇相比,差距如雲泥。

這何嚐不是境界。

心有感慨,馬蘇誠懇說道:“吃兄放心,隻要事情有了眉目,我擔保給你一個交待。”

“眉目?交待?”

吃蘇咕的一聲笑,喉嚨被什麽東西卡住、咳嗽不止;因不能動用修為。他的麵孔憋到通紅,表情痛苦,汗水、甚至連淚水都要流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歌聲如期而至,蕭十三郎極其罕見的準點弄簫與之相和,調子與平日似有不同,令人精神為之一蕩。

“七百年艱修難稱道,身疲累,心若離。算不休,恨已止......”

按照劇情,今日小翠衝擊化神關口,理應奮發昂揚才對;可不知為什麽,她的詞句以悲怨開頭,往日滅仙誓言也丟在腦後,滿是頹廢無著意味。十三郎也如此,蕭音沉重曲調艱澀。感覺像是送別老友,滿滿不暢與難舍。

“晦氣。不能開心點啊!”好不容易吞下那根骨頭,吃蘇惡狠狠朝遠方咒罵。

那邊似乎聽到了,歌聲蕭音轉調......比剛才更悲戚。

“他媽的。”吃蘇沒力氣計較,轉而朝食物發動猛攻。

兔死狐悲,目睹曾經的同僚變成這樣,三蘇不知怎麽地心情變得沉重。不好意思再說什麽。

“商量一下。”

將那堆蠍仔蠍屍間搜索一遍,確認沒什麽值得擔憂,馬蘇收起神念,左右看了看。

“情況明擺在這裏,兩位有何見解?”

傳承之地到了。意味著三蘇之間矛盾激化,指望別人為自己做嫁衣不可能,可若是爭鬥起來,大家都沒得好。說到這個不能不提及蕭十三郎,這一路三蘇因他承受不少折磨,個個憋著一肚子火,但若反過來想,沒有蕭十三郎搗亂,沒歌聽,沒蕭聞,沒有插科打諢調節氣氛;更要緊的,沒有外力壓迫,內亂必定爆發,興許已有人負傷逃跑、甚至死掉。

情形恐怕更糟。

“得謝謝他......白癡!”

暗罵自己荒唐,色蘇試探說道:“不如,先歇歇?”

這是個好建議。一路煩勞,吃蘇固然死去活來,三蘇何嚐不是精疲力盡。當下地方找到了,再不用如此前那樣瞻前顧後,理當養精蓄銳整頓精神,是分是合、是打還是談,等幾天再說。

好建議未必得人心,犬蘇說道:“蕭十三郎必有鬼謀,不宜耽擱。”

好戰之人戰力持久,相比之下,精於幻道的人吃點虧。

色蘇沉下麵孔,說道:“你說怎麽辦?”

犬蘇目光投向馬蘇,說道:“輪流進入,緣由天定。”

這條建議倒也合理,問題是,誰先誰後?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響無言。

“難不成要抓鬮?”色蘇心情糟糕,隨口說道。

“可以。”犬蘇果斷回應。

色蘇目瞪口呆,心裏想老子放個屁你都說香,一生命運靠抓鬮?可能麽!

“我也覺得行。”馬蘇沉吟說道:“抓鬮是個辦法,但有問題需要先解決......”

“等等!”這下色蘇坐不住了,大叫道:“抓鬮這麽荒唐的法子,虧你想的出來。”

“不是我想出來,是你。”

“我、我亂說的。”

“我知道。”

“......”色蘇一口氣沒上來,氣血陣陣翻騰。

“先確定進入規則,時間、如何進行可以再商量。”馬蘇放緩聲音說道:“除了抓鬮,誰有更好計劃?”

聽了這句話,色蘇心氣稍稍平複,問道:“難道不能一起?”

馬蘇解釋道:“這就是我剛才要說的問題,蕭十三郎怎麽辦?”

色、犬二蘇同時沉默,意識到自己想差了也想漏了,這邊進不進不是完全由他們決定,得問問十三郎是否同意。

馬蘇繼續說道:“同時進入肯定不行,蕭十三郎在外麵做什麽完全不知道,稍不留神便成大禍,全軍覆滅亦有可能。”

稍頓,他說道:“最簡單的法子,狂轟亂打弄出一次大塌方,就能給我們帶來很大麻煩。”

這絕對不是誇大。從十三郎的經曆可看出。不出手則已,出手必定驚天動地,豈止掉幾塊石頭那麽簡單。

值得一提的是,,馬蘇這次真猜著了,早在正式出道前。十三郎便曾經利用自然之力,生生把四目搞到半殘,最終將其滅殺。

馬蘇又說道:“輪流也有問題。先不說傳承有沒有,誰也不知道要在裏麵待多久,其中有無凶險。內裏情況暫且不計,一人進入之後,外麵兩個必須堅守門戶,壓力大增不說,還把自己栓死在這裏。如此一來。蕭十三郎大可從容安排,防不勝防。”

聽到這裏,犬蘇已經忍不住朝陰謀方麵想,凜然說道:“莫非,將我們帶到這裏,恰恰就是蕭十三郎的詭計,早就準備好一切?”

色蘇翻翻白眼,說道:“他怎麽知道我們找什麽。找的是哪裏,你通知了?”

“滾!”犬蘇憤懣無言可對。凶狠目光投向吃蘇。

“不要亂猜。”馬蘇明白犬蘇的意思,擺手說道:“魂蟒纏身,神念傳音不可能不被察覺。吃蘇想給蕭十三郎傳遞消息,除非大聲吆喝。”

“本座懂奇妙道法,開口無聲,隻給想聽的人聽。你們聽不著。”胡吃海塞不耽誤偷聽,吃蘇估計豁出去了,得意洋洋嘲笑三蘇,還專門朝犬蘇眨眨眼。

“不服?”

“......不知死活。”

處處吃癟沒辦法報複,犬蘇無奈收斂敵意。說道:“那是怎麽回事?”

馬蘇淡淡說道:“我不知道,也不需要去想。”

色蘇微楞說道:“何解?”

馬蘇說道:“確定一點,不管蕭十三郎弄什麽詭計,我們都會入內一探;如此便不用考慮他怎麽做,隻管想法子破解。”

犬蘇遲疑說道:“話很有道理,如何破解?”

馬蘇回答道:“很簡單,把他約來談一談,共同商量可行辦法。”

“什麽?”

“啥?”

色、犬二蘇相顧茫然,紛紛提出質疑:“這怎麽可能?”

馬蘇說道:“為何不可能?”

色蘇譏諷說道:“蕭十三郎怎麽肯來,怎麽會聽你的?”

馬蘇平靜說道:“聽不聽我的有待驗證,但他一定會來。”

“為什麽?”

“因為我們有好牌。”

不待二蘇追問,馬蘇主動解釋道:“此前不用是因為沒把握,需要足夠證據支撐才有把握。”

言罷轉身,剛好看到吃蘇縮起脖子,活像個被抓到現形兒的賊。

馬蘇笑了笑,問道;“吃兄,你覺得呢?”

“誰?誰叫我?沒見本座正忙著。”吃蘇激靈一下站起來,東張西望,裝模作樣,隻差在臉上寫出“我是聾子”。

馬蘇歎了口氣,步伐穩穩,信心十足說道:“蕭十三郎做了這麽多事,斷不肯接受吃兄死在這裏,對不對?”

吃蘇這才轉回目光,掙紮幾次想要反駁,可又實在找不出理由。

見他這樣,馬蘇神情更加和緩,手指遠方認真說道:“聽,蕭音如此牽掛,足見十三先生對吃兄情義情義真摯。小弟的意思,麻煩吃兄把十三先生叫來共商大事,可好?”

這是真話。眾人商量的這會兒功夫,那邊歌聲蕭音越發婉轉,如泣如訴似在祈求什麽;假如不是眾人道心堅定,怕會抑製不住同情之心,為其掬一把同情淚。

吃兄表情為難,猶豫半響說道:“明知道你們不安好心,他怎麽會聽我的。”

“讓你叫就叫!”犬蘇此刻明白了,作勢便要出手。

“不要這樣。”

馬蘇揮手阻止犬蘇,再對吃蘇誠懇說道:“吃兄放心,你知道我們想要的是什麽,與十三先生並無根本矛盾。本座這就許下諾言,隻要能找到合適的辦法,我等絕不動他一根汗毛;將來如有機緣,彼此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誠心誠意一番話,馬蘇收斂神情,不容置疑說道:“不管先生來不來,麻煩吃兄、將我的意思傳達過去。”

“明白了。”曉得再無更改,吃蘇歎了口氣,說道:“你講的大事,是不是指如何安全進這個洞?”

馬蘇默默點頭,說道:“就是這件事,需要借助十三先生才智。”

吃蘇忽然笑起來,說道:“這麽簡單的事何必勞煩十三,我給你出個主意。”

馬蘇微楞,色、犬二蘇微楞,齊齊開口追問。

“什麽辦法?”

“幹掉你們,由我帶進去。”

言罷,火起,吃蘇整個變成火人,洶洶火海紫意升騰,當中一隻火鳥高亢嘶鳴,美麗、耀眼、驕傲如登枝俯瞰群鳥的鳳凰。

火光中,兩條魂蟒嘶聲慘叫,臉上神情卻不像是臨敵遇險,反似大夢初醒;同一時間,三蘇心頭警兆大起,同時嘶吼。

醒了又如何!

四麵八方嗡鳴聲大作,億萬萬星點匯聚成銀雲,如浪濤凶海朝當中急卷。當中再有獸吼聲聲,一時間好似千軍萬馬,咆哮向前。

與之相伴,遠方唱聲急轉高亢,蕭音突失化做一聲冷冽喝叱。

錐!

她太慢!

來得最快的是一點亮矢,穿重山破萬浪,未臨便有森寒殺意。

殺意真實,但還比不了那個清清朗朗的聲音來的震撼,一襲白影呼嘯而至,精神百倍,鬥誌昂揚,殺機猛烈,勢如破竹。

“幾位老板太客氣了,十三不請自來,勿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