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十一章 好消息

“蕭,十,三,郎!”

空明山穀怒吼回蕩,涼亭崩塌,無數林木被風雷摧垮;白發蒼蒼的玄機子淚灑如雨,撫胸狂噴一口鮮血。

“蕭十三郎,本座與你勢不兩立!”

縱觀靈魔兩域,甚至連外域也算在內,如有人呢被玄機子這樣記掛,怎麽活得下去?換個角度想,世間千萬修家,如有人知道自己被道盟掌座如此痛恨,如此宣誓,定會感到榮幸。

“勢不兩立?為什麽?”

事情就是這般奇妙,掌座如此震怒痛心,竟還有人這個時候出言勸阻,不,那不是勸,直接就是阻止。

“勢不兩立?憑什麽?”

玄機子身後,兩名老得看不出形貌的老人佝僂著腰身,坐下石墩卻穩如山嶽,兩人周圍十丈內,氣息寧靜如被定在,地麵連一顆沙粒都沒有揚起。

“輕重不分,事理不明,難怪道盟會變成這般模樣。”

聽了玄靈子的親自回報,看到玄機的憤怒,兩名老人先後開口,言辭已非不敬所能形容。

“萬年道盟,無論麵對什麽局麵,從未如今日這樣狼狽。局勢艱難,掌座不思如何挽回,還有心為那個叛賊複仇?”

不理玄機子臉色多麽難看,左側老婦冷冷說道:“樂洪濤死了,這是一條好消息;沒有他指認,道盟不至於當著天下人的麵被揭破臉。再一則,那群叛逆群賊無首,再怎麽也鬧不出多大亂子,正好收拾大局。”

右首老者緊隨其後,說道:“靈魔妖三方聯盟已成,短期內絕不可能爆發大戰。恰好道盟內亂,聲威因此事大大受損,再不像過去那樣一家獨大。這是重挫,也是機會,如能及時醒悟改換策略。道盟遲早還能引領群豪。”

左側老婦說道:“那個叫蕭十三郎的小子行事囂張,但他對道盟有挽狂瀾之恩。掌座現在要做的不是複仇,而是如何利用此事做做文章,表現一下靈域領袖應該表現的東西。”

右首老者說道:“將來待道盟喘過這口氣,掌座是報恩還是複仇,仍由得你選擇。”

左側老婦說道:“大勢如此,我們幾個老不死都能看明白的道理,掌座難道不懂。”

你一言我一語,兩位老人交替開口,雖也掌座掌座的叫。但其神情冷漠到輕蔑。絲毫沒有把玄機子看在眼裏的意思。

鮮血延著修剪整齊的胡須滴落。染紅衣襟,慢慢浸透出一顆破碎的心形。背對兩人的玄機子渾身顫抖不停,咬牙低吼。

“本座身為道盟掌座,豈能受欺於豎子!”

“受欺?”

二老彼此相望。同時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失望。

“天人無人不可受欺,隻看情形可欺與否。”

“假如有必要,我夫婦亦可受辱於人,掌座為何不能屈尊?”

“當時情形,蕭十三郎針對的,似乎不是道盟。”

“這不是重要。重要是掌座自己怎麽想,怎麽看。”

“掌座心智皆被那個叛賊蒙蔽,怕是無法看清。”

左側老婦淡淡說道:“掌座傷心過度。已然動了元氣根本。”

右首老者輕輕歎息,說道:“掌座需要休息。”

玄機子神情大變,霍然轉過身。

“本座不需要......”

“掌座需要。”

“本座身為道盟掌座,我說不需要,就是不需要!”

“是麽?”

空氣突然變得沉重。左側老婦輕輕抬頭,昏黃色眼珠好似兩顆豆子,又像兩團似燃非燃的火苗在眼眶內跳躍;右側老者隨之抬頭,雙眼純淨溫然猶如嬰兒。兩人之間氣息流轉,宛如一體。

老婦冷冷說道:“掌座應該清楚,我二人的話,就是我七人的話。”

老者緊隨說道:“我七人的話,就是道盟的話。”

迎著二老目光,玄機子覺得眼裏仿佛被釘入幾根楔子,頭腦生疼,通體冰冷。那種感覺與麵對其它強者完全不同,就像陷入泥沼不能自拔,對麵的也不是兩個人,而是兩條自小生活在泥沼內大鱷,天生的一方主宰。

身不由己,命不由己,內心被驚恐與難以置信填滿,玄機子搖搖欲墜,催動法力以雙手虛按大地,再噴一口血。

“這又是何苦。”

“掌座請珍重。”

對麵,兩名老人仔細觀察著玄機子的反應,稍後彼此再度對視,老得不成樣子的麵孔流露出幾分笑意。

左側老婦說道:“果然玄妙。”

右首老者說道:“他們幾個不知怎樣。”

左側老婦說道:“還有百年,希望還能成功一兩人。”

右首老者搖頭,望著天外說道:“我指的是那邊。”

左側老婦微楞,隨後冷笑說道:“除了歐陽那個婆娘,餘者總比不過你我。”

右首老者說道:“但願如此。”

寥寥幾句話,玄機子再無法與那種壓力對抗,屈膝跪倒。

“唉!”

看了看玄機子,右首老者默默歎息,說道:“你我聯手才能做到這樣,還不夠。”

言罷輕輕揮手,周圍頓時雲淡風輕,宛如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玄機子如釋重負,體內法力卻抑製不住,狂衝入喉惡狠狠猛撞,再噴一口血。

左側老婦看了看他,麵無表情說道:“既已摸索到門徑,不怕不能精進。”

右首老者點頭,回身看了看早已跪拜不敢抬頭玄靈子,說道:“掌座需要閉關修養,百年內,道盟事務由你主持。”

玄靈子通體濕透,隻能叩頭,絲毫不敢反駁。

左側老婦說道:“適才你提到,蕭十三郎意有所指?”

玄靈子回答道:“不敢欺瞞長老,他在說出擊殺樂副......樂洪濤的時候,似乎為打擊雷尊。”

左側老婦輕輕皺眉,沉吟片刻後說道:“齊旻這個人......有梟雄之心,本事也的確有,但他缺少最終的一樣東西:雄才之量。這樣的人,翻翻浪花可以。若說真能成什麽大事,老身絕難相信。”

右首老者說道:“若非看明白這點,陸放天不會將其趕出紫雲。”

輕歎一聲,他說道:“陸老鬼死了近百年......老朋友又少了一個。”

左側老婦不喜說道:“已死的人何必再提。百年之後我等如能成功,到了新地方,日後或許都不能再稱‘老’字,倒是眼下......”

重新看向玄靈子,老者說道:“查一查,樂洪濤與五雷是否有關聯。”

聽了這句話,玄靈子神情惶恐。地麵上。玄機子顧不得體內傷患重重。低吼辯駁。

“濤兒是我......”

“閉嘴!”

右首老者沉喝開口,不容置疑說道:“此事不但要查,且要詳查。重點查一查樂洪濤的出聲年月,五雷尊者身處何地。在做些什麽。”

玄靈子不敢不應,隻能叩頭接下這樁差事。

左側老婦說道:“蕭十三郎現在作甚,還有那個夜蓮,招親的事情怎樣了?”

玄靈子微楞,回答道:“蕭十三郎閉關劍廬,聲稱會在道院大比之前趕回道院。至於夜蓮,她守在劍廬不肯離去,仙靈殿已經接連下詔,結果如何還不知曉。”

“這樣......”

右首老者轉頭說道:“公然挑釁五雷也就罷了。連仙靈殿都敢得罪,這個小家夥膽子真不小。”

左側老婦搖頭說道:“未見得是故意。這件事有趣,不如......你我下山一趟?”

右首老者猶豫說道:“初明大道,應該及時鞏固境界......”

左側老婦揮手說道:“靜極思動,不動有違本意。反而不美。”

右首老者笑起來,說道:“既如此,就去看看那些個後輩,究竟如何了得。”

左首老婦想了想,說道:“正好可以看看那把劍,若真如他們講的那樣,不妨借來一用。”

兩位老人欣然一笑,回身吩咐玄靈子。

“通知道院,大比的時候,我夫婦會去觀禮。”

紫雲島,丹樓,深幽地下,囚禁密室。

穀溪盤坐在空擋的密室內,低頭對著地麵比比劃劃,指尖不停有禁環潑灑。千百道禁環彼此重疊,時而聚合時而分開,中間偶有爆裂之聲,總會讓穀溪發出一聲歎息,或者低吼。

如有懂行的人仔細觀看穀溪的舉動,定會大吃一驚;這位禁道大能所用的全都是最最初級的禁環,不僅屬性單一,構造也極為尋常。

這樣說還算客氣了,真實情形為,穀溪所施展的那些禁環,換成任何一名略通禁道的人來都能做到,除了數量稍多,再無所長。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足足十八年,為何還是不行!”

又一次爆裂,情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嚴重。那些禁環好像連著火引的鞭炮一樣接連爆裂,結果在密室內引發一場風暴,掀起的塵土幾乎能將穀溪活埋。風暴壓不住憤怒,曾經的禁樓主持怒吼著,咆哮著,手舞足蹈發泄胸中憤懣,聲音透出幾分瘋狂。

“老師教了這麽學子,個個都能破階得道,唯獨我一事無成。難道我就這麽笨,這麽蠢,連最拿手的事情都做不成!”

煙塵漸落,披頭散發的穀溪通體都是灰,連那雙鬼火般閃亮的眼睛都不再如往日明亮,黯淡無神,且透著幾分絕望。

密室四麵空牆,唯背後鑲著一麵寬大影鏡,幾乎覆蓋整麵牆壁。絕望中穀溪轉過身,望著鏡子裏那個連乞丐都不如的身影,神情漸漸茫然。

“穀溪啊穀溪,你是個廢物。”

抬手指著對麵,穀溪麵孔微微**,抖落一層又一層泥灰。

“你,就是個,廢物!”

“誰敢說穀兄是廢物,莫某第一個不答應。”

聲起人至,丹樓主持來到密室,正看到穀溪指點那麵影牆。

“穀兄,好消息來了。”

“好消息?”穀溪茫然中轉過頭。

“什麽好消息?”

“劍廬已開,三尊聯名宣告結果。”

望著穀溪頹喪衰敗的樣子,莫離山臉上再微笑,神情卻有些憂慮。

“劍尊化劍甘心問道,並非因中毒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