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一章 何謂正常(求推薦)

夜蓮默然半響,說道:“這樣算不算是被利用?”

十三郎平靜說道:“是人都會被利用,關鍵在於值不值。”

“道理如此,你就不怕......”夜蓮欲言又止。

十三郎笑起來,回答道:“整個事情的關鍵在於:我同樣不是好惹的。”

這句話很狂,下麵一句更狂。

“眉師知道我不好惹,但沒有親眼看過。”

十三郎淡淡說道:“我要證明這件事。”

夜蓮譏諷說道:“相互利用,實力、資格都要對等,這個道理我懂。”

十三郎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利用誰。”

夜蓮神情更冷,說道:“虛偽也要有個限度。”

十三郎誠懇說道:“是真的。”

這樣堅持,夜蓮有些意外。

十三郎說道:“大凡利用,談不攏多半就算了,可以放棄,可以等待下次機會,或者別的什麽。我不同,不管有沒有眉師默許,我都要做這件事。”

話至中段,十三郎的聲音已帶有殺意,神情淡漠而堅決,不容絲毫置疑。

萬世之花內心微顫。

假如那種情況發生,十三郎與眉師正麵衝突,結果將會如何?

夜蓮不能想象,但她明白,與那種情況相比,進丹樓這件事,後果小到不值一提。

“這是一個真正的瘋子。”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我沒瘋。”

好似看出其內心想法,十三郎說道:“我有備案,有把握出不了大亂子。”

必須承認,不管十三郎做過多少“好事”,哪怕“放”過、“救”過夜蓮的命,每當其流露出這樣的表情,總讓夜蓮覺得厭憎。當然還有無奈。萬世之花心裏明白,有許多強大的人與自己的感受相仿,區別在於他們多數都死了。自己還活著。

應該慶幸嗎?夜蓮不確認。按照往日性情,道心堅定的她遇強愈強。決不允許出現類似“怯弱”“認輸”等等情緒。在與十三郎有過多次交集,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之後,夜蓮漸漸意識到,自己正在習慣這種“他更強”的思維,變得不太排斥。

習慣的力量如此強大,萬世之花早就有了警覺,也曾奮力抗爭過。仍不能阻止自己一天天變得習慣,習慣那個讓她覺得羞恥的習慣。

更可怕的是,外域返歸,一路同行。連羞恥感都在慢慢褪去,這讓她覺得,自己正在墮落。

沉默半響,夜蓮幽幽說道:“為何與我講這些?”

不出意料,十三郎回答道:“當然是為了幫你。幫你變成正常女人。呃,要是覺得不舒服,你可以把它想成幫我自己。”

因為有過多次先例,夜蓮知道十三郎會這樣回答,甚至連其講話時的神情、眉眼唇撇出多少角度都一清二楚。同時。這次詢問讓夜蓮意識到,她跟本是主動送上門去,好像很想聽到。

這種感覺太讓人恐懼,簡直是絕望。

“你這個人,極度自私而且無恥,恨不得整個世界圍著你轉。成天說什麽正常女人,在你心裏,到底什麽樣的女人才叫正常?”

決心要把這件事情弄明白,夜蓮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冷冷說道:“難道像霞公主、黃花女姐妹那樣花癡,恨不得為你......才叫正常女人?”

本性使然,有些話夜蓮實在講不出口,多少有點虎頭蛇尾。

僅僅虎頭也足夠強大,可惜十三郎不為所動,僅僅聳肩表示無辜,連一句回應都懶得給。

忍了半響,夜蓮說道:“難道你不覺得,對不起她們?”

十三郎平靜回答道:“不覺得。”

夜蓮難抑憤怒,深深呼吸才能讓心情保持平靜。

十三郎有所察覺,及時說道:“給你講個故事吧。”

“又來了。”夜蓮內心哀歎。

“時間有限,我盡量簡短些。”十三郎補充道。

“還算好。”夜蓮稍感安慰。

“我去過一個地方,嗯,你知道的,那個地方你找不到,隻有我見過。”

一段從不改變的開場白,很奇怪十三郎從不覺得膩味,每次都會重複。

“那個世界主張男女平等,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都可以做;男人不可以做的事情,女人也可以做;男人能得到的東西,女人都能、不,應該說都有機會得到,隻要付出相當,數量一點不比男人少。”

“那裏有女王,與其它國王見麵不會受到歧視,相反會得到更多尊敬。那裏的夫妻,女人當家比男人的比例大得多,常有男人因為一點小事被罰、甚至跪地求饒。”

“遇到災害,尤其生死攸關需要逃命的時候,那裏與這裏重視壯丁的習慣不同,講究婦孺優先;如果出現男人不顧女人逃命,會被整個世界唾罵,極為不齒。”

講到這裏,十三郎正色說道:“強調一下,我說的這些是風氣,是一種被大家所接收的規矩,或者叫約定。也就是說,不管男女......實力如何,多數都是這樣過日子。”

夜蓮聽得發楞,茫然說道:“然後?”

十三郎說道:“按理這樣的地方,女人不會再像別的地方那樣,為了合理的權利而爭,對不對?”

夜蓮唯有點頭。

滄浪星上,修真世界與凡間並無本質不同,整體以男子為主導。一方麵原因在於數量,男修占了大多數,此外必須承認,凡間才是道家根本,男尊女卑的觀念也影響了修家。

相比之下,就女子地位而言,十三郎所講的那個世界無疑好得多。

“事情不是這樣。”

話鋒微轉,十三郎說道:“女人有一樣難以回避的弱點:生孩子,隨後會帶來很多麻煩;因此在實際情形中,大多好的機會仍被男人得到,男性君主比女性君主數量多得多。其他職位、尤其是一些重要職位,情況也都如此。”

不待夜蓮發問,十三郎繼續說道:“於是一些女人覺得不平。宣稱男女還是不公道,自己被不公平對待。男人無故欺壓女人,等等等等。”

“......”夜蓮想插話,但不知該說什麽好。

十三郎說道:“上麵那些還算正常,有些女人的行為比較極端;她們覺得自己找到了‘受欺壓’的最根本原因:生育,於是開始排斥,痛恨,或幹脆拒絕。”

十三郎望著夜蓮。說道:“現在有問題要問,假如女子失去生育能力,再不用為這個事情頭疼發愁,好不好?”

“不好。”夜蓮心裏覺得什麽地方不對頭。一時又想不出來,回答極為艱難。

“為什麽?”

“......女子若不生育,時間一長,世界豈非要垮掉。”

“還有呢?”

“還有什麽?”

“還有秩序。”

十三郎認真說道:“女人若不生育,那個世界的風氣就會徹底轉變。再沒有什麽男女平等,沒有什麽婦孺優先,沒有女子當家;也就是說,女子之前擁有的東西通通都會失去。先天力弱,這樣的她們與男人競爭。恐怕會變成奴隸,甚至被滅絕。”

是這樣嗎?夜蓮不知道,她甚至不敢去想。

沉默中,十三郎感慨說道:“對世界而言,沒有什麽東西比維持秩序更重要的了。如果說,我對這個世界做過一點事情的話,根本就在於此。”

言罷,十三郎仍看向夜蓮,說道:“那麽在你看來,生孩子這個事情,對女人而言是不是弱點?”

“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有那麽多理由。”

夜蓮臉色發白,說道:“胡扯一堆,與你、與我、與她們毫無關聯;你難道是想告訴我,她們應該為你生......”

放在以往,能將萬世之花逼到如此囧境,十三郎非得大肆得意、並且嘲笑不可。

這次沒有。

“你啊你......唉!”

十三郎靜靜地望著夜蓮,目光憐憫。

“你,你看什麽。”夜蓮麵色發青。

“你什麽你喔,你就是個女人,是一個、聽到別人說你是女人就生氣、認為那是輕視的女人。”

十三郎說道:“男女之間公不公道,平不平等,既不在於風氣製度,也不在於生理,而在於自己的心中怎麽想。”

十三郎說道:“調換一下,我是女人,公主她們幾個是男人,那麽無論我怎麽樣,他們怎麽樣,你都不會覺得不公,甚至沾沾自喜,與有榮焉。”

“我沒有!”夜蓮麵色泛紫。

“好吧,你沒有。”

話鋒輕轉,十三郎說道:“這個世界,仰慕萬世之花、願為其舍棄一切的男子多如牛毛,仙子準備如何對待他們?”

萬世之花張口結舌。

十三郎說道:“聚散離合,這種事情很尋常。拿我自己來講,有人說我是天煞孤星,注定什麽人都不能留在身邊,一輩子孤獨飄零。他們的話聽上去有道理,實際上是狗屁,嗯,我當他們在放屁。”

“所謂正常的女人,就是該喜的喜,該厭的厭,想恨的狠,想愛的愛。女人天生就是感性的,非得為這種感性增加道義負擔,或者把自己看成男人,非得和男人比個高低,非得想著要替女人爭口氣,這些都不叫正常。”

十三郎說道:“公主她們幾個不如你強大,但比你看得清、看得透,所以正常,所以快樂。”

夜蓮撇嘴,說道:“自欺欺人。”

十三郎嚴肅說道:“我與那幾個女孩之間,很純潔。”

“不要臉!”夜蓮憤而冷叱。

“羅馬不是一天能建成,隨你了。”

十三郎甩甩袖子,歎了口氣,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大步向前。

丹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