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楚驍問出這句話之後,何沉煙呆住了。

她知道楚驍說的不是原主的事情,而是關於她自己的事情。

那不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楚驍發現何沉煙的眼神逐漸變得黯淡,深知自己的問題太過唐突,於是趕緊改口道:“不說也沒有關係,你現在身體不適,多多休息才是重要的。”

楚驍少見的緊張了起來,這與他向來的冷靜不符,何沉煙卻被這樣的楚驍逗笑:“沒事,不是說已經過去了嘛。不過既然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和你說,你們就當故事聽就好了。”

這個“你們”,已經將小桃包含在內,隻是蕭稚不在,有些可惜。

何沉煙邊吃點心邊說自己上輩子的事,像是一個哄小孩睡覺的老婆婆,把故事講得生動又離奇,仿佛這些事情並不是發生在何沉煙自己身上一樣。

盡管何沉煙已經盡量省略了那些令人後怕的實驗,強調了她在學校裏的快樂生活,但是楚驍還是越聽越難受。

哪有人把自己的女兒當成工具的?楚驍憤恨地想。而且為了得到想要的結果,還故意損害何沉煙的身體,一邊又要讓何沉煙為家族爭光,這真的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不過何沉煙居然能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還把她送到自己的身邊,楚驍頭一回覺得,自己是被上天眷顧的。

何沉煙故作輕鬆地聊著自己的過去,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自己的外婆,第一次發自真心地笑了起來。

楚驍眼前一亮,心情也好了不少,小桃也聽出了何沉煙說到她外婆的時候,是真正的開心。

“我的外婆啊,雖然嚴厲,卻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還特別明顯。”何沉煙一想到小時候和外婆生活的時光,整個人都愉悅了不少。

“外婆喜歡看戲,不過你們肯定沒聽過啦。那個要從小練起,身段和唱腔都有極高的要求,我小時候還模仿過呢。”

何沉煙的眼睛裏閃著光,看起來真的特別高興。

小桃雖然聽不懂,但是也被何沉煙的心情感染,眉眼彎彎的。

楚驍聽得差不多了,趁著何沉煙現在這麽高興,趕緊追問她:“還有這麽有趣的東西?看樣子你還記得,要不給我們展示一下?”

一聽到楚驍居然有興趣,何沉煙頓時來了興致:“好啊,不過我本來就隻會一點點,現在時間過了這麽久,有些詞肯定記不住,你們等會可別笑我啊。”

“怎麽會。”楚驍的雙眼滿是溫柔,目光一直追隨著何沉煙,說,“你既然說得這麽高興,肯定有獨特的魅力。”

明明就是在誇讚戲曲,何沉煙卻覺得是在誇讚她自己。

她興奮地站了起來,讓楚驍和小桃來到庭院,表情是掩飾不住的激動:“那我就模仿一下動作和身段吧,唱腔實在是難記,那些咿咿呀呀我有些都聽不懂。”

楚驍很樂意看到這樣的何沉煙,他笑著說:“都好,你高興就行。”

何沉煙是個從不介意向別人展示自己的人,她的身體裏有藏不住的分享欲,和她的那些陰暗經曆完全相反。

這應該就是她外婆的功勞了吧。楚驍想。

觀眾隻有兩人,不過也夠了。

何沉煙活動了一下筋骨,為了照顧受傷的右手,她選擇了一些比較簡單,不用太用力就能表現出來的動作。

武功給了何沉煙很大的支持,張力十足的動作和富有節奏感的演出,還有那些看起來有些誇張,卻又富有戲劇性的表情,一顰一笑,一張一弛之間,把一小段沒有台詞,也沒有伴樂的戲曲,演得活靈活現。

等到了晚上蕭稚回來的時候,得知自己今天錯過了一場特別的表演,他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我就早點回來了!”蕭稚懊惱道,“我就不該在外麵和李青竹他們吃飯,現在什麽都結束了。”

楚驍倒是心情大好,愉快地給蕭稚潑冷水:“口腹之欲的滿足隻是一時的,精神的滿足才能經久不衰。”

“你還是我哥嘛,為什麽不找人來告訴我!”蕭稚埋怨道。

那可是從來沒有講過的表演啊,這麽稀罕的東西,自己居然就這麽錯過了!

說到表演,楚驍想起了已經臨近的祭祀大典。

按照規矩,這種活動一向都是由女子來準備祭品和禮品,男子負責秩序和祭祀本身。

“太後過兩天應該就會派人來把沉煙召進宮裏,沉煙沒有經曆過這些事,不知道她會不會習慣。”

而蕭稚卻說:“太後應該會照顧娘娘的吧?畢竟娘娘的過往算是人盡皆知,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來責怪娘娘才對。”

“這可不一定。”楚驍搖頭,眉頭也皺了起來,“你忘了楚澤榮了嗎?他之前的計劃全都失敗了,之後也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而且,他的身邊還有幫手。”

“是指衛懷雅嗎?”蕭稚恍然醒悟,臉色也跟著陰沉了下來,“這倒確實。有了一個,就肯定還有第二個,特別是杜瑩瑩,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和齊王合作。”

問題就出在這裏。

楚驍和蕭稚不可能一直守在何沉煙的身邊,其他人的機會太多了。唯一的方法就是,先下手為強。

“杜瑩瑩和楚澤榮合作的原因找到了嗎?”楚驍問。

蕭稚點頭,說:“東西都在我的房間裏,我去拿。”

當天晚上,楚驍和蕭稚討論了很久,等到楚驍回到臥室的時候,何沉煙已經在吃第三塊棗糕了。

知道了何沉煙的過去,楚驍很高興何沉煙能夠和他坦然相對,也發誓以後會好好保護這個渾身是傷的人。

眼看著就到二月了,柳樹開始抽芽,溫度卻沒有上漲多少,反倒是降了一些。

“我恨倒春寒。”何沉煙縮著手,想打哈欠又怕吸冷風,隻能用袖子把鼻子捂住,特別不舒服。

前兩天,如楚驍所料,太後果真就派人通知何沉煙,讓她去參加一年一度的祭祖準備。

“我可是新媳婦,難道不應該好好疼愛一下我這個才進家門的人嗎!?”

何沉煙嚷嚷著抱怨,一點也不想去和那些人一起行動。

然而這樣的抵抗毫無效果,太後一把就把何沉煙寫過去的信撕得粉碎,假裝沒看到一樣,當天一大早就派人過來把何沉煙從燕王府裏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