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的何巧晴即便是落於下風，也會一直保持大家閨秀的端莊，不至於太失態。
也許是何家的變故讓她太受打擊，加上這段時間又在為燕多微披麻戴孝，所以看起來比平日憔悴太多。
但是這並能構成何沉煙去幫何顯貴開脫的理由。
“我救你，不過是因為你是條命，而不是因為你是何巧晴。”
何沉煙的冷漠和疏遠打破了何巧晴自我欺騙的假象，何巧晴呼吸一滯，發愣地看向何沉煙，問她：“但是……你當時明明把我護在身後，這不是說明你心裏還有我嗎？”
“既然你這麽想，我也沒什麽好辯解的。但是我問你，既然你會這麽想，那為什麽直到昨天，你都沒有靠近過燕王府的大門？”
明明何巧晴是被救的人，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上門道謝，現在還要過來讓何沉煙幫她辦事，這簡直就是笑話。
何沉煙揚了揚自己還未痊愈的手臂，盡管沒有掀開袖子，但是一直延伸到指尖的金屬支架還是令人膽寒。
“這就是為了救你付出的代價，你作為當事人，就沒有任何想說的？”
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付出了之後不祈求回報，就連愛也是互相的。
何巧晴沒想到何沉煙會擺出這件事，更可笑的是，她想反駁，卻發現何沉煙說的都是對的。
“對不起。”
“什麽？”
何巧晴的聲音太輕，但是她突然道歉，這點倒是出乎了何沉煙的意料。
被愧疚和恐慌籠罩的何巧晴緊緊攥著手指，本來纖細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指節發白。
她垂著頭，淚水順著她收回的下巴往下滴落。
一滴。
兩滴……
再次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都帶著明顯的顫抖。
“我……從未經曆過這些事。這段時間我真的害怕了，我每次回家都隻有一個人。母親下葬的時候，周圍的賓客沒有一個正眼看我的，大家都在笑話我，我……我每天都在被人拒絕，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大滴大滴的淚水在桌上匯聚成一小灘水字，大廳內逐漸沉寂了下來，就連空氣都變得沉重了許多。
何沉煙坐在何巧晴對麵，臉上沒什麽表情。
半晌過後，她才緩緩開口：“何顯貴做的那些事天理不容，不光是我的生父生母，他的手上還握著那麽多人命。就算我一個人說饒了他也不能算數。”
“唔……我知道。”何巧晴用力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問何沉煙，“那王爺呢，能不能請王爺幫幫忙？”
“你為什麽那麽執著於救何顯貴？”何沉煙不解，“你沒讀過書嗎？不知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可是，那是我父親，我不能眼睜睜地再次看到我的親人去世了。”
何巧晴還是不肯放棄，認為燕王肯定有幫他們的辦法。在親情麵前，她已經失去了理智。
“王爺不會幫何顯貴的。”何沉煙冷漠地打碎了何巧晴的妄想。
何巧晴渾身一震，還想說點什麽，但是被何沉煙搶了先：“何顯貴壞事做盡，十七年了，他活著的這十七年就是對他最大的恩賜，也是對你們的恩賜，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雖然是律法的疏忽，還有權利的遮蔽，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何巧晴也無法反駁。
徹底失去希望的何巧晴癱坐在椅子上，麵前的參茶已經沒了熱氣，就像此時已經失去活力的何巧晴。
何沉煙終歸還是沒有把何巧晴送走，她讓楚驍給何巧晴安排了一個房間，讓她今晚在燕王府過夜。
“你心軟了？”楚驍問她。
“怎麽可能。”何沉煙眨眨眼，思索之後，問楚驍，“何顯貴肯定會被殺頭的吧？”
“那當然，說不定還會是其他刑罰，但是死罪是肯定的。”
“那……何巧晴呢？”
說實話，何巧晴的眼淚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至少可以讓何沉煙幫她打聽打聽。
楚驍深深地看了何沉煙一眼，想了想，說：“十七年前的事情她並沒有參與，但是她享受了何顯貴給她的財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應該會被沒收所有家產，逐出京城吧。”
“就這樣？”何沉煙有些吃驚，她還以為會被誅九族呢。
“什麽叫就這樣。”楚驍失笑，“何家的所有財產都會被沒收，沒了住的地方，身上也沒有錢，何顯貴的兄弟也被他殺了，還有誰會收留何巧晴？”
“對哦，我把這茬給忘了。”何沉煙恍然大悟，驚覺古代社會和二十一世紀還是不太一樣的。
“不過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是擔心何巧晴以後的生活？”
“唔……其中一個原因吧。”何沉煙沉默片刻，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
“我覺得，要不還是給何巧晴安排一個差事？你看，坐牢的人還是勞改呢，被流放到外麵的話也太可憐了。”
楚驍挑眉：“你想幫她？可是她……”
話說到一半，楚驍沒有再說下去。
雖然給他下毒的人是何顯貴，但是何巧晴知道實情，不但幫忙隱瞞，還從中作梗，這讓楚驍很不舒服。
但是這人畢竟與何沉煙有點關係……
真的有點麻煩。
然而何沉煙卻說：“不是幫她，我是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啊？”這下倒是把楚驍給搞懵了，這怎麽能是個好機會？
何沉煙“嘿嘿”一笑，說：“我覺得可以利用這次的事情，提升一下你在百姓當中的聲望。把何巧晴安排到你的封地的某個城鎮去工作，讓她體會一下社會的險惡，同時又能派人監視她，而且還能撈一個有情有義的名頭，我覺得不錯。”
本以為何沉煙想要把何巧晴安排到燕王府裏來，楚驍還在胡思亂想呢，沒想到她不光要讓何巧晴給自己打工，還要軟禁她。
果然自己的王妃思路不同尋常，楚驍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啥啊，這可是萬中無一的好點子。”何沉煙氣鼓鼓地替自己解釋，“你看啊，何巧晴會讀書寫字，教起來肯定也特別方便，做事也能事半功倍，說不定還能賺好些錢呢。你記得啊，一定要把他安排到我們名下的商鋪裏麵！”
“好好好，我記下了，明天就吩咐人去辦。”楚驍強忍著笑意答應了下來。
睡在燕王府中的何巧晴渾身暖烘烘的，沒多久就進入了夢想，卻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真的要用後半輩子來贖罪了。