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六章 末路窮途

“爛婆娘,有膽別跑!”

“爛婆娘,血魂子看到你這樣,不得活活氣死。”

“爛”

荒原古堡,千餘修家正與獸潮奮力拚殺,千裏大地處處戰火,時刻有人、也有大量妖獸隕亡;正在形勢岌岌可危,頭頂忽傳雷鳴浩蕩,整個世界彷如傾倒。巨力之下,人、獸、靈、怪通通跪倒,半點動彈不得。

不等弄明白發生何事,耳邊即聞淒厲哀嚎,之前還與人修凶殘搏殺的妖獸紛紛爆裂,化做團團粉色煙霧潮湧升空。勉力抬頭,當空暗暗,千裏大蛇擺尾搖頭,一路潑灑鮮血膿水淒號而走,身後一團轟轟火雲鼓蕩緊隨,咒罵聲中頃刻消失在遠方。

來的快,去的更快,精疲力盡的修家茫然起身,才發現周圍萬隻妖獸死傷大半,殘餘倉惶八方遠走,就此沒了蹤影。

結束了?就這麽結束了?

思慮未及,又有慘嚎耳邊淒厲,也有歡呼莫名響起,那些被空中灑落的鮮血淋頭的修士們個個歡喜,氣息驟然提升,反之那些倒黴被濃汁沾染的人、身上青煙升騰刹那化灰,無可能夠抵擋片刻。

機緣,造化,危險,葬命,修真世界曆來就有“戰鬥中求道”這種說法,如今在這僅僅持續不足十息的短暫時間內、被詮釋得明明白白。

漠北冰河,一群冰原雪狼與一群大地冬熊凶狠對撞,頭頂還有蒼鷲時而俯衝,一片混亂。它們都不是什麽高階妖獸,平時幾乎不可能發生爭鬥,今日卻如天敵一樣三方絞殺,不滅一方不罷休。

血花飛射。嘶吼交錯,天邊忽聞滾雷陣陣,伴隨著的結果是,凶狠戰場突然凝固。

冬熊保持撲擊的架勢,利爪距離狼麵隻有半尺,雪狼躲閃不忘咆哮。鋒利的牙齒暴露於唇外,臉上表情纖毫畢現,最奇妙的是那隻淩空尋找機會的鷲,此刻正停在一頭冬熊背後、對著那塊鮮血淋漓的傷口伸出鉤喙。利用冬熊因龐大而難以照顧周全的特點,蒼鷲準備快速偷一塊肉,之後快速離去,再去尋找下次機會。

成功了,失敗了,定格了。整個世界為之停頓,連那嘶吼與哀鳴的聲音也都定在耳邊,不肯離去。

轟的一聲,就像一座大廈垮塌,整個世界突然崩潰,一個個凝固的身軀炸飛成塊,視線中出現一顆顆狼的頭、熊的爪、鳥的翅就好像之前那副完整的畫,此刻被撕成碎片。

“爛婆娘。你跑不掉了!”

咒罵傳來,火雲穿梭。不少被分割的頭顱此刻還保持著神智,忍不住想要看一看,造成這種末日情形的是誰。

又一聲轟鳴破碎的聲音,翅膀變成粉末,頭顱化作肉汁,堅硬不可摧毀的利爪也變成了煙。沉浸在廝殺中的三群妖獸死滅幹淨,世界一片黑暗。

南海,東山,西地,蠻荒。大漠孤嶺,沼澤草原,靈魔兩域,大陸海洋,不管是熱鬧繁盛的都城,還是人跡罕見的荒野,不論是狂暴的魔修蠻戰,還是靈氣飄渺的山宗,到處都能看到那兩道彼此追逐的身影,人人都聽得到那些時刻不停的咒罵,感受到那種毀天滅地的磅礴森嚴。

一塊塊戰場被打亂之後平靜,一場場戰鬥莫名終結,一群群妖獸與人修刹那間葬命,至死都不明白這件事到底因何發生,到什麽時候才會終結。不知不覺,真靈之戰將燃遍人間的戰火撲滅了許多,雖殺死無數生靈,但也避免了更多人死去。

曾經高高在上的真靈,曾經神秘莫測的封印之地,今日今時大白於天下,變得無人不知。

最最要緊的是,因為足跡走遍四方,大蛇的血與毒隨之傳遍八方,可以想象,今後千年乃至萬年內,滄浪星會出現一個又一個靈川秀地,也會增加很多凶境莫測,還有無數寶物深埋於地下;那些注定會去求索探秘的修士們,將會迎來不同的機緣、爭鬥,陰謀與廝殺,甚為之丟掉性命。

一隻金烏火羽,能引來多少凶仇血恨?一片大蛇的鱗甲,會讓多少人為之瘋狂?還有那些沾染了大蛇之血,吸收到真靈之火的妖獸。毫不誇張的說,此戰過後,人間將會出現至少上千年的尋寶狂潮,修真世界也會因此有一個實力大損、之後快速拔高的過程。這其中會湧現出多少豪傑,變異多少生靈,滋生多少恩怨情仇

隻有天知道

“爛婆娘,當心蛇精反噬!”

“爛婆娘,四足來了,當心他會搜你本源!”

何謂得意便猖狂,當下金烏將此演繹得淋漓盡致;一路追擊一路殺,真靈咒罵就沒有一刻停下過,看其模樣,恨不得馬上將山君拿下,千刀萬剮才解恨。

事實並非如此。

距離開戰已過三天,金烏追著山君跑過大半個世界,罵了整整三天,怎會看不出情況嚴重。

一路追殺,蛇精實力當然降低了很多,但是還不夠,遠遠不夠;一來其修養萬年、吸收的本源較金烏多得多,二來開戰時的那一纏,金烏受創比表麵沉重得多;此外還有第三條,蛇精從一開始就察覺到妖妃不妙,有意控製試探著開始反抗。

早在兩天前,當妖妃開始不顧一切吞噬人間妖獸的時候,金烏便意識到自己犯了錯,非但沒有幹擾其進補,還有意識地轉換目標,將攻擊的主要對象集中到蛇精身上。此前他低估了紅蓮業火對妖妃的傷害,也低估了自己那口多餘“真火”的作用有多大,任憑妖妃如何“頑強地”尋找生存機會,其氣息、神魂依舊不可遏製地衰落下去,漸漸難以維持。

到了後來,隨著金烏對蛇精的打擊越來越大,其對妖妃不停吸收本命精華的抗拒也越來越強,眼看著妖妃的那張臉慢慢融化,哀嚎漸漸低落,金烏嘴裏在狂罵,心裏竟生出“要不要救它一把”的念頭。當然那不是真的為了挽救其性命,此刻金烏與十三郎的想法一樣,希望妖妃能再撐得久一點,對蛇精的消耗更多一點,以便最後展開絕殺。

金烏明白的事情,妖妃何嚐不是一清二楚,奈何中了“劇毒”身不由己,非得借助蛇精之力相抗不可;同樣道理,蛇精雖不像作俑者那樣清楚,也能意識到情況不妙,再有其本性也有悖逆以獲自由的執念,當然會有抗拒、直至生出“反撲、反噬”的想法。

真靈之間,實力強弱或有差別,但能大致估量一下對方消耗到何種程度。按照當初設想,這場戰鬥的“前奏”,也就是借助業火逼迫妖妃吸納蛇精精華的過程,至少應在十日上下;屆時蛇精疲累消耗仍在,金烏與對方實力拉平,進而才能補充援軍,增加獲勝之機。

真靈強大超乎想象,所謂人間之力幫助戰鬥,首先要解決兩個問題:打得到,還要打得動。

比如剛剛過去的這三天,一蛇一禽瞬間萬裏,人修沒有任何可能插手;其次還要考慮到,戰鬥初始蛇精通體披滿鱗甲,便是停在那裏讓人修去轟,恐也動不了皮毛。

三日緊追,蛇精的確出現疲累,身上的鱗片也被金烏“轟、鉤、啄、撓”下來不少,傷痕遍布有足夠多目標供人修選擇,但就修為法力而言,當下蛇精還遠遠沒有衰弱到預想的程度,實力仍在。

此外還要考慮到一點,金烏不停威脅山君,說四足站在自己一方,其實他心裏也明白,假如自己在這一戰中流露出不敵的苗頭,難說四足會怎樣。

不但要贏,還要贏得漂亮,贏得幹脆利落,四足才會成人之美,落井下石,對身處絕境的山君施以重擊。

“爛婆娘,你”

“吼!”

逃了三天的大蛇忽然停頓,原本美豔無雙的麵孔徹底變成骨頭架子,兩隻明眸善睞的眼睛沒了蹤影,原地留下兩個深不見底的洞。

滿頭黑發脫落大半,片片血汙與白慘慘的頭骨彼此相參,內裏還有鼓包不停湧動,頂開皮,撕爛肉,連骨頭都已變得發軟。

那不是一般修士的身體,而是真靈,是真靈!

慘到這種地步,妖妃早已丟掉對“為失去美貌心疼”等不切實際的念想,一心隻想著還能不能活下來。其身邊,那顆傷勢不輕的蛇頭輕輕搖擺,目光時不時就會轉到這邊,陰冷目光雖不可見,但能清晰印如妖妃識海。

片刻前,無慢妃如何催促、許諾、哄騙乃至威脅,蛇精仍舊“毅然決然”地停了下來,兩隻冰冷的眼睛望著火鳥追來的方向,似在等待著什麽。

成敗在此一舉,生死隻看瞬間。

“四足,給我出來!”

三天時間,能對蛇精說的話早已說完,妖妃想要一線生機,非得另外尋找途徑不可。

“妖妃喚我,所為何事?”

“幫我!”

妖妃空洞的雙眼對著某一處,對著那個笑眯眯出現的獨眼胖子,厲聲高呼。

“助我一臂之力,神壇之上,會有你的位置!”

聽到這句話,笑眯眯的胖子陡然嚴肅,追來的金烏神情大變,內心驚叫。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